第三十四章冲突与包容

王胜男带着林够够出院，已经是林妙妙做完激光手术的第二天了。林大为本来想陪着林妙妙去，无奈工作忙又要分心照顾王胜男，想着等王胜男出月子后再去。林妙妙因为高考耽误的叛逆，这时候起来了，反正只是小手术也有钱三一陪着，家长不在就不在吧。也许她潜意识里知道，等着等着，拖着拖着，暑假就过了。

林妙妙还没起床，听到外面的声响迷迷糊糊想应该是王胜男出院了，但抵不过困意，翻个身又睡着了。林老太太本着这次大儿媳妇总算给生了个孙子，自己该尽尽心照顾一下月子，便大包小包地跟着住过来。就两间房，林老太太很自然地推开了林妙妙的房间，大嗓门地把林妙妙叫起来。

“都多大姑娘了这个点还在睡，你弟弟回家了，你也不知道张罗着。”林老太太看着睡眼惺忪的林妙妙，气不打一处来。林妙妙想揉眼睛，又下意识顿住了，到处找眼镜才想起，她已经不用戴眼镜了。刚做完激光手术，少用眼，不能揉眼，她干脆就成天的睡觉。钱三一还说让她多睡，把过去一年缺的觉都补回来。

“奶奶，您怎么来了？"林妙妙真的是睡意全无了，有点拘谨赶紧下床站好。

”妈，妙妙刚考完试，让她多休息一会。“林大为来打圆场，又安慰林妙妙，”还困啊，妙。那再睡一会儿。“ 林妙妙到底是没有再睡，父女俩被林老太太指使得团团转，王胜男领着林够够在房间休息。 好不容易忙活到下午，外婆也来了，林妙妙打着哈欠觉得家里真是热闹。

林妙妙跟外婆打完招呼，又轻手轻脚去看了在休息的林够够和王胜男一眼，准备回房休息。还没沾到床，林老太太就又开始挑刺了。

“亲家，你看看这孩子养的，睡到中午才被我叫起来，现在下午又要睡了，谁家闺女养得这么懒？”林妙妙从小跟奶奶接触少，这样的奶奶她还是第一次见，就愣住了。

“孩子刚考完试，听胜男说，这高三一年天天熬夜，现在还没缓过来也正常。”外婆到底是心疼妙妙的，毕竟自小她跟前长大的。

“高考都结束多少天了，还拿乔，我看就是懒。”林老太太眼不见为净，脸一甩进厨房了，只是在厨房的声响一点也不小。外婆安抚的看了林妙妙一眼，也跟着去厨房，怕亲家动作太大吵醒了里屋休息的母子俩。

林妙妙突然有种这小小的家容不下她的感觉，抱起林好好，拿上手机和钥匙，离家出走。钱三一上午去练车，下午教练有事，他正好在家整理论文数据。楼下的响动他其实也都听到了，只是现在他还没有立场管。林妙妙穿着拖鞋，抱着林好好，低着头站在自家门口时的样子，钱三一是又心疼又好笑。把人迎进来，就看到林妙妙很自觉地朝他房间去。掀开被子，放下林好好，脱鞋，扑上床，盖上被子，抱着林好好，找个舒服的姿势，蹭两下，闭上眼，动作一气呵成，快速入眠。

钱三一抱胸站在床尾看着林妙妙这一系列动作，想调侃几句，看着她眼底的青色，到底也没说什么。钱三一调低空调温度，打开加湿器，帮林妙妙掖掖被角，看她安睡的容颜，不禁在她脸上轻轻印上一吻，才又坐回书桌前继续未完的工作。夏日午后，透过窗纱的阳光显得柔和，林妙妙轻轻的呼吸声，钱三一轻敲键盘的“哒哒”声在这个下午意外和谐。

“钱老师，这么认真，真棒。”林妙妙醒来时，夕阳只有几缕余晖还映在窗纱上，钱三一正背对着她认真的敲击着键盘。林妙妙动作放轻，突然从身后环住钱三一。平常补课时候，钱三一也总喜欢从背后环抱住林妙妙，把头搁在她肩膀脖颈处。林妙妙总能感觉到贴着自己后背的那颗跳动着的心脏，肩膀处的温度，耳边清浅的呼吸声，以及自己越跳越快的心。难得有机会实践，林妙妙看钱三一被自己吓了一跳，耳朵都红了，突然灵机一动轻轻咬了一下钱三一红透的耳垂。

“林妙妙。”钱三一觉得自己要爆炸了，努力平息呼吸，转过头看坐在书桌上踢着脚，一副恶作剧得逞奸笑的林妙妙。“你真的是。。。”好吧，其实钱三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来，桌子会塌。”

“才不会呢，我明明瘦了。”话是这么说，林妙妙还是乖乖下来了，还原地转了个圈表示自己身轻如燕。“钱老师，这不是文科试卷吗？你打印这个干嘛？”

“想看看今年文科的难度。”钱三一拿起桌上的茶杯，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凉的茶还真是难以入口。

“都凉了，你这一下午这么专注，都忘了喝水？”林妙妙注意到钱三一咽得有些艰难的样子，伸手摸了一下茶杯，“估分吗？”

“你去哪我都跟着，分数已经不重要了。”钱三一把林妙妙拉过来坐自己腿上，林妙妙这高三是真的瘦了很多，抱着都有点铬手。

“是你去哪我去哪。反正除了北京，我哪也不去。”林妙妙其实还真没想过估分，高考已经过去五天了，她也浑浑噩噩的睡了五天。但现在钱三一就在她眼前，先估个分给彼此个心安也可以。“钱三一，还是估分吧，我有信心。

看着林妙妙这满脸的自信，钱三一觉得估分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轻轻和林妙妙额头碰额头：”感受到我对你的信心了吗？不用估了。“

打破浓情蜜意的是林妙妙欢快叫着的手机，来自林大为通知的呼唤。

”我该回家吃饭了。“林妙妙想到要回家，便有点失落。楼下隐约传来林老太太的大嗓门，字里行间都是在diss林妙妙。林妙妙抱起林好好，垂着头，磨蹭往门口去。

林妙妙握上门把的手被钱三一的大手覆住了，”这个给你，我妈这阵子可能都不回来，我白天也不在，你没地方去就上来吧。“ 林妙妙看是钱三一家的钥匙，心情突然又好了。利落地把林好好塞进钱三一怀里，拿过他手里的钥匙，“正好林好好也没地方待了，抵押给你。”

林妙妙手指绕着钥匙，欢快地蹦着下楼。钱三一拍拍林好好的头，凑近闻一下，都是林妙妙的味道。

晚餐有些压抑，四个人一人占据一个位置，都默默在吃饭。林大为觉得为难，以前是夹在老婆和老妈之间，现在是女儿和老妈之间。林大为其实是赞成林妙妙放松一下，也想放任她轻松过一个暑假的。无奈自家老妈没有挑自家媳妇的刺挑起了自家女儿的刺，林大为无奈，趁着晚饭前回卧室和王胜男商量。

“林大为，你妈跟她过不去总比跟我过不去好吧。妙妙也放松好几天了，帮忙做做家务带带弟弟也不是什么累的事，她也大了，该帮着做点事情了。”高龄产妇真的不容易恢复，王胜男还是一脸的青白，不见血色。

“亲闺女，你不心疼啊，妙妙整个高三瘦了多少，得有20斤吧？”林大为是真心疼林妙妙，也想不通自家老娘这是在干嘛。

“那高三也都过了，暑假帮着干点活多吃点，就胖回来了。你别指着我了，我现在自己都顾不上，你出去，别影响够够睡觉。”王胜男侧过身，看在小床上安睡的林够够，只有这小祖宗睡了她才能喘口气。

接下去的几天，林妙妙觉得自己的耳边就一直是“妙妙，妙妙”的轰鸣声。晚上跟奶奶一起睡不习惯，她打地铺。每天一早被叫醒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各种使唤她干活。刚沾一下一直想坐下休息一下，林老太太都仿佛背后长眼一样又开始呼唤她干活。

“妙妙，把菜洗了。” “哎，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菜都洗不干净。”

“妙妙，给你弟弟泡个奶粉。” “你怎么做姐姐的，是要烫死你弟弟啊？”

“你安什么心，这么凉，要害你弟弟生病吗？”

“妙妙，把地扫了。” “扫的都是什么，角落里还都是土。”

“妙妙，麻溜点把地拖了。” “你是成心的是吧，想摔死我啊，这么湿。”

“林妙妙，没听到你弟弟哭了吗？赶紧抱去啊。”

刚开始那天，外婆还在会维护她，帮着她，等到外婆被林老太太的战斗力逼退，林妙妙有种水深火热的感觉。

找王胜男求救，溜进去看到王胜男青白的脸色，又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自己生的女儿，王胜男岂会不知道林妙妙的小九九，也总是劝她忍忍，多照顾照顾弟弟。

林妙妙觉得现在比高三时候还辛苦，她宁愿再回去刷卷子，就是刷数学卷子都比这轻松。她也总在忍不住的时候冲上楼，安静一会儿或者睡一会儿。上紧的发条突然松了，无所事事等待宣判的感觉已经够难受了，林老太太这简直雪上加霜，要逼死人的节奏。

又一天下午，林妙妙在钱三一房间睡醒，打开门准备回家，发现了坐在客厅看书的裴音。裴音和林妙妙面面相觑，都吓了一跳。

“妙妙，来，坐。陪阿姨喝个下午茶，这次英国带回来的调和茶。”裴音率先镇定，朝林妙妙招招手，也给另一个空着的杯子注入八分满的茶。

“阿姨您回来啦，钱三一去练车了。”林妙妙乖乖在沙发上手足无措，看着裴音流畅的斟茶，心里打鼓。

“我知道，昨天说是科目二考过了，有没有晒黑？”裴音看林妙妙有点拘谨，还拿了盒饼干出来，打开盖子朝她推了推。裴音记得自家儿子说过，林妙妙喜欢这个牌子的饼干。

“还是白得发光。”林妙妙呐呐地说，“阿姨，我是没地方去，所以就。。。”

“阿姨知道，一一都给了备用钥匙，你要没地方去就自己上来。白天我们都不在，你当自己家，自在一点。”裴音本来坐在林妙妙对面，突然起身坐到林妙妙旁边，搂过林妙妙的肩膀，轻轻拍着。

“哇。”林妙妙“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她积攒了好多天的委屈，突然被裴音点燃了。白天钱三一不在，晚上奶奶不让她出门，她有不能看手机太久，只能微微跟钱三一抱怨几句。“我不是故意泡不好奶的，我是真的没办法用手感知温度，我不是想害弟弟，我做什么都是错，我什么也做不好，我都不知道我该干什么了。。。”

“阿姨知道，妙妙是个好孩子，不哭了啊，不然一一回来会以为我欺负你的。”裴音看林妙妙哭得差不多了，帮她擦干眼泪，轻柔地劝解她。

“别，阿姨你不要跟他说。”林妙妙抽噎着擦干眼泪，看裴音肩膀那块衣服都被自己哭湿了，有点不好意思。

“妙妙，你不戴眼镜留长发的样子真好看。”裴音细看才发现瘦了又摘掉眼镜的林妙妙五官很耐看，还真是一块璞玉。

“阿姨，谢谢您。我，我先回家了，谢谢，谢谢。”林妙妙没想到裴音会夸自己，脸更红了。慌慌张张告辞还差点被椅子绊倒，都顾不上揉就跑得飞快。

裴音看着落荒而逃的林妙妙，再看看自己的衣服，决定先不换衣服，这“罪证”留给儿子看。

“妈，你怎么回来了？”练了一天科目三，钱三一打开家门就看到端坐在沙发上喝茶看书的裴音。

“不用看了，妙妙回去了。”裴音看自家儿子，神色有点紧张地往房间瞄，心下偷笑。

“那个，妈，我。。。”钱三一有点尴尬，想着怎么措词。

“我都知道，你看，你女朋友哭的。我知道你小金库很满，赔我一件。”裴音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成功看到了钱三一一脸的错愕。

“妙妙哭什么？”钱三一还真的有好几天只是匆匆见林妙妙一面就各自散去，只有每天下午回家看到凌乱的床知道林妙妙来过。林妙妙故意留着凌乱不整理的床告诉钱三一，她来过。偶尔画张钱三一的Q版压在林好好的身下。裴音给乐了，哭是重点吗？重点不是赔衣服吗？！

“她奶奶来了，全家都围着林够够转，自然也要求闲着的妙妙为林够够服务。你胜男阿姨呢，自己都自顾不暇，毕竟高龄产妇伤身肯定的。妙妙还小，被捧在手心18年，有些家务做不好也是正常的。可是林老太太呢，是过来人，她们那个年代的人，在妙妙这个年纪就能撑起整个家庭了。有了林够够后，妙妙这孙女也就。。。”裴音没有把话说完，这话有点伤人。

“我知道了，谢谢妈！”钱三一懂裴音没说完的话，原来情况比他自己想的还要严重。

“一一，刚刚看妙妙哭，我突然有种三代同堂的感觉。你越来越成熟懂事，明明同龄的妙妙却还有小女孩的娇憨，你不知道，我看她”哇”一声大哭，我心都软了。我是越来越明白你为什么倾心于她。”裴音想想刚刚林妙妙那种哭法，就觉得可爱。

“她只会是您儿媳妇，做不了您孙女。”钱三一打趣，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母亲相处融洽的感觉，真让人欣喜。

“有个像妙妙这样小太阳一样的女儿，应该是不错的感觉。”裴音含笑，有爱人，有儿子，再有一个女儿，该多美好。“不过，这个妙妙呢，你还是得自己去开解，她哭完不好意思，就自己跑了。”

“是该想个办法解决。如果天下的母亲都像您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钱三一脑力已经在选择方案了，如何安置好林妙妙的这个暑假。

“别想太多，我可是独一无二的哦。”裴音一本正经地说完，自己却先笑了。

裴音也不是没有提醒过王胜男，无奈点不醒她。裴音这一年来，有种看法越来越得到确认。钱三一正有意识的用行动一点一点取代林大为和王胜男在林妙妙心中的地位。这对裴音来说，其实也是好事。如果未来她的儿媳妇是个“扶弟魔”，只想着娘家和弟弟，那么必然会忽略她儿子。说实在的，作为一个未来婆婆，现在这种局面她其实更喜闻乐见。她也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对林妙妙好就是对儿子好，林妙妙好了，儿子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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