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五天,菀筠每日夜晚都来到栖梧宫外的虹桥尽头。这里一片寂静无声,唯有一片墨绿的茂密森立裹挟着一汪清澈的湖水,皎洁柔和的月光撒在湖水上,波光粼粼。她现在的举动无论在旁人还是在她自己看来,无疑就是两个字——争宠。这让她忍不住地反感,为了生存她对润玉卑躬屈膝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处心积虑地博取他的好感。荼姚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但是她没有选择,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必须要走下去。
她坐在岸上,双腿浸入水中,不一会儿,华美绝伦的青色龙尾显露出来,嵌着金丝的鳞片在月华下闪着光芒,美不胜收。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显露过真身了,久到她都快忘了自己是青龙。她端详着自己美丽的龙尾,一手托着脑袋,静谧安详的环境令人昏昏欲睡,很快她便香甜入梦。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又冰冷的声音传来:
润玉2.0:“你怎么在这儿?”
菀筠猛地惊醒,水中摇曳的大龙尾一下子化回两条腿。她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连忙跪在地上恭敬道:
菀筠3.0:“参见陛下。”
润玉扫过她朴素得与侍女无异的服饰,冷冷道:
润玉2.0:“你在这儿做什么?”
菀筠的手轻轻一抖,回应道:
菀筠3.0:“回陛下,天烨睡下后,奴婢闲来无事,就四处逛逛,见此处景致优美,便歇息片刻。”
她是绝不会把邝露供出来的,要是润玉知道她在算计利用他身边的人,那她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润玉2.0:“是吗?”
润玉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润玉2.0:“你居然和本座寻到了一个地方,还真是巧了。”
菀筠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不卑不亢道:
菀筠3.0:“陛下,天色已晚,奴婢在外闲逛的时候也够久了,得回去照顾烨儿了。奴婢先行告退。”
说完起身便要离开。
润玉2.0:“慢着,”
润玉突然说道,
润玉2.0:“陪本座聊一会儿再走吧。”
菀筠微微抬头,脸上温顺地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淡淡道:
菀筠3.0:“是。”
两人默默地坐在岸边,隔着数尺的距离。这已经是他们过去三十年来靠得最近的一次了。之前他们的见面仅限于重大节日的宴席,但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帝,而她与天烨是屈居尾座的妃妾庶子,相隔的距离远得连面庞都无法看清。很快,润玉就显出了他银白珠光的应龙之尾。菀筠绞着手指,低头发呆。
润玉2.0:“你怎么不显露真身?”
就这样尴尬地沉默了半晌后,润玉开口问道。
龙尾只有在身体放松、心情愉悦的情况下才会显现,让她对着润玉露尾巴可真是难为她了。但是菀筠如何敢说出实情,只能低头道:
菀筠3.0:“奴婢…不想惹陛下不开心…毕竟奴婢第一次在你面前显露真身的经历,并不是很美好…”
润玉闻言戏谑地笑了出来:
润玉2.0:“是啊,本座记得清清楚楚呢,那日在飞鸾殿,我是如何识破了你的伪装,而你又是如何击败我与隐雀。没想到现在,你我竟成了帝妃,还拥有一个儿子。想来没有哪一朝的帝妃会有我们这样的经历,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菀筠“噗嗤”一笑:
菀筠3.0:“那陛下可要奴婢写一个罪己诏,为曾经袭击天帝忏悔?”
润玉轻叹一口气,用手划过湖面,幻化出几条水做的锦鲤:
润玉2.0:“菀嫔,和本座讲一下你曾经的经历吧。”
菀筠愣了一愣,转头看向他:
菀筠3.0:“陛下,居然对奴婢的过去感兴趣吗?”
润玉2.0:“不只是本座,全天界的人都对你很好奇,你可以算是天界最神秘的人了。”
润玉漫不经心道,
润玉2.0:“你既是本座的妃嫔,又是本座长子的生母,本座对你的往事全无了解,也说不过去吧。”
菀筠心中暗喜,润玉愿意倾听她的诉说,这表明他已经对她慢慢放下戒心了。她吞咽了一口,开始将她的过往娓娓道来。从她的出生,到她在魔界墨冰台的经历,再到她冒充穗禾、复活旭凤、助他成为魔尊…一切的一切,全都一吐为快。她从没想到自己会对润玉说那么多的话,大半个时辰的诉说浓缩了她四千多年的血泪,也隐藏着她见不得光的禁忌与秘密。
她停了下来。润玉仿佛听得痴了,有些回不过神来,愣了片刻方道:
润玉2.0:“还真是丰富的人生履历。没想到你我倒算是同道中人了——明明是尊贵的龙却要掩饰真身,有高贵的血统却寄人篱下、受尽白眼。”
菀筠闭上眼睛,重重叹了一口:
菀筠3.0:“不知听过奴婢的经历,能不能让陛下心里好受一些。”
润玉蹙眉:
润玉2.0:“你这是何意?”
菀筠垂眉,浅浅道:
菀筠3.0:“奴婢知道,陛下在我母亲手里吃尽了苦头。如今听到仇人的女儿也有着和你一样悲惨的童年,不知陛下心里能否平衡些许?”
润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讪讪,不悦道:
润玉2.0:“你这话是在责怪本座是斤斤计较还迁怒他人之辈吗?”
难道不是吗?菀筠心里不屑,面上却是温柔如芙蕖新开:
菀筠3.0:“无妨,陛下就算是偷偷庆幸,奴婢也不会有怨言。有那样一个母亲,奴婢自当该为她赎罪。”
润玉被她的言语震惊,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不施铅华却摄人心魄的脸庞:
润玉2.0:“你…你不甘心吗?曾经的天界长公主,鸟族族长,墨冰台首领,如今屈为侍妾,无人问津。”
菀筠的嘴角微微抽动,她自嘲般地叹道:
菀筠3.0:“不甘心,我就能反抗吗?你是天帝,现在与你作对,不过是以卵击石。但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抛下魔界的荣华富贵来天界,因为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再走我的老路。他可以不受重视,无权无势,但他不能承受‘杂种’的骂名。”
天色在东方遥远的天际露出一色浅浅的鱼肚白,而其余的辽阔天幕依然是乌沉沉的一片。月华消散,只余不远处栖梧宫的琉璃灯,散发晕黄灯光,幽幽洒落。菀筠起身站到岸上,恭敬地福身道:
菀筠3.0:“陛下,奴婢真的该走了。”
润玉也把龙尾化回人腿,站起了身:
润玉2.0:“是啊,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本座也该回去准备一下上朝了。”
菀筠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菀筠3.0:“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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