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重逢

润玉来访弋兰宫的三日后，菀筠接到了来自璇玑宫的旨意——她被晋封为了菀妃。对此她并不意外，她费了那么大劲儿博取润玉的信任，要是再得不到晋封才是说不过去的。

雀珠：“恭喜主儿，哦不对，娘娘。”

待宣旨的仙侍走后，雀珠兴奋地贺道。她现在是妃位了，下人们可以唤她一声“娘娘”，她在天帝面前也有资格自称“臣妾”。

菀筠侧了侧首，牵动了发髻上的步摇，闪着碧青的冷光，她眯起眼眸道：

菀筠3.0：“别高兴得太早了，不过是一个妃位罢了。他现在有放了你父母，让你不用再禀报我的行踪吗？”

雀珠的笑颜瞬间凝固，但愁容只持续了几秒她又道：

雀珠：“不过娘娘，现在陛下让奴婢汇报的频率已经低了许多，最开始每隔三到五日就得汇报一次，而且必须事无巨细。现在只需一个月汇报一次，并且陛下听得也不怎么上心，奴婢随意说两句便可交差。可见陛下对娘娘的戒心已经越来越轻了。”

菀筠轻抚了一下袖口，轻轻道：

菀筠3.0：“也许吧，但是那还不够，远远不够。”

初十那日，菀筠如约带着天烨来到凡间。旭凤的居所位于落霞山脚，此处人烟罕至，风景秀美，水色山光，重峦迭嶂，深山密林，高耸入云，姹紫嫣红的鲜花散布于树丛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远处偶尔闻得几声鸟鸣和山泉流过岩石的水声，当真是个隐居胜地。

还不等她走近那个木屋，旭凤已然恭候在门口，见到她和天烨出现，立刻如一只小鸟般朝他们扑来。

旭凤：“姐，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他紧紧地抱住菀筠感叹道。

菀筠3.0：“是啊，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菀筠的双臂环着他的背部，她的头埋在他乱糟糟的头发间，她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想念他。

松开怀抱后，旭凤眼光扫到了菀筠身边的天烨。看着这张与自己肖似的冰雪可爱的小脸，他一时间竟然呆住。还是菀筠拍了拍天烨的肩膀，提醒道：“烨儿，这就是娘一直和你说的旭凤舅舅，还不快叫！”

天烨嚼了嚼手指头，扑闪着大眼睛，然后猛地一把抱住旭凤的大腿：

天烨（幼年）：“舅舅，烨儿终于见到你啦！”

旭凤蹲下身，把天烨搂入怀中，笑容温和而慈爱：

旭凤：“舅舅也终于见到烨儿了。”

接下来，姐弟二人互诉衷肠，吐露着三十年来的经历。尽管平日里有着书信往来，但终究比不上这样面对面的交流。

旭凤带着天烨来到院子里，开始教他法术。面对和自己有相同属性和相似真身的“舅舅”，天烨如鱼得水，他终于不用再看着身为水龙的娘亲笨拙地给他示范火系招数。他如饥似渴地汲取着知识，努力地修习着，灵力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趁着天烨在院中复习刚学的法术，菀筠走进了木屋。屋里很简陋，却打扫得一尘不染，颇有当初廉晁在蛇山的居所的模样。

旭凤：“他很聪明，比我想得更加优秀。”

旭凤一边跟着她走进屋子一边说道，

旭凤：“你知道吗，我本来还一直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你懂得，毕竟我们…”

菀筠3.0：“我们又不是凡人，能出什么问题。”

菀筠随口打断了他。她的目光被木架上的一个盒子吸引。那盒子是玉石打造的，纹路精美，质地古朴，白皙光润，一看便是名贵之物，与旁边简陋的家具格格不入。

她的手拂过盒子细腻的表面，问道：

菀筠3.0：“我能打开看看吗？”

旭凤的脸上有一阵迟疑，但片刻后他还是同意了：

旭凤：“你看吧。”

菀筠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看到了一摞画像。纸张已经泛黄，但纸上的人物依旧栩栩如生。仔细一看，画得竟都是旭凤与锦觅，准确的说是凡间的熠王和圣女。画中的熠王居然穿着女性的裙装，与圣女一同采药配药。一张张一幅幅记录着他们的青葱岁月，承载着无尽的爱与回忆。菀筠盯着裙装的旭凤噗嗤笑了出来：

菀筠3.0：“没想到你还有过这种经历，弟弟，你还真是会给我惊喜。”

旭凤原以为菀筠看了这些画会吃醋，但见到她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就知道自己的疑虑是多余的。他嘴角带着笑，眼中却有晶莹闪过：

旭凤：“是啊，身为熠王的岁月虽然短暂，却是我毕生最美好的记忆。”

菀筠听他语气伤感，便知他又忆起了锦觅，连忙安慰道：

菀筠3.0：“旭凤，你在信中告诉过我，锦觅吸食了你的寒气，帮你解了反噬，同时她也炼出真身，化为泪水得以自救。虽然那次重逢转瞬即逝，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有元灵在世的。你只要等待，她的元灵总有一天会重聚、再生。”

旭凤点点头，擦了擦眼角：

旭凤：“我知道。就算她托生到九幽，我也会找到她的。在等她重生的这段时日，你们母子还有叔父便是我的寄托。为了我的至亲，我也会好好活着。”

菀筠也微笑着点头。她继续翻看着画像，突然冷不丁地问道：

菀筠3.0：“你们当初…为什么会这么相爱？”

旭凤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愣住了：

旭凤：“问我这个作什么？”

菀筠放下画，目光转向了门外的天烨：

菀筠3.0：“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帝王的恩宠，是我和烨儿想要继续走下去的唯一依靠。”

旭凤稍稍靠近她，略有戏谑之意：

旭凤：“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就算四海的水都干了，他都不可能爱我，而且我也不需要他的爱，我只需要他的信任就够了’？”

菀筠有些窘迫：

菀筠3.0：“这两者有那么大区别吗？若有了爱，难道还怕不信任？”

她咬了咬嘴唇道：

菀筠3.0：“我花了三十年时间，才获得了他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信任。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捷径可走？”

旭凤明白了她的意思，深深吸了一口气：

旭凤：“那么菀筠，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会爱上我？”

这次换菀筠发愣了，她思索了良久，最后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菀筠3.0：“我…我也说不上来，也许从我们在先水神葬礼的第一面起，我就沦陷了。”

旭凤盯着她秋水明眸：

旭凤：“你看，你自己也无法解答。爱情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没有理由可言，火花在某个瞬间就迸发了，你自己都无法控制。过多的刻意讨好反而可能弄巧成拙，就比如曾经穗禾对我，母神对父帝。”

听得他这番话，菀筠不由地泄了气：

菀筠3.0：“看来我是没有办法了。”

旭凤摇头：

旭凤：“不，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姐，你还记得你伪装成穗禾时我曾对你说过，‘如果你一直是这样，也许我们的结局会不同吗’？”

菀筠点头：

菀筠3.0：“记得，怎么了？”

旭凤：“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有点动心了，虽然不能与对锦觅的那种强烈的感情相比。一千多年来，从来没有对穗禾有过那种感觉。后来我才明白，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穗禾，聪明、美丽、勇敢、刚毅，和曾经那个任性刁蛮的小公主完全不同。你从没有讨好我，但那种自然流露的人格魅力比任何的讨好都管用。如果没有锦觅，假以时日，我一定会爱上那样的穗禾。”

旭凤静静地分析着。

菀筠的眼中重新闪烁起光芒：

菀筠3.0：“你的意思是？”

旭凤的语气宁静而柔和：

旭凤：“你与他，你们有相似的成长经历，相似的性格，相似的爱好，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作为你们的纽带，这一切皆是天时地利人和。你要做的就是多与他交流沟通，和他解语相伴，让他慢慢发现你的美好。在他心中种下你的形象，没有人可以比得上，没有人可以取代。”

菀筠皱起眉头：

菀筠3.0：“可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的，要不是想着有什么捷径，我何必还来问你…”

旭凤：“没有捷径可走，尤其是你们曾有过那么深的隔阂，他还心有所属的情况下。千万别再自作聪明，否则…你看看我们母亲的下场。”

旭凤说着又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道：

旭凤：“他会爱你的，姐，他会的，相信你自己。”

菀筠听从了旭凤的叮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选择了“无为而治”。她与润玉除了聊天，用膳，读书并无其他。而润玉也渐渐地习惯，甚至享受她的陪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之间的羁绊逐渐加深。

而天烨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重视。除了每月在旭凤那里修习法术，废弃了两千余年的尚书房也再度被设立。在邝露不动声色的安排下，太傅的人选落在了太巳仙人的门生头上。天烨终于踏出了弋兰宫，获得属于王子的正规教育。在他百岁生辰那日，润玉授予了他人生第一个封号——离钧上仙。但天烨并没有因为地位的提升就变得傲慢，他依然是那个淳朴善良、孝顺懂事的小男孩。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直到命运的转折点来到了天元二十万零四千三百八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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