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高二三班有一个内部群。

几乎每个班都会建内部群，作用是防范老师，实现言论自由。大群里各科老师都在，有些话不方便说，如果碰到跟学生打成一片的老师那还好，但像徐霞这种更年期妇女，平日里不苟言笑威严得很，一看就知道跟他们有严重代沟。

但是三班这个内部群有点特殊。

不仅防范老师，他们还得防范三位称霸校园的特殊人物。

[匿名A]：……听说贺朝和顾清安把杨文远给打了？

[匿名B]：我有朋友跟杨文远一个班，说是被打得特别严重，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匿名C]；八班那个杨文远？

内部群消息一直在震，刘存浩看着“杨文远”三个字，记忆里那个曾经让他吓到肝颤的画面渐渐和这个名字重叠在一起。

“别打我……我错了……”

贺朝抓着那人的头发，轻声说：“我是不是警告过你，我他妈是不是警告过你。”

杨文远跪在地上，他整个人特别瘦，脸上长满了青春痘，看上去坑坑洼洼。厕所瓷砖地面并不干净，还有几摊水渍，他哭着说：“你放过我吧。”

刘存浩叫贺朝和顾清安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沈捷正好窜班过来玩，他自备了椅子，坐在贺朝边上，丝毫没有一点‘其他班同学’的自觉：“那个，靠窗的，麻烦拉一下窗帘呗。”

贺朝说：“你使唤谁呢，自己拉去。”

沈捷起身把窗帘拉上，又坐回去。他下节课是体育课，闲得不行，见贺朝手里一直捧着手机就没放下来过，好奇道：“朝哥，你玩什么呢？”

贺朝没理他，凑到顾清安身边，给他看手机屏幕：“高手，再帮我参谋参谋？”

顾清安送了他两个字：“滚蛋。”

谢俞就在一边盯着顾清安。

“……”

沈捷好奇得不行：“给我看看啊，我来，我帮你参谋。”

“滚蛋，”贺朝说“你回自己班级凉快去。”

沈捷坚持不懈，终于偷偷瞄到一眼。粉红色的界面，一个长发飘飘的卡通少女穿着套白色内衣裤站在衣柜边上眨巴着眼睛。

沈捷惊了，语无伦次：“这……这莫非是那个……那个……”

“那个无数中小学女生痴迷的换装游戏。”谢俞平静地说。

“那个非常娘的换装游戏，挺适合贺朝的，都一样骚。”

“……”

“哈哈哈哈哈……”沈捷已经不顾形象的笑起来了。

贺朝玩了一整节课，，顾清安也被他骚扰了一节课，连带着谢俞也没睡个好觉。

贺朝每次自信满满地搭配完服装，出来的分数都不尽人意，一个关卡试了好多次，最后往顾清安面前扔：“同桌，帮个忙？”

搭衣服跟打牌一样，可能都需要一点运气，顾清安实在被他烦得不行，随手点了几件：“你是不是弱智……这种游戏？ID软小乖乖？入戏很深啊。”

顾清安随手点完，出来得分意外地高。

“高手，”贺朝真心实意赞美，“这怎么看怎么丑的一套衣服，得分居然可以这么高。”

沈捷觉得世界一阵恍惚，宁愿相信是自己的品味发生了什么问题：“啊？这游戏……好玩吗？有什么它的独到之处？”

贺朝正仔仔细细琢磨下一套衣服该怎么搭，没功夫理他。

谢俞三两下抄完课后作业，合上书本说：“独到之处？特别弱智。”

顾清安看着沈捷，接着谢俞的话说：“特别智障。”

刘存浩直接从后门进的教室，他站在贺朝和顾清安面前：“你们去一趟老师办公室，徐老师找。”

顾清安也不知道在笔记纸上写什么呢，写得还挺认真，仿佛没听到刘存浩说什么似的。

贺朝随便应了一声，压根没把它当成什么事，隔了一会儿抬起头，发现刘存浩还站在他们跟前没走：“……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刘存浩似乎是一句话憋了很久，最后他才鼓起勇气说：“你们不要以为你们可以为所欲为，杨文远被你们打成这样……”

沈捷听到这里，连忙打断：“等等。杨文远？什么？”

课间十分钟，班里吵得很，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里正在说什么。

贺朝却是听懂了，他敛了笑，收起手机，若有所思道：“啊，这样。”又有点惊讶，为什么顾清安也揍了杨文远。

沈捷：“……哪样？”

谢俞有点好奇的看向顾清安，希望他能给自己讲一下。

刘存浩其实很害怕，但是他脑子一热——他曾经一度很自责，看到同学被欺凌的时候没有上去阻止，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就跑，现在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有点激动。又看了一眼顾清安，发现他没看自己，暗自松了一口气。

况且现在贺朝脸色都冷下来了，刘存浩生怕自己真的惹到他。

这时候，顾清安也抬起头来看向刘存浩，刘存浩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过贺朝也只是把手机扔给谢俞：“帮个忙，再帮我打两关，我今天得超过前面好友列表里那个甜奶布丁。”

谢俞拿着手机，还没来得及拒绝，贺朝已经拉着顾清安出去了。

上课铃正好响起来。

沈捷拖着椅子往外走，走之前困惑地碎碎念着：“……什么打人啊，朝哥什么时候打杨文远了？没没打啊，我失忆了吗。还有顾清安为什么要打杨文远啊？”

这一去，贺朝和顾清安一天都没回来上课。

第二天再来的时候，人跟没事人一样。

有老师没忍住，问徐霞：“徐老师，你们班贺朝和顾清安那个事，怎么样了？处理好了吗？”

徐霞气不打一处来：“一个拉着另一个死不承认，能拿他们怎么办？”

贺朝和顾清安被叫过去之后，全程面不改色，还跟检察官似地问杨文远要医院验伤报告，让他说说清楚自己每一个伤是被怎么打的。

顾清安从进办公室之后，就一直盯着杨文远。

杨文远那孩子被吓得话都不会说。

徐霞觉得这件事情压根用不着调查，有脑子的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她让贺朝和顾清安主动认错，道个歉写个检讨，处分一下就完事了。

贺朝愣是不愿意，他虽然脸上笑着，语气冷得不行：“道什么歉。杨三好，你这碰瓷碰得很熟练啊，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我打你。”

顾清安嘲讽一笑，对着杨文远说：“要我把完整的的事情说出来吗？我不介意费点口水的。”

徐霞回忆不下去了，摆摆手：“不说他俩了，说得我胸口疼。”

“超过甜奶布丁没有？”贺朝掐着点，踏着上课铃从后门走进来，站在顾清安旁边，曲起一根手指，弯腰侧过去敲了敲谢俞的桌面，“喂。”

早自习从来都是用来补觉的，谢俞被他敲得头疼：“超个屁，自己玩去。”

贺朝拉着顾清安坐下来，又问：“那我手机呢？”

谢俞在桌肚里摸了两下，摸到了扔到了顾清安怀里，顾清安拿起手机递给贺朝，贺朝接过手机，无意间碰到了顾清安的手，愣了一下，脑子里回想着顾清安的手，软软的，嫩嫩的，然后把手机拿走了，打开发现已经没电了。

昨天贺朝顾清安和杨文远的事情在年级里闹得沸沸扬扬，流言四起。

早就听说这三个校霸爱惹事，但那基本上都是跟校外的人起矛盾，还有一个是别的学校的，没发生在身边，还能当成传说茶余饭后谈论谈论，感叹几声“牛逼”。

但现在贺朝和顾清安整了这样一出，打的还是一个年级公认的好学生。

[匿名A]：他俩今天来上课了……哇在跟谢俞说话。

[匿名A]：屌还是谢俞屌啊，无所畏惧。可怕，我都不敢动弹。

[匿名B]：杨文远今天出院，沈捷揪着他衣领在班里骂他不要脸……难道真的有什么隐情？

[匿名C]：能有什么隐情啊，恼羞成怒了呗，沈捷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谢俞和顾清安睡了一节早自习。

贺朝不知道问谁借了充电宝，坐在边上低头玩手机。

早自习过后第一节课是徐霞的课，徐霞刚进教室，就指着贺朝和顾清安说：“你们给我出去上课，站门口，别在教室里。”

班里人看到徐霞这个态度，对“打人事件”的猜测越来越肯定。

八九不离十，这人肯定是打了。

贺朝也无所谓，二话不说，直接带着手机和充电宝往外走还拉着顾清安。

谢俞看了一眼他俩的背影，全校统一的校服，贺朝还真能穿出一种好学生的架势，腰杆挺拔、衣服干干净净、也不像别人那样作妖，把拉链拉得特别低，只是手里拽着的手机还有长长的充电线暴露了他的本性，顾清安那套大了不止一号的校服，显得他更娇小了，看着非常可爱，让人有种想把他吃了的想法，但是，谢俞将视线移到他俩牵着的手，心里就隐隐的不舒服，想把顾清安拉到自己怀里。

顾清安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有人看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回了头，拉着顾清安手的贺朝也跟着停了下来，回头看着。

谢俞还没来得及把头转回去，就听徐霞站在台上说：“谢俞，你那么舍不得你同桌们？”

无辜躺枪的谢俞：“……”操？

“那么舍不得他们，你也出去，跟他们一起站。”徐霞又说，“出去。”

高二三班班级门口，上午第一节课就站了三个人。

“够意思啊，”贺朝卡了个死角，一边冲电一边抓着手机玩换装游戏，低着头说，“舍不得我们？”

谢俞站在顾清安边上，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回应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单音节词：“呵。”

贺朝：“……”

谢俞看向他旁边的顾清安，问道：“你因为什么打杨文远？”

贺朝听到谢俞说到这句话，也不玩了，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旁边的顾清安

顾清安在一旁想事情，听谢俞问他这件事，闷闷的说道：“他堵我。”

谢俞和贺朝惊讶了一下，都不说话了。贺朝又把目光移到手机让继续玩了起来。其实心里想的是：怎么我怎么没揍死他。

谢俞就一直看着顾清安，想让他告诉自己什么时候。

“就开学那天。”感受到谢俞的目光说道。

“……”

谢俞就是不太想去看徐霞那个样子，埋怨恨不得都写在脸上。

从返校那天他就感觉出来了，这位班主任明显对他们有成见，贺朝和顾清安这事先不论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对谁错，她已经通过这事，捎带着看不上谢俞这个还没炸的危险品，觉得反正这三个都是一类人。

况且看着徐霞不停冲他们翻白眼，他都怕她这眼睛别翻出什么问题。

“高手，你看看，是这条格子裙好看，还是那件粉色的？”贺朝对换装小游戏简直可以说是坚持不懈到了一种感人的地步，“或者换件衣服？”

顾清安和谢俞看着他玩了半天，多少总结出一点称不上规律的规律：“选丑的。”

贺朝问：“你俩认真的吗？”

谢俞：“我觉得你的审美如果反着来玩这个游戏，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顾清安：“附议。”

明显就是一句损话，贺朝还真的听进去了，他思考了一会儿说：“我操，我觉得你们这个思路很不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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