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缠绵,这次倒是沈大人累倒在了床上,而躺在他枕边的赵紫茜一直清醒着,一根银针紧握在手中,整整一夜,一直没能狠得下心刺向沈崇名的死穴。
看着天色微微发亮,煎熬了整整一晚上的赵紫茜银牙一咬,最终举起了手中银针,能做的都做了,自己已经不再亏欠他什么了!
“紫茜,不要走。”一声梦呓,明明已经挨着了沈崇名太阳穴的银针顿时停在了那里。
“紫茜,不要走。”轻轻呢喃一声,坚实的臂膀拦在了赵紫茜的纤纤细腰之上,紧紧地,好似生怕她离开一样。
一声轻叹,手中银针收了回去,赵紫茜闭着眼躺在沈崇名怀中沉沉睡去,再等一段时日吧,两个人这样的生活自己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虽然劳累一晚上,沈崇名还是早早的爬起了床,昨天已经耽搁了一天,今天再不干活可就说不过去了,而且扳着手指头算算,工部来协助自己的官员们也快到了。
穿好衣服俯首亲了一口沉睡中的赵紫茜,沈崇名不免感叹一句温柔乡确实是男人的坟墓,现在的自己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
收拾妥当,带足干粮水囊,已经到了辰时末。一行人打马向着北城行去,今天的任务比较繁重,最少也得勘测一半的溃损河堤。
离着北门越来越近,沈崇名渐渐发觉出了不对,城外发出的声音不小,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鞭凌空一响,胯下战马陡然加速,没几下子就赶到城门口,只见城门紧闭,城头将士神色慌张。
“二蛋,去问问怎么回事。”沈崇名眉头一皱,回头对着马二蛋说道。
没一会儿,上城头询问情况的马二蛋脚步匆匆跑了回来,满脸慌张的说道:“大人不好了,城外灾民闹事!”
“灾民闹事,走,看看去。”沈崇名急忙翻身下马,脚步匆匆的赶上了城头,俯首一看,城墙之下果然灾民聚集,看样子群情激愤,火气大得很。
疾走几步一把抓住一名正吆喝着指挥士卒搬运滚石的把总,“说,到底怎么回事,城外百姓为什么会闹事。”
因为是赶路,沈崇名一身劲装在身,看上去和个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把总也是号粗人,这时忙的焦头烂额,那里有闲工夫搭理他:“边去,回家好好待你得去。”说着一把摔开沈崇名的手就向前跑去。
没等沈崇名发怒,忠心耿耿的二蛋哥就上前几步又把他提溜了回来,“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工部侍郎沈大人!”
摆手让马二蛋退下,沈崇名强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对着满脸惊讶的把总问道:“快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城外百姓为何如此愤怒?”
把总总算是回过神来,急忙答道:“大人,昨天半夜又饿死了几个人,今天一早城外百姓的情绪就有些不对。方才出城派粥的县衙官吏们出去派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和百姓吵了起来,官吏们先动手打人,结果引起了众怒,这会儿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胡闹,那你们这又是干什么,难道准备杀人啊。”沈崇名看着一名士卒抱着一块滚石从身边路过,怒声训斥道。
把总急忙摆手,“大人误会了,百姓喊着要活剥了黄知县,我等怕他们攻城作乱啊。”
“那也不行,堵不如疏,这时候你们再乱来,一旦激起了民变谁来担责任,立刻下令停止布置!”沈崇名厉声喝道,城外灾民这时候就是个巨大的火药桶,一个处理不妥,一场大祸就在所难免。
“大人,下官做不了主啊。”把总神色焦急,就在这时候又是一名大汉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刚刚听到有人要自己的属下停止布置,置自己这个守城的副千户于何地。
“他妈的,谁在这里乱放……”副千总傻了眼,一溜的锦衣卫,又是哪位大员出现了?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沈崇名倒是没和他计较这点小事,都是军中出身,这点脾气自己是知道的。“去,立刻让你的人停止布置!”
“得令!”如蒙大赦,副千总转身就招呼自己手下的人马停下手头上的事情,差点闯了大祸。
看着摆在墙垛的上的滚石一块接着一块被放下,沈崇名不由松了口气,好在自己恰巧赶到,不然真的要出大事。
“娄千户,给本官狠狠收拾这帮刁民,还反了他们了!”城外一出事,副千总就派人去知会黄知县,先是等来了他严防死守,绝不允许灾民进城的命令,这过了都快半个时辰了他本人才赶到。
怒火冲天的黄知县张牙舞爪的爬上城头,话说出口才看到了正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沈崇名,心中暗道一声不妙,一时间没了计较。
“蠢猪!”低声咒骂一句,沈崇名大步走到了黄知县面前,“黄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县衙的人为什么和城外百姓发生争执?”
看着面前的沈崇名两只眼睛怒睁,黄知县额头汗水立刻流了下来,昨天的事闹得很不愉快,今天一大早又给人家添堵,自己还真是活腻了。
“回大人的话,下官也不清楚啊,这不一听说出了事,立刻就赶来处理。您也知道,现在的百姓仗着人多,事事都和衙门针锋相对,说不定又有那点他们不乐意了。”黄知县一推二五六,立刻把责任从自己头顶摘了个干干净净。
沈崇名一声冷哼,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是白说,等把事情查清了,看他还怎么抵赖!
“城下父老乡亲,本官沈崇名,大家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千万不要冲动!”抛下黄知县,沈崇名走到墙垛前俯首对着城下群情激奋的百姓喊道。
这可惜愤怒的百姓哪里肯听他的,人人嘴里喊着活剥黄知县,根本不搭理沈崇名这茬。
一看不管用,沈崇名只好把自己钦差的名头搬出来,这次也不自己喊了,这家伙对方声音太大,也不知道方才自己的喊话有没有人听得到。
“二蛋,带着几个人重复本官的话。”沈崇名一声招呼,给二蛋哥按了个扩音器的差事。
“城下百姓注意,京城来的钦差沈大人为大家当家作主,有什么委屈尽管道来!”使劲浑身力气扯了一嗓子,就连二蛋哥这样的体魄也免不了大脑缺氧,险些一脑袋栽下城墙。
但是效果确实不同凡响,城下渐渐安静下来,接着发出了轻微的哭泣声,这就像个传染源一样,没多久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嚎哭声。这番情景,着实把沈崇名吓了一跳,这得受多大委屈啊。
深吸一口气,沈崇名扭头对着同样傻了眼的娄副千总说道:“开城门,本官要出城。”
娄副千总一怔,赶紧劝道:“大人万莫冒险,百姓情绪不稳,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
沈崇名眼睛一瞪,“百姓哪有那么不讲理,快开城门,就算是本官出了事情,也用不着你来负责。”说着,还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猥琐的黄知县。
黄知县一惊,该不会是让自己担责任吧?
寻思间,城门缓缓打开,沈崇名带着一众神情紧张的锦衣卫下属走了出去。“各位父老乡亲,在下钦差沈崇名,有什么委屈大家尽管说出来,本官一定会为大家做主。”沈崇名心中也怕,所以刚一出来就摆明了态度。
“大人呢,您可得为小老儿做主啊。”话音刚落,一名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满头华发的老者便扑到了沈崇名,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泣声道。
“老人家快快请起,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沈崇名自问也有几分力气,可是面对打定主意跪在地上的老者,愣是扶不起来。
“大人,一场大水,全家只剩下了小老儿和我那可怜的孙儿。原本以为我老王家还能留个后人,没曾想到就在昨晚我那可怜的孙儿竟然没挺住活活饿死了,可怜那孩子才不到两岁,不到两岁啊。”老者泣不成声,说完这话几近晕厥。
“饿死?朝廷不是拨了赈灾粮吗?”沈崇名不由愕然,虽然受到大灾饿死几个人也是没办法事情,可是一个两岁的孩子能吃多少,在定量供给下怎么会被饿死呢。
“大人呢,那有什么赈灾粮,你瞧瞧他们给我们这些灾民吃得都是些什么。”这时候有人提了一只木桶走到了沈崇名面前。
接过一看,沈崇名彻底傻眼了,虽然一股米粥的味道,可是清汪汪根本看不到几里米,要不是其中的一些烂菜叶子,和染了一层色的米汤没什么区别。
“大人,每日两餐,每个人每次只给一勺,六岁之下的孩子们都没有份。”那人拿起木桶中的巴掌的浅口木勺说道,两滴泪珠忍不住落了下来。
沈崇名眼眶一红,哆哆嗦嗦的接过木勺,伸入木桶中抄底捞了一勺。
上面飘着几根菜叶,米汤依旧只是米汤,清清照人影,看到的却是人心!
沈崇名一阵哽咽,就这些东西,哪里能够抵得上每日身体机能的消耗,不要说需要营养的孩子呢,就算是一个壮汉连着喝上半个月,也得活活饿死。而眼前这么多灾民还能活着,实在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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