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隆隆马蹄声,沉寂片刻之后的的叛军阵营忽然骚动起来。就在渡过长江不久,这种震慑心魄的声音陪伴了多少个胆战心惊的不眠之夜,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又碰上了。
行在期间正准备到最前面用占领大同鼓舞一番士气的蔡文远也是变了脸色。千小心万小心,却终究没能逃得过官军的埋伏,这让刚刚生出对前途好不容易越来越有信心的他情何以堪。
举目四望,出了背后二十里的恒山,剩余的全是一片开阔地。在这种地方忽然遭遇骑兵,那是什么样的结果蔡文远心中再清楚不过。
“杀!”熊大彪一马当先,期盼已久的时机总算是到了。看着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清旗帜的叛军,熊大彪脸上竟然浮现了一丝笑意。
“前军列阵迎敌。”虽然知道这次是难逃一劫了,可是坐以待毙是万万做不到的。对于蔡文远来说,就算是垂死挣扎也得努力一番。
但是面对以逸待劳的大股骑兵,如此仓促应对的叛军不要说列阵迎敌了,还没等着蔡文远的这条命令彻底的传达下去,熊大彪带着神机营将士就犹如下山猛虎一般冲进了叛军之中。
“军师,后面的人马逃跑了!”正当蔡文远对眼前形势心急如焚的时候,身边的侍卫发出了一声惊呼。
蔡文远回头一瞧,果然瞧见那杆赵字大旗一晃一晃的距离越来越远。不用猜,这定然是坐镇中军的教主见势不妙带着后续人马撤往恒山了。
想到此处,蔡文远心中不由大急。这选择虽然是对的,但却为时过早。如此一来大军军心彻底动摇,岂不是等着官军骑兵任意砍杀吗?
但是事已至此,蔡文远虽然气恼赵文易这慌乱之举,却也是没了办法。再回头一瞧被官军骑兵瞬间便冲的七零八落的先头人马,他也知道事不可为,一咬牙,带着一众侍卫匆匆向后退去。
一路掩杀,待熊大彪浑身血污追到恒山脚下的时候,身后的十几里路伏满了叛军的尸首。
此时此刻蔡文远身形狼狈不堪,赵文易也没能好到哪里去。虽然此时此刻脸上依旧是镇定自若,但是紧握的双拳落在众下属眼中,任谁都知道他此时此刻是怎样的心情,愤恨,不甘心。
“报!”长长一声大喝,一名探报跌跌撞撞的跑上前来,神情慌张道:“启禀大帅,浑源州方向出现一支人马,像是一路跟随大军前来的官军。”
赵文易头皮一麻,可是还没等着开口问话,身边的蔡文远便急切地问道:“那黄堂主的人马呢?”
探报一怔,随即神色凄苦道:“回军师的话,属下没有见到黄堂主和他的人马,现在看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蔡文远嘴角一抖,倒也觉得这话可信,毕竟官军已经出现黄万里却依旧没有踪影,这足以说明他和所部人马是凶多吉少了。
这一路上,负责断后的黄万里所面对的压力常人难以想象,不管有没有什么有利的地形,只要发现官军追赶上来他就得率兵阻挡一阵,直到大军脱开接触,才有机会抽身后撤。
就在两日前进驻了浑源州之后,蔡文远亲自点派了还能算作是精锐的五千人马前去支援他,就是让他坚守几日不能让一路上紧追不舍的官军跟上来,而大军也好接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两日养精蓄锐,以备同官军决战大同。
只是万万没想到,原本以为有了这五千人马还能同官军周旋十天半个月的黄万里,竟然在眼下这等危急关头‘消失不见’。
赵文易和蔡文远两位一二把手沉默不语,围在身边的诸人也是面如死灰。追兵也跟了上来,这下子可当真是四面楚歌了。
“依山固守,另寻他计吧。”赵文易忽然开了口,虽然语气同往日没有过多变化,但是众人依旧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一丝无奈。
这一战损失惨重,虽然多是骑兵的官军并未急着展开攻山,可是赵文易心中却异常的清楚,仅凭现在的军心士气,就算是占有了地利也没可能挡住官军的攻击。
他心中明了,蔡文远心中也是一清二楚,看着围在周围的众人纷纷散去前去安排依山固守的事情,他上前两步满是歉疚的说道:“教主,属下无能,竟然中了官军的埋伏。”
“唉,这事怨不得你,要怪也只能怪是官军太过狡诈。”赵文易倒是没有因为眼前的事情迁怒于他。毕竟包括自己在内这么多人都没有想到官军竟然会放弃拥有地利的恒山不用,而是在其之外的几十里开阔地利以逸待劳,这事又怎能将罪责推到他一人身上?
“贤弟,眼下形势,你说咱们还有闯过去的可能吗?”立于半山腰之上,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官军骑兵,赵文易倒是看了个真真切切。想要闯过这一关,怕是要比登天还难啊。
如今时刻,蔡文远哪里还有心思捡好听的说,心中想法如实陈述:“教主,前有强敌挡道,后有追兵拦截,我大军怕是……难逃此劫。”
听着蔡文远嘴里小的几乎没声的话,赵文易眼光不由变的有些散乱,仰头望天,尽在咫尺的蔡文远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同一侧的郑山川对视一眼,却也发现他和自己一般,都是面带疑惑之色。看来教主心中琢磨些什么,他这个教主最信任的人也不知晓。
“败了。”良久,赵文易口中忽然蹦出了这么两个字。没有想象中的潸然泪下,只是嘴角笑意中夹杂的那副苦涩,却是久久不散。
看了二人一眼,赵文易说道:“大势已定,想要挽回局势再无可能。于其让这么多人为咱们陪葬,倒不如命他们投降有条活路。”
“教主,只怕官军未必肯放我们一条生路。”郑山川没有说话,蔡文远先摇了头。“虽然局势再难挽回,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保的这条性命,他日再谋大事亦非不可啊。”
知道蔡文远听差了自己的船意思,赵文易简单直接的说道:“咱们带领一队精锐人马翻过山去,剩余的就自寻出路吧。”
官军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根据先前探马得来的消息,这恒山之中就算是官军埋伏了人马也不会有多少,只要抓紧一些,逃出去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教主,这……”蔡文远有些不情愿,不到最后,他实在是舍不得放弃。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听本座一次吧。”说着,赵文易的目光投向了正在山下集结准备攻山的官军。
赵文易拍了板,蔡文远也不能再说什么,其实他心中也清楚,这次几乎就是在劫难逃。
聚拢各级将领,数目却有些出乎赵文易的预料,足足有三百多人。这三百人,可以说是无为教的中坚力量了,只要有这些人在,赵文易相信终究有一日无为教还会再回中原的。
人数有点多,倒也省了一桩麻烦,那就是不用挑选一支精兵跟随了。毕竟这次可以说是逃亡,人数太多了行踪可就难以隐蔽了。
将领统统被抽走,没等着山下的官军列阵完毕叛军便大乱起来。
乱哄哄的情形,山下的沈崇名等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只是一时半刻间万万不会想到叛军的高层这么快就决定了出路,愣是抛下数万大军逃之夭夭。
没了主心骨,原本就担心怕死的叛军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投降,愣是让山下官军傻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文易一干人等逃了?”听闻二蛋哥来报,沈崇名不要惊问道。
“是啊大人,属下审问了不少人,这一点完全可以肯定,赵文易等一干无为教贼人,全都逃了。”二蛋哥很是肯定的点头说道。
“妈的,倒是溜得快。”沈崇名低声骂了一句,明明是全功,这下逃了叛军首领,可就要打上一个对折了。“二蛋,立刻选派得力人手,在附近一带仔细搜寻,务必要找到他们的踪迹。另外,搜寻的重点要放在边关一带,如若想要逃出生天,他们唯一的去路边是出关投奔俺答。”
二蛋哥点头应是,转身急急忙忙的去安排此事。
“这事……唉。”沈崇名忍不住叹气,明明胜券在握,却愣是没想到叛军的高层就这么没骨气的给溜走了。
“大人,京城急信。”就在这时,一名侍卫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双手呈上一封封了火漆的信件。
沈崇名呵呵一笑,心道这节骨眼上来了信件,只怕是京城有人听闻大军击退了俺答,急于向自己献好吧。
想着这些,沈崇名倒是急于瞧瞧这人是谁,朝堂上这等溜须拍马之辈可是愈发的多了。
拆开信封一笑,沈崇名的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眉头也拧在了一起。
这信是高拱亲笔所书,内容倒也简单:皇上病危,速归!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预示着事态有多么的严重沈崇名再清楚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这个机会没能把握好,自己可就真的完了。
“来人,快把熊大人请来。”把信件合了起来,沈崇名抬头对着身边侍卫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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