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记忆里有明灭的光,自浓雾深处散开,唯独蒙上了那人的脸。我隐约记得,那人名字里,好像是有一个“安”字的。
自进入组织后,我很多事都记不清了,我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我真的脑子有病,我连那个人都快忘记了。
我很怕,我怕我在某一天的清晨将他完全遗忘了,因为那样,我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他在哪呢,他长什么样子呢,他叫什么呢。
我不知道。日复一日的杀戮让我的心脏变的麻木,高强度的训练压得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回忆关于他的一切。我只是,模糊的记得他的音容笑貌。
在梦里,有大海与温柔的风,他站在我身前,笑得那样悲伤。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的心告诉我,我那时候很难过。我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可是,每当我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就醒了。
可是没关系,等我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后,我会去找你。
――
有人轻轻推开了我的房门,我看着来人,心里一阵不悦。
那是组织里的医生,想来,是来给我送药的。
医生将药塞到我手中,冰冷的命令我喝下去。我其实并不想喝,因为我知道这个药物会使我忘记一切,会使我忘记他,但我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药很苦,口里一股树皮味。
我下意识的摸摸口袋,摸到一片冰凉――那是我的佩刀。我一时间有些惊讶,诧异着我为什么会去摸口袋呢,又没有糖。
“下午三点钟去训练,在此之前你不许去任何地方。”医生拿过我手中的杯子,匆忙离去。
我听到门锁颤动的声音,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窗外的操场上站满了人,一个个脸上皆挂着绝望的表情。
砰砰两声枪响,霎时间人声鼎沸,尖叫与怒骂混杂在一起,我隐约间有听到小孩和妇女的哭声,身形一颤。
不,我并不是心疼他们,只是在那一瞬间,那人的脸,清清楚楚的出现在我眼前。
我看到他眼里的碧绿,看到他微弯的唇角,听见他说,苦吧?给,我这儿有糖,不要告诉别人哦。
好疼。
我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心脏像是被万千只毒虫啃咬一般疼痛起来,脑中闪过无数模糊遥远的画面,伴随着一阵阵疼痛,海浪一般向我扑来。
――“嘿,新来的,认识一下吧?我叫安……”
――“什么?你又不记得了啊?那你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最后一遍,我叫安……”
你叫什么?你叫什么?!
我失声痛哭起来,无论我多努力想要去听清后面的两个字,多想知道他的名字,都无济于事,像是上天跟我开的一场玩笑,又像是有谁故意模糊后面两个字眼一样,拼死不让我听清。
有人轻轻叫了我的名字,我感到一双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神近耀。”
我转头看向他――我的队长,格瑞。格瑞面上神色波澜不惊,一把扯起我就向门外拖去。“你再不出去就迟到了。”
我没做声。格瑞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也不恼,只是沉沉叹了口气。
“你就当是为了‘他’,再继续坚持下去吧。”
“我刚才有机会知道他的名字。”格瑞嗯了声,示意我抬头。
小侍递过来一柄刀,说这是我的武器,苦无,叫我妥善保管。
“还有,东边的那间仓库,不许去。”
我挑眉,直觉告诉我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我面上算是答应了,心里却悄悄盘算着今天晚上怎么溜出房间潜进那间仓库。
――
入夜。
仓库前的那些个守卫根本不算什么,我溜进去时,他们并没有发现。
嗤,也难怪,毕竟是残兵。
和我想象中的杂乱不一样,仓库里收拾的很干净,角落里放了张桌子,上面除了一个日记本外,再无余物。
我轻轻拿起拿本日记,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到封面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安”字。
心下微恸。
我下意识翻开第一页,费力的读完。
――今天组织里来了个小朋友呢,好像叫什么……神近耀?嘛,名字是挺好听的。
――见到那个小朋友了,真是个冷淡的孩子啊。我跟他说,我叫安……他没理我。算了,不和小朋友计较。
――啊,他今天和我说话了。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冷淡呢,是个温柔的孩子。
――他今天去杀人了,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杀人……啧,虽然是个罪犯,但让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的手上沾上鲜血,果然会让我很不爽啊。
…………
我意识有些恍惚,我还是没能知道他的名字,因为日记存放的时间太久,很多字都已经模糊了。
很奇怪,我突然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就像,失去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一样。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房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入的睡,我只记得,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这个梦让我好难受好难受。
我看到他背对着我一步一步走远,没有回过头来看过我一眼,那样决绝。我听到刀剑相撞的声音,我听到剑锋划破皮肉的声音。我看到,他消失了。
从始至终,我没说过一句话,亦没挪动过一步,我感觉有眼泪堵住了嗓眼,我发不出声,我的四肢不听使唤,想抬动一下都费劲。
他转过头来,满身是血,跌跌撞撞的向我跑来,轻轻将我拥在怀里,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我的脑袋,他一遍遍说着别怕,我在。我听到我自己细细的哭声,颤动着的零碎语言:“你会死吗……你会死吗……”
他说,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耀的……我保证……
那时候的他明明是很脆弱的,我看得到他眼角的泪水,以及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而我颤巍巍的伸手拭去他的泪水,抬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
他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现在换我抱着他,他把头深深埋在我的颈窝,像个孩子一样抽泣着。
有温热的眼泪滴在我的锁骨上,我心里猛地一阵绞痛,我那时候想,不行,我要保护好他……于是我抽出腰间悬挂着的小刀,向躺在地上弱弱呻吟着的男人掷去。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非常,我说,你不该伤害他。
我竟不知我杀人会如此平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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