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樱桃可乐

各门课的成绩公布后，璃雪的成绩远远高过了所有人，成了班里的第一名。不仅在文化课，就连在美术和声乐课也表现超群，不但文化修养好，还有艺术天赋，大家都在夸奖她，不过她还和从前一样。她还是她，待人友好，很少说话。

到璃雪家做过客之后，叶罗丽战士们都感觉她和他们亲近了一些。午休的时间她偶尔会来找他们。抵达时她会露出微笑，向他们打招呼，然后坐在那张大大的雕刻石桌边。

这是一段奇怪的友谊，不过确实是所谓的友谊。璃雪身上有种淡淡的疏离感，对人并不十分亲密，从王默等人的角度来说，这种感觉很轻松很舒适。因为璃雪的举动非常自然，不会让人觉得不自在。

和璃雪相处最困难的就是，必须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任何约定俗成的委婉说法只会得到她茫然疑惑的眼神作为回应。

她和大家聊天的时候，大部分都是说些眼前看得到的东西，包括云的形状、太阳的光线、蝴蝶的一举一动……也因为一只蝴蝶，让大家见到璃雪天性中的另一面。那只蝴蝶死了，无力地掉在地上，可怜又美丽的翅膀僵硬地举在空中，温柔明亮的眼睛也闭上了。璃雪先发现了那只蝴蝶，她声音里的怜爱和伤感吓了大家一跳。

“你们看，”她说，“一只蝴蝶……死了。”

那声音里带着点惊慌，于是大家仔细看着她。她看起来有些害怕，双唇微颤。

“璃雪，你害怕死去的东西吗？”王默问。她知道有些人是这样。

璃雪说：“死意味着从世界上消失，我害怕消失，怕得要命。任何东西消失都会让我受不了，而且它们让我想起……有一天我也会消失。想到消失就在前方等着我，越来越靠近。然后有一天，彻底消失……”

她那修长而美丽的双手很少如此紧张地放在胸前。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微笑以外的表情。大家都明白，她害怕消失并不是因为胆小，而是作为冰公主的她曾经遭遇过消失，让她哪怕失去记忆也还是倍受惊吓。

“那个，我们说点高兴的，璃雪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除了小鱼和小猫哦。”思思问。

璃雪安安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然后说她喜欢阳光。

“我也是，”思思说，“不过，你的皮肤倒是不会晒黑。”

璃雪的肌肤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十分美丽，有种好似木兰花的洁白。

因为想到花，于是思思说：“璃雪家里有很多花，你一定也喜欢花吧，对不对？”

“对。”

“你家的花圃也是你自己布置的吗？”

“是啊。”

“来到这里之后，你高兴吗？”

“嗯。”

大家突然发现，老是回答得这么简短是很奇怪的事，大部分的人都会进一步解释一番。正常人的回答都会加以说明，而璃雪却只说一、两个字就满意了。然而她那一、两个字却出奇地有力，对就是对，坚决而肯定的正面回应。

“璃雪，放学后我们想介绍另一位叶罗丽战士给你认识，她叫齐娜，她的娃娃是菲灵，她和我们不在一个学校。放学后我们和她在冷饮店见好吗？”舒言问。

璃雪想了想，点点头。

一进冷饮店门，璃雪的感官瞬间得到了极大的犒赏。空气里飘散着法式冰霜、椰蓉和冰沙的柔和香气。这些无与伦比的冷饮都在前排的玻璃陈列柜里，一排排摆放得整整齐齐，五颜六色的水果就像阿姆斯特丹多彩的郁金香。

璃雪走近柜台，向那位系着淡蓝色围裙的店员要了一杯樱桃可乐。然后，好奇地注视着店员将在杯子里放入樱桃和薄荷冻成的冰块，倒入可乐后，又将一个冰淇淋球盖在上面。

璃雪尝了一口。樱桃独特的芳香和薄荷的清爽被完全封入汽水中，冰呈现出像花瓣般的渐变效果，散发出的清新味道实在让人心旷神怡，味道并不太甜。

“好喝……”璃雪感叹道。

不一会儿，大家也都到了。

璃雪把目光从樱桃可乐上移开，微笑着抬头看向齐娜。

齐娜是个高鼻梁、大眼睛，面容清秀、文静有礼的姑娘，看上去很腼腆，纯洁无邪。

她的娃娃齐娜也是个可爱的女孩，头上绑了个紫色蝴蝶结，脸庞绽放着光彩，但气质却非常沉稳。

虽说菲灵和齐娜的关系中应该也包含了主仆之间的羁绊，但硬要形容两人的关系，那菲灵就是全能、体贴却消极的妹妹，而坚强的齐娜则是努力地拉着对方，她们相互并弥补着不足之处。

这神奇的关系让璃雪百看不厌，心生暖意。直觉告诉她，她挺喜欢这个姑娘的：喜欢她的两条黑辫子，喜欢她文静礼貌的举止，喜欢她身上柔弱又坚强交织的感觉。璃雪很少对初次见面的人产生这样的好感，她感觉到，齐娜也不是茫茫人海中与她没有任何共同语言的人。

王默她们提前告诉过齐娜和菲灵，所以她们即使惊讶于璃雪和冰公主的相似，却并没有称呼她为冰公主。

“璃雪，你真漂亮！”齐娜说。

璃雪微笑着道了谢，却没有在意。大家都希望拥有美貌，然而真正拥有的人却把自己当作平凡人。

聊了一会儿之后，璃雪就回家去了，其余人则往娃娃店走去。

说起和璃雪相处的点滴，他们提到璃雪的回答都很简洁的事。

辛灵微微一笑。她缓缓地、深思地说：“璃雪和冰公主真的很像呢，有些人可以拥有一项特质而不用它，因为有更简单的方法可以达到一样的结果，或者因为这样比较省事。你们一直生活在人类世界，离真正的‘单纯’很远，以至于现在遇上‘单纯’时都觉得奇怪。去感觉一样事物，比思考它简单得多，麻烦也少得多。面对人生的态度也是如此，你们有某种感情时，会揣测自己的感觉，然后给自己一个理由。‘因为这样那样，所以我很快乐；因为这样那样，所以我喜欢这个那个’，只不过，往往我们所归结的理由都是错的，我们任性地欺骗自己。但是冰公主，她对此不感兴趣。如果要她思考，告诉我们为什么她对某些事物有她的感受，我想她可以非常准确地想清楚，然后给我们正确答案，但如果你们不问，她大概不会说。”

“您的意思是说，”王默说，“璃雪和冰公主面对人生的态度是具体而直接的，她没想那么多？”

“对，还有之前冰公主要降下冰雪暴，并不是因为她好战，她只不过目标直接、单纯率直。她知道自己的感觉，她就是她，只要是她必须做的事，她都会去做。而且，当时的状况，冰公主除了降下冰雪暴之外，没有别的选择。”辛灵说。

“璃雪她会魔法，身边有冰精灵，没有身为人类的记忆，喜欢深海，害怕消失，她绝对就是冰公主。”王默对辛灵说。

“辛灵仙子，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冰公主恢复仙子之身？”罗丽问。

“或许有，就像我之前说的，如果冰公主在人类世界有使命需要完成，完成使命后，她自然会恢复。那使命，可能与冰洁镜界有关，可想要再次制作冰洁镜界，冰公主需要取回残留在仙境的力量。”辛灵说。

“那带她去仙境吧！”思思说。

孔雀飞到思思身边，说：“主人，万一璃雪不是冰公主，那她拿走那份力量之后，冰公主再想要恢复不就更困难了？”

“那倒不会，”辛灵说，“属于冰公主的力量，只有冰公主能拿走，试一下她能否取走，就能确定她是不是冰公主了。”

“我担心的是，”齐娜说，“璃雪会不会愿意去仙境呢？她并不知道仙境的事啊。”

“去了仙境，她免不了会知道冰公主的事情，她能接受那些吗？作为人类的冰璃雪似乎过的很开心，没什么烦恼，告诉她的话，她会困扰吧？”王默说。

舒言说：“我认为，她早晚会知道的，璃雪身上有某种使命。就像王默你说的那样，也许她早知道会困扰，我也像你一样不想让她伤心，但我觉得早点知道对她有好处。也许会有一天，她将需要她的力量和记忆。”

“是否要她知道，我们都没法决定，只有她自己能决定。明天邀请她来娃娃店吧，我想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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