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淳从睡梦中惊醒时,天色还未大亮。
寝宫里昏暗一片,只有明亮的月光透过外殿的纱窗渗了进来,给内殿添了一丝微弱的亮度。
她这是在哪里?
元淳紧紧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坐在床角,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是梦吗?
她明明是在战场上,不顾魏舒烨的反对执意要杀掉楚乔,却被一蒙面人打到吐血,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但当她昏过去再醒来后,就到了寝殿里。
是梦还是重生了?
元淳慢慢伸出手,借着淡淡的月光看着自己此刻还白嫩且毫无瑕疵的双手。
多美的一双手啊!
元淳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眼底却泛出了泪光。
谁能想到,这么好看的一双手,不久之后会沾满鲜血。它不再用来弹琴奏乐,而是持剑杀人,充满了血腥。
手指缓缓紧握成拳,元淳闭上了眼睛,将心底那深渊般的痛楚都掩埋了起来。
她以为命运对她终究是残忍的,前半生让她品尝到着世间所有的美好,后半生却让她尝到最绝情的残酷……
但她却又重新活了过来。
可再活一次又怎样?
那含着血和泪的一幕一幕,她怎么忘得掉……
元淳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夜晚的凉风轻轻吹拂着她的发丝与衣摆,站在阶梯上的她美得仿佛登月的仙子,即将乘风而去。
可元淳知道,月色再美,夜晚再宁静,她的心也回不到从前那般天真单纯了。
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她永远也无法忘怀,重生一次她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元淳啊,别再痴傻了。”夜色下,她对自己喃喃轻语:“这乱世之下,你还能靠谁呢?那样看不透的一生,还要再过一次吗?”
别傻了。
该放下的,放下;该丢掉的,丢掉吧……
你看,离了那个人,其实你还是过得好好的,不是吗?
元淳忍不住笑了起来,笑意里含尽了嘲弄与悲凉。
傻子啊!这一生为了自己和哥哥活,不就好了吗?除了哥哥和母妃,没有可信之人,这个世上再无元淳可信之人。
“公主?”贴身的侍女采薇闻声匆匆而来,见元淳身着单衣站在夜风里笑着,赶紧几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公主您身子还未好全,不可站在冷风里啊!奴婢扶您进去休息。”
元淳扭头看向采薇。
前世她执意出宫,惹得母后震怒,杖毙了采薇来警示她。
若说她从未对不起任何人,唯有采薇,是确确实实被她连累了。
“采薇,”元淳顺势握住了采薇的手,笑意浅浅却神色认真:“对不起。也谢谢你,这些年一直陪着我。”
采薇惊诧抬头,直觉今晚的公主与平时大不相同,却也没有深想,只是脸红着回应:“能服侍公主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
元淳也不再多言,任由她扶着自己进入了内殿。
接下来的半宿时间,元淳都未能入睡。
一是重生这件事对她而言冲击太大,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二是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父皇那里从来都是靠不住的,想来除了七哥元彻,其他子女与他而言只不过是待安排的棋子而已。
母妃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终究势单力薄,更别提现今终日只知吃喝玩乐、没有实权的十三哥元嵩了。
经历了上一世的变故后,元淳不会再单纯的认为大魏朝是永不陨落的。
每个朝代都会经历兴起、复兴与衰亡,魏朝也不例外。就算没有燕洵,也会有别人来推动这场变故。
乱世之前,她还能安安稳稳做她的娇贵公主;乱世之中时,最无用的莫过于这“公主”的身份了。
“自保。”
躺在榻上,元淳清亮的黑眸宛如透着光般,熠熠生辉:“不仅要自保,还要保护哥哥和母妃。”
要自保,首先就要抛弃这身份。
找谁合适呢……
人人都说元淳公主自数日前落水被救后,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以往最是娇俏可爱的公主,如今完全沉寂了下来。性子仿佛被翻转一般,虽然还是会闹会笑,但总觉得那笑不再似从前那般天真无暇,反而透着一丝令人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怎么突然想起要学武了?”魏帝放下手中的一份折子,满脸慈爱的看着站在地下的元淳,“好好的公主不做,非要学武做什么?你是个公主,又不是将士。”
“公主也可以成为将士啊!”元淳笑容灿灿的回道:“父皇,淳儿不愿待字深宫,淳儿想象七哥一样,为父皇守住这片江山。”
若不是宇文玥是最佳人选,元淳根本不想做出这副娇滴滴的样子来求魏帝。
上一世的悲剧历历在目,对于眼前这位生父,元淳如今心中冷多过敬,如非必要,连见面都不想。
“淳儿有心了。”魏帝含笑道:“有你七哥在,江山稳固。你呀,还是做父皇身边的小公主吧!”
是想将她养在笼子里成为最贵重的金丝雀吗?
元淳眼睑微垂,遮住眼底那一丝嘲讽,嘴边笑容却更加明亮起来:“父皇,有七哥在固然无碍,但七哥唯有一人,军中事务繁多,即便有父皇坐镇宫中,也不能面面俱到。淳儿是女儿身,即便有功勋在身,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淳儿不求能威震三军,只求能为父皇分忧。”
元淳深知她这个父皇最是疑心,所以才只将军符交给元彻一人,其他有能力的皇子都被送往各个封地,独留了毫无建树和能力的元嵩在身边。
但也正是军符只在元彻一人手中,所以魏帝也常为此辗转不安,就怕这七子功高震主,哪天自己掌控不住了,反而不妙。
元淳既知道魏帝的心病,自然就要针对他的心思去入手了。
“父皇,淳儿现在也只不过是想先跟着宇文玥学一学武功和用兵之道,成不成还不知道呢?”元淳几步跑上前,拉着魏帝的手臂撒娇:“父皇,您就答应淳儿嘛!您不是最疼淳儿了吗?父皇,父皇~”
“好好好,”拗不过元淳的执着和撒娇,魏帝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答应你,朕的小淳儿要什么,父皇都答应你!”
到底还是素来疼爱的掌上明珠,魏帝又怎会不答应她这小小的要求呢?
虽然元淳一语说中了他的心思,但魏帝到底还是没有把元淳的动机当真——女儿家,还是个公主,这般娇生惯养的长大,即便一时心血来潮想学武功玩一玩,也未必能长久。
倒是元彻那边,看来是时候疏一疏他的兵权了。
“谢谢父皇!”接过魏帝随手写下的意旨,元淳歪头在魏帝肩上靠了一下:“父皇最好了!那淳儿就不打扰父皇了,淳儿告退。”说完,提着裙摆起身行礼。
转身的瞬间,嘴角的笑意立时消散。
有了皇帝的授意,宇文玥就变得好说话多了。
坐在宇文玥对面时,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静懿品茶,元淳难得的感到心绪平静,也深感到提前找魏帝要了手谕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公主真想学武?”宇文玥眼也不抬,注意力全在手中的茶杯上。
“我要拜你为师,”元淳俯身向宇文玥行大礼:“请你收我为徒。”
宇文玥这才抬眼看向跪膝俯伏在地的元淳,眼底有着微不可见的疑惑与打量。
月卫的消息素来灵通,早就听闻元淳在落水后性情大变,如今看来,倒是实情。
只是一个人经历一次落水,性情就能如此变化?
何况,她竟要拜他为师学武功和用兵之道。
“学武并非易事。”宇文玥淡淡道:“公主今年已值豆蔻,若要学武,已是过了最佳年纪,要吃的苦会比常人多数倍。”
“元淳不怕吃苦。”怕只怕吃了苦却最终不能自救。
元淳抬头看向宇文玥,神情认真:“我知道我突然说要学武,你一定以为我在闹着玩。是或不是,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宇文玥怔神。
他从小认识元淳,自然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脾性,这是他第一次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慎重与决绝。
宇文玥不得不承认那个说“公主性情大变”的流言是真的。
但既然如此又如何?
性情变不变,她都是公主,只要她需要,禁卫军都可以被调来保护她,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吃这个苦去学武。
“是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教你。”宇文玥一挥袖子,“公主请回吧!”
元淳眼底浮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失望。
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以为自己在顽闹。
元淳慢慢起身,直直看了宇文玥片刻后,迈步走了出去。
宇文玥松了口气,正想吩咐下人好生将公主送回宫中,却见元淳走到院中跪了下来。
宇文玥大吃一惊,几步走上前去拉她:“公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宇文玥,这里没有公主,只有一个想要拜师的人。”元淳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在青山院,没有公主,也没有女子。”
言下之意是她已经为了学武做好了完全吃苦的准备,并不惜摒弃公主、女儿身的身份。
宇文玥哪里敢让她一直跪着,又见她执念至此,只得点头道:“你起来吧!”
不妨先教着,等受不住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就会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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