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熟悉的布置触动着季时也那根敏感的神经,就像被投入石块的湖面,层层涟漪由湖心向湖面荡开。
熟悉的人,熟悉的物,连饭菜都带着熟悉的味道。可季时也却吃得心不在焉,一面戳着碗里的饭,一面偷偷瞥着哥哥的脸色。而季连修平静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餐桌礼仪被他守得极好,一举一动都透着赏心悦目的从容与优雅。
终于一个电话打断了他旁若无人的进餐,季时也像是获救一般迅速起身,将离得稍远的手机递到哥哥手中。
季连修:外公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季连修的脸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他撩起眼皮,眼中的冷意吓得季时也心尖一颤。他看着他的哥哥将手机调到了公放,然后对电话里的人礼貌而不失尊重的说,
季连修:如果是您的要求修儿不敢不从,可您也知道他留在国内绝不是最好的选择
那面的老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手机被过渡到另一个人手机,低沉粗犷的男音带着不容违背的强硬,通过手机公放传到两人耳中
万能跑龙套:外公:季连修,你敢拒绝他一个试试,看老子不打断你腿!
即便对方是随口之言,却还是让季时也煞白了脸,季连修却神色平静,只是身体挺得更直了,他无奈道
季连修:舅舅,你能不能别……
时云铮怒吼道
万能跑龙套:时云铮:你知不知道,五年前他差点冻死在纽约街头,在美国地下拳馆被打得半死不活。这都因为什么?因为你一句不负责任的话。你要再拒绝他,你还要不要他活了……
季时也惊恐的听着,一时间竟忘了反应。等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是想开口阻止,却被季连修一个眼神定在原地,他没看见那个表面镇定的人因用力过度而发白的手指。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季时也颓然的跪了下去。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哥哥此时的表情,那些掩盖在尘埃下的心灰意冷和孤独绝望被人毫不留情的翻扯出来,像暗夜里射来的冷箭,一根根扎得人千疮百孔,那么的难堪又懦弱。
如果,如果不是那个雪夜里的电话,他或许……真的会堕落成泥吧?
电话已经挂了很久,季连修才从那种绞痛的心情中回过神来,看着地上跪得忐忑的人,他缓缓地开口
季连修:把桌子收拾了,然后去泡茶吧
季时也猛地抬头,那双仿若星海的眸中染上显而易见的欣喜。从很多年前开始,哥哥在正式训诫的场合就有饮茶的习惯,哥哥肯教训就代表了会留下他!
季连修抬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透过玻璃门,看着厨房中忙碌的身影,那些被舅舅说出来的事件,自动转化成一幅幅全真的画面撞入他的脑海,他的心突然狠狠地一抽。
小也,我都放弃了,你又何必执着?
等季时也收拾完,季连修已经安安稳稳的坐在了书房,手里正翻看着一本近期的医学周刊。见季时也进来,指着手中一篇署名为Inkplum的文章问他
季连修:这是你写的
季时也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中的茶具,抬眼看去,那一长串的英文标题翻译过来就是《论临床神经训导之肌肉复健》,这是他一个月前在霍普斯金的随意之作,可他……并没有投稿。这篇文虽然观点新颖,有的地方却很不成熟,甚至带着点华夏古代医学生死人肉白骨的奇幻。他看了看全部的作者署名,通讯作者是他,而第二作者……Garcia?室友?
他突然之间意识到什么,一时之间脸色难看至极。他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比他脸色更难看的是季连修,他的语气冷而沉
季连修:去拿藤条
季时也顿时面露苦涩,还是弓着腰应声
季时也:是
这些东西六年前就备好了,只是还没用到他身上就得知了那件事,也成了他后来出国的源头。
茶能宁神静心,所以每次在教训弟弟之前他都会泡上一杯,一来是消除不必要的怒气,二来是想想怎样的教育方式才最有效!打的目的是为了教,若果失去了教的目的,打了也无用,徒增孽债。
所以很早的时候,季时也就学会了从哥哥喝茶的时间来判断哥哥的怒气值,喝茶的时间越久就意味着请罚的前奏越长,而哥哥的怒气便越高!
像以前一样,捧了藤条规规矩矩的跪好,静等着哥哥责罚。
很久很久,就在季时也认为他要跪上一个下午的时候,季连修开口了
季连修:把你从昨日到现在犯的错复述一遍
要问季时也在面对哥哥时,最怕的是什么,他肯定会道,不是哥哥生气时的雷霆之怒,也不是责罚时的下手无情,而是像这种掩盖在平静背后的漫不经心。你拿不准他是喜是怒,却会在他的情绪里起起伏伏。
季连修向来是一个耐心极好的人,下午无课,他就可以在这里陪你耗上一个下午,只为等你想明白一个道理。
明明手臂已经酸疼得发颤,膝盖处密密麻麻的刺疼快要让他维持不住姿势,可他还是把身体绷直,让自己看上去更规矩更正式。屋里温度适宜,却还是让他流了满头的汗,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瓣,开口道
季时也:第一,课前喧哗,上课走神
认错向来从小错开始,所以越到后面错越大,罚就越难挨。
果不其然的在他话刚落,季连修便一把拿过他手中的藤条,顺手一下就抽在他尚未来得及放下的小臂上。
季时也疼得咬住牙齿,下意识的想用手捂住痛处,却在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受罚后惊恐的抬头,季连修那张沉得发黑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季连修:五年,要我重新给你定规矩?
季时也:对不起,我…
还能说什么,在国外以他的知名度,不说挨打连挨骂都极少,要他一下子拾起五年前的规矩,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适应,可最后他还是道
季时也:小也知错,请哥重责
季连修:手臂伸直,手掌摊开,敢缩一下重来翻倍
重来翻倍,不仅先前罚的不算,重新来过还要翻上一倍,这便是哥哥的规矩之一。错了就认罚,罚你时你还要心存侥幸的逃避,那你连受罚的资格都没有,这是季时也最无法忍受的。
于是他只能低头应是,把手臂调整到哥哥顺手的高度。“啪。”这一下比先前那随手的一下重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警告之意
认错还在继续
季时也:第二,为了留下,让外公和舅舅说情,害您……被舅舅责骂
季时也心里一颤,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季时也:哥…
季连修:我让你说话了呢
季时也:没…
一连三下抽在同一个位置,季时也额头的冷汗唰唰地滚落,好看的俊眉紧紧皱起,他到底还是没敢叫出声,而这一切不过只是前奏
季时也:第三,不负责任,让不成熟的论文发表
又是三下下去
季连修:舅舅说的那些事,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季连修:纽约街头……是怎么回事
季时也低头轻轻一笑
季时也:那一年纽约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的特别美,像极了哥哥曾经说的北国雪原,我就在想,既然哥哥看不到,我就替哥哥看好了,只是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天寒人困,郁结丛生,没冻死真的算幸运!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即便他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季连修的手陡然僵住,回忆就像月老的红线,牵连着现在过往,很多年前燕园楼阁上,18岁的他看着满地的银装素裹对着10岁的弟弟说:“若有一日能攀上万里长城,俯瞰这北国雪原,该是很美吧?”
那时的季时也不懂哥哥眼里的落寞,站在哥哥身边笑得愉悦而笃定,他说,“等我成人了,我背哥哥去,好不好?”
季连修:那地下拳场呢
这次季时也却笑不出来了
季时也:哥…
他看着他眼神带着哀求,就在他下定决心要用这些事换取留下的筹码时,却看见哥哥握得发白的指关节时倏地住了嘴
酒玄吖(作者):我有来了
酒玄吖(作者):给你们发图来了
酒玄吖(作者):
酒玄吖(作者):
酒玄吖(作者):
酒玄吖(作者):
酒玄吖(作者):不喜勿喷
酒玄吖(作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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