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于晨光里，望你

燕洵醒来的时候，晨光微透，他恍若还在梦中。

手臂微沉，他转头望去，映入眼底的是女子安静的睡容。

她就趴在床榻边上，沉沉睡着，纤细的手指冰冷一片，却一直扣在他的手腕上，似乎一夜就这么过来了。

几缕碎发散了下来，沿着她的轮廓，搭在了秀气的鼻尖。许是有些痒了，她向上吹了口气，埋头又睡了过去。

燕洵伸出手，想帮她拿开那缕头发，但到了跟前，又游移不定，修长的手指停在那，阴影笼罩下去，莫名的有几分欲说还休的深意。

因为眼前暗了下来，林袖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要醒了。

燕洵骤然收回手，不想却牵扯到了伤口，“嘶”地叫唤了一声。

这下，林袖彻底醒了。

林袖：醒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几分乍醒的慵懒与迷惘，她下意识地去给他把脉——脉象平稳，已经脱离危险了。

手指触到男子温热的肌肤，冰冷的指尖渐渐回温，林袖抬头看向他，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入眼处，是他俊朗的眉目，因为受伤轮廓浅淡了些，敛去了铁血峥嵘，隐约还带着一丝笑意，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

林袖蓦地惊醒，收回手，拢在了袖中。

林袖：既然醒了，就起来喝药。待会儿让骁儿看见你这副样子，又该闹腾了。

她弯腰从一旁的小炉子上取下药罐，因为熬的时间长了，只倒出了半碗多。

燕洵撑起身子，这才看见她脚边的小炉子，黑漆漆的，冒着白烟，里头的炭火只余了零星几点，炭灰却很多，显然是夜里添了很多次。

心仿佛被放在温水里滚了一下，微烫。接过药，一饮而尽，燕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呐呐无言。

燕骁：阿姐，阿姐——

帐外传来了燕骁兴奋的叫声，下一刻，一个小小的身影掀开帷帐，小短腿蹬蹬瞪，像只小豹子一样，扑到了林袖怀里。

被他撞入怀中，林袖倒退了一步，坐在了床榻边，右手刚好按在燕洵手上，被他下意识地反手握住。

燕骁像只小猴子，牢牢地挂在她的脖子上，小脸贴着林袖的脸蛋，蹭了蹭。

燕骁：阿姐，骁儿好想你。

燕洵手指微动，她的手上有很多薄茧，尤其是虎口处。眉头微皱，他悄悄摩挲了一下，却被迅速抽走了。

环抱住燕骁，林袖站起身，将他往上颠了颠，开口调侃道。

林袖：想我，倒是把自己想重了。看来，骁儿最近伙食不错。

燕骁：阿姐！

燕骁恼羞成怒地叫了她一声，小脸涨得通红。

燕骁：骁儿不理你了。

他扭过头，不看她，也终于注意到了躺在榻上的燕洵。

燕骁：小舅，你怎么了？

燕洵：没事。

燕洵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随意找了个借口。

燕洵：就是昨夜没睡好，有点不舒服。

怀疑的小眼神在燕洵和林袖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几转，燕骁心中升起了危机感。小舅说昨夜没睡好，阿姐又刚好在这，不会是……

阿姐可是他将来的媳妇！小舅都有喜欢的人了，怎么能勾引阿姐？简直无耻！

燕骁一下子炸毛了，他张来双手，护在林袖身前，“小舅，不许你欺负阿姐，阿姐是骁儿的！”

燕洵：我何时欺负过她？

看着他护崽的小模样，燕洵难得起了逗弄之心。

燕骁：你——

不能下阿姐的面子，燕骁不甘地跺了跺脚，指着小炉子和药碗，“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燕骁：阿姐不是你的侍女，你怎么能让她伺候你？

燕洵哑然失笑。

燕骁义正言辞地说道。

燕骁：虽说你病了，但是照顾你是骁儿的事，怎么也不能让阿姐替我！所以，以后有事没事别找阿姐，找骁儿就好。

燕骁：对吧，阿姐。

他腼着脸去看林袖，笑成了一朵花。

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林袖勉励了他一句。

林袖：骁儿有心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照顾他，阿姐去休息了。

说完，她真的就施施然地走了。

燕骁今天起的早了，又闹了一会儿，便爬上床榻，依偎着燕洵，睡着了。

小小的身子靠在他身边，手上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袖，燕洵心中泛疼，骁儿看似胡闹，却比同龄孩子早慧，很多事他以为可以瞒住他，其实不然……

林袖：很多事情，骁儿其实都懂，就像你此次受伤。

不知何时，林袖提着药箱回来了。她看着出神的燕洵，眼底闪过一丝不赞同。

林袖：你如今是骁儿唯一的亲人，以后，凡事都要顾着点自己。要不然，骁儿会伤心的。

燕洵：以后不会了。

燕洵坐起身，脸色苍白，目光却十分坚定。

取出细布和捣好的草药，林袖净了手。

林袖：换药吧。

将衣衫褪下，燕洵侧身坐在了床榻边沿，由着燕骁继续拽着他的袖子。

燕洵：你何时到的？

林袖没有搭话，专心地帮他换完药，将染了血污的布收拾好，才淡淡开口。

林袖：我在路上碰到楚姑娘了。

燕洵：阿楚？

眸光暗了下来，想起渭河边的那一幕，燕洵神色微黯。

燕洵：她可还好？

林袖：楚姑娘一切都好，不过她要送元嵩二人回长安，你——

林袖没有说完，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她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楚乔心中有太多人，燕洵注定会心伤。

燕洵：她可是怪我？

怪我抛弃秀丽军，怪我砍去元嵩一臂？

林袖：这话，世子留着当面问楚姑娘为好。

林袖不愿多言。

林袖：不过，有一事我倒是想问问，护送元淳的那些人是你派的？

燕洵：是。

林袖：命令也是你下的？

燕洵：什么命令？

燕洵不解，他昏迷前是让人送他二人回长安，但何时下过命令？

林袖伸手捂住燕骁的耳朵，他睡得正熟，小脸红扑扑的，自然地蹭了蹭她的手，翻身继续睡。

林袖：奸污元淳。

宛如一道惊雷，在营账内炸开。

她说得坦荡，燕洵却紧皱眉头，不知是不悦于她的“口无遮拦”，还是手下的阳奉阴违。

燕洵：这件事，我会查清楚。

他声音低沉，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冷光闪烁，半晌，对着女子转了语调，无奈道。

燕洵：你一个姑娘家，以后说话注意些，别在年轻男子面前口无禁忌。

林袖不以为然，敷衍了一句。

林袖：哦。

对于病人，该看的也都看了，有什么好“禁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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