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入红川城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座城池静静伫立着。

古老的城墙上，似乎还留着三年前战火焚烧过的痕迹，苍凉而悲壮，让人心之所往，心生悲切。

燕洵骑在马上，心头有无数情绪激荡，最终都归为平静。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红川城，眼底有怀念，也有世事变迁的萧索。

燕北啊，我燕洵回来了，我变了，你变了吗？

燕洵：开城门，我是燕洵。我，回来了——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犹如一头蛰伏了三年、伤痕累累的野兽，欢迎它的领主回家。纵然爪子破损，眼昏目盲，剩一口气苟延残喘，终于还是等来了它的新王。

骏马呼啸着，涌入城门。

耳畔是熟悉的风声，触目之处，到处都是记忆里的模样，却也不再有温度。燕洵沿着街道，慢慢往定北侯府邸而去。

须臾三年，天翻地覆。他从一个开朗少年，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笑不开怀，哭无泪水，变成了曾经那个燕洵永远无法想象的样子，事不由心，身不由己。

他也是血肉之躯，爱恨嗔痴、喜怒哀乐俱全的普通人，但如今，满腔恨意只能锁在心底，满身脆弱也只能尽数拔去，任由其翻搅、刺痛，也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

因为，他是燕洵，是燕北的新王！所以，他应该心志如铁，天生铜墙铁壁。

握着缰绳的手越攥越紧，燕洵轻轻呼出一口气。

上天待他虽残忍，却也仁慈，他还有骁儿，有阿楚，有她……

踩住马镫，燕洵翻身下马，阔步走入府邸。

燕洵：阿精，派人把骁儿和袖姑娘接回来。

一辆马车，稳稳地行驶在广袤草原上，装备精良的骑兵护在周围，尽忠职守地保护着车里的人。

轰隆轰隆，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程鸢：你就是楚乔？

青色的帘子被掀开，一身戎装的男子探头进来，他的五官俊朗，眼神却阴冷狠辣，眼底眉梢都带着满满的恶意，似乎极其厌恶马车里的人。

林袖放下怀里的燕骁，直接抬脚将人踢了下去。

因为没有防备，这一脚正中胸口，那人“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后头赶来的孙河连忙把人扶起来。

孙河：将军，你没事吧？

程鸢揉了揉胸口，咬牙切齿地站起来。

程鸢：没事。

这女人可真狠！

他朝马车方向拱手行了个礼。

程鸢：楚姑娘，程鸢冒犯了。

孙河：将军。

孙河扯了扯他的衣袖，默默地解释了一句。

孙河：她不是楚姑娘。

这下程鸢但是彻底愣住了。

程鸢：那她是谁？

孙河：林袖，袖姑娘，是长安城的女大夫，世子的救命恩人。

手僵在半空中，闹了个大乌龙，程鸢也不尴尬，立马从善如流地道歉道。

程鸢：怪不得姑娘生气，是鸢认错人了，还请姑娘不要计较。

他刚回城就被孙河拉来接人，糊里糊涂竟然认错了人，也难怪林袖生气。

良久，女子清冷的嗓音从马车里传来。

林袖：若我，一定要计较呢？

风吹起青色帘子，隐约能看见一截凝霜欺雪的皓腕，和纤细有力的素手。

程鸢走近了一步，语气恳切。

程鸢：那请姑娘再踢鸢一脚，以解心中郁气。

林袖：倒是个有趣之人。

里头传来一声轻笑，似乎刚才的事就这么一笑揭过。

林袖：走吧。

有趣之人？

程鸢讪笑，燕北之人都知他心狠手辣，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有趣，还是个女子，倒也有趣！

他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人护在马车周围，里头传来孩子糯糯的声音——

燕骁：阿姐，刚才那个人是谁？

燕骁：阿姐阿姐，你好厉害！

……

原来，这就是小少主，殿下的亲外甥。

若是这样，那她于殿下而言，这恩要重于楚乔才是。

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程鸢抚上心口，那里青紫一片，隐隐作痛，他却毫不在意，重重地按了下去，发出“嘶”的一声痛叫。

轩窗一角被风拂开，一个小瓷瓶从里面飞了出来，直接落到了程鸢怀中。

林袖：一日两次。”

程鸢挑眉，脸上得色一闪而逝，他对着车内抱拳。

程鸢：多谢姑娘。

不出两个时辰，红川城近在咫尺。

程鸢：姑娘，快到了。

林袖掀起帘子，视线落在远处的那座城池，这是一个从毁灭中重生的地方，也是骁儿的故乡，虽然他从出生以来就没有来过。

林袖：骁儿，你喜欢这里吗？

燕骁乖乖地窝在她怀里，眉眼弯弯。

燕骁：阿姐喜欢，骁儿就喜欢。

可是骁儿，阿姐陪不了你一辈子，等你长大了，我也老了。

林袖：以后骁儿要多陪陪你小舅，他——

摸了摸他的小脸，林袖斟酌了一下。

林袖：很苦。

林袖：心里苦的人，面相就苦。

燕骁：怪不得小舅越长越丑。

燕骁嘟囔了一句，吐了吐舌头。

燕骁：好吧，骁儿就勉为其难地多陪陪他。

林袖：骁儿真乖。

听到她夸自己，燕骁一下子高兴起来，他抱着林袖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戳了戳自己粉嫩的小脸，示意道。

燕骁：阿姐。

林袖失笑，点了点他的小脑袋，最近骁儿是越发黏着她了，也不知道这狗皮膏药一般的德性，随了谁？

林袖：骁儿是个大人了，不能乱亲女孩子。

被拒绝了，燕骁耷拉着眼睛，像只失落的小狼犬。他咬了咬唇，犹不甘心，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把右脸颊凑过去。

燕骁：骁儿是小人，阿姐亲吧！

林袖莞尔，燕骁一贯是个小滑头，但她没想到，如今连耍无赖都学了个十成十。拿他没法子，她俯身亲了他一口。

车内铺了厚厚的毯子，燕骁乐得直接在毯子上打了两个滚。阿姐可是很久没亲他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程鸢：姑娘，到了。

掀开帘子，林袖弯腰出去，外头是一座空旷的府邸，大门口只有几个小兵驻守。

程鸢伸出手，想要扶她下来，却被冷冷躲开。

利落地跳下马车，林袖回身把燕骁抱了下来。

仲羽：袖姑娘。

等候多时的仲羽迎了上来。

仲羽：一路劳累，可要先去休息一下？

林袖颔首，牵着燕骁往里走。

不远处，一身玄青色衣袍的男子静静站在那，隔得远了，看不清表情，林袖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笼罩的浓浓寂寥。

燕骁：小舅！

挣开她的手，燕骁一路小跑过去。

弯腰将他抱起，燕洵询问道。

燕洵：骁儿一路上可好？

余光扫了一眼大门口，那里空荡荡的哪还有人，原来，林袖早就跟着仲羽走了。只剩下程鸢一人，看着林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燕骁：阿姐踢了他一脚。

燕骁指着程鸢，笑嘻嘻地“告状”，与燕洵如出一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光。

闻言，程鸢额角冒出了冷汗，连忙请罪。

程鸢：殿下，我——

燕洵：程鸢，不该动的心思，别动。

冰冷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犹如一股寒流袭过，带起丝丝刺骨的寒冷。

单膝跪地，程鸢深深埋首。

程鸢：末将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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