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萨日朗花

深色屋檐下，卫遗风从信鸽腿上取下一个用蜡密封的小圆筒，打开后白色的信纸上只写了一行小字。

嘴角泛起了笑意，他转身进了屋子。

卫遗风：殿下，宇文玥动手了。

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燕洵睁开眼，坐了起来，接过卫遗风递过来的外袍穿上，他淡声问道。

燕洵：风眠呢？

卫遗风：风四爷早就把商会下头店铺的能人异士、经营秘方、珠宝珍玩等转移到了别处，现在的贤阳商会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空架子。

卫遗风将密信呈上去。

卫遗风：刚好我们放出去的假账本被宇文玥得了，账本名单上除了商会的那群老家伙，里头可还掺杂了一些贤阳城中仇视燕北的顽固派。宇文玥忠君爱国，自然是一锅端了，如今都下了大狱，等着魏帝发落呢！

那些一心幻想着逃去大梁的老家伙，携着家眷刚出了城，就被魏军逮了。他倒是想看看，宇文玥有多么“宅心仁厚”？值得楚乔念念不忘。

卫遗风心中冷笑，就算宇文玥瞧出了账本里头的端倪，只要魏舒烨将这事上报给魏帝，以魏帝多疑的个性，怕是怎么也不会放过他们！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而殿下既能在燕北成就仁爱之名，也能以此为噱头，顺势将燕北百姓的仇恨指向魏帝！

燕洵：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下场只有一个。

燕洵在案几后坐下，面前摆放着一张地图，修长的手指游移过燕北各城，最终点在了他们如今所在的红川城。

燕洵：传信给风眠，让他处理好尾巴，早点回来吧。

再过段时间，战火就要燃起来了，有些事情，也该提前谋划一番。就是不知道，魏军的先头部队会攻哪里？美林关，还是红川城？

卫遗风有些琢磨不懂主上的用意，开口问道。

卫遗风：殿下，贤阳商会的那些人可是知道燕北很多秘密。我们最初安插在长安的一些暗桩，也都经由他们之手，若是他们供出了名单，对于长安城，我们等同聋了一只耳朵。

而殿下，似乎还没有任何动作。

燕洵：你认为那些暗桩还在长安？早在去贤阳之前，我就让他们暂时撤离了。剩下的那些，不过是我给魏帝设的幌子。

燕洵冷笑一声，话中锋芒毕露。

燕洵：只要不被宇文玥抓住，他们供出的，只会是朝中对魏帝忠心耿耿的大臣名单。

而如今，宇文玥远在贤阳，又一心扑在阿楚身上，谍纸天眼形同虚设，他不信魏帝会不上钩！

卫遗风：殿下高明。

卫遗风心生佩服，殿下行事一环扣一环，每走一步都提前谋划好了下一手，殿下果真比老侯爷更适合当这燕北之王。

燕洵：明日你去找仲羽，把她手头的间谍暗桩都接手过来。

将地图叠好收起，燕洵食指轻扣案几，眸光愈加深沉。

有些事，仲羽并不适合去办，她毕竟是个女子，心肠不够硬。

卫遗风：要是羽姑娘问起来——

燕洵：就说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她。

燕洵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地上落下一片阴影。

燕洵：乌先生不是筹集粮草去了，让她带人前去接应。

卫遗风：是。

欣然领命，卫遗风顿了一下，提醒道。

卫遗风：殿下，你不是约了姑娘——

燕洵：我知道。

将纸条丢入火炉中，嘶的一声，火苗瞬间吞噬了薄薄的纸张。燕洵披了大裘，抬步向外走去。

出了屋子，就看到倚在院子门口的女子。她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的骑装，蹬了双鹿皮小靴，外罩白色狐裘披风，红与白相映衬，与平日里清水寡淡的模样一比较，便异常令人惊艳。为了轻便，满头的青丝也梳成了燕北女子爽利的模样，垂在脑后，覆在露出的一截细长白皙的玉颈之上，愈发显得肌肤欺霜赛雪，气质冷若冰霜，不似凡尘中人。

燕洵：你怎么过来了？

看着她冻红的鼻尖，燕洵语气带了些责备。

燕洵：不是说了等我去临山小筑接你？

林袖：在屋子里待乏了，出来走走，顺道就过来找你了。走吧！

解释了一句，林袖先一步向前走去。

燕洵跟在她身后，看着在自己眼前晃悠的小辫子，他手指微动，忍住了揪一揪的冲动，快走两步，与她并肩同行。

燕洵：你配的药茶颇有见效，近日来我的头疼之症缓和了不少。

他看了身旁女子一眼，有些讪讪。

自那晚后，对着她，他心头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仔细想想，又想不出个头绪来。

林袖：那是自然。

林袖一点都不脸红地接下他的夸赞，靴子踏在青石小径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林袖：若是无用，我怎会拿出来丢人现眼？

她倒是从不知谦虚为何物。

燕洵抿了抿嘴，到底没忍住，抬手悄悄揪了一下她的小辫子，在她看过来之前，又垂下手若无其事地别过眼。

林袖没有丝毫察觉，以为是披风挂到了哪里，低头拢了拢下摆，刚好错过了某人眼里闪过的一抹笑意。

府邸外，程鸢领了一队人马，正严阵以待。

见二人出来，他连忙上前行礼。

程鸢：殿下，姑娘。

燕洵：走吧。

燕洵牵过自己平日里骑的望云骓，递给林袖。

燕洵：你骑这匹。

望云骓温顺，马鞍马镫都用的是上等材料，与军营里的战马相比，不会太过颠簸，也好骑一些。

林袖：嗯。

林袖接过缰绳，足尖在马镫上一踩，便已稳稳地跨坐在马背上。她在风中回头，辫子甩过一道利落的弧线，一身飒爽英姿，不输世间任何男子。

烈烈红衣，飞霜白雪，灼灼芳华，世无其二。

一瞥惊鸿，周围的士兵看呆了，连程鸢的眼神也有些躲闪，似乎不敢看她，又忍不住偷瞄了两眼。

燕洵：还不启程！

燕洵翻身上马，看着手下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语气不善。

程鸢：是。

收回目光，程鸢赶紧下令。

程鸢：启程！

一行人井然有序地往城门飞速涌去，最前头，女子催马扬鞭，身姿矫健，如同草原上最美丽的萨日朗花。

驱马跟在她身后，燕洵眯了眯眼，寻思着下次去雷火原猎匹好马，就当做是送她的生辰礼好了。

雪尽马蹄轻，名士足风流。

林袖，她值得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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