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霜叶

又是梧桐雨。

淅淅沥沥的雨已经绵延了数日，天也蒙蒙水亦濛濛，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太史令府同样也笼罩在这空濛水雾中，粉黛青瓦、飞檐朱漆，衬上几梭火红香枫，端的是一副梧桐烟雨画中来的美景妙意。

府内一处建筑精巧的二层阁楼上，一位妙龄女子正倚栏听雨。一袭裁剪合身的枫叶红绸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曼妙身姿，裸露的玉臂肌肤白皙胜雪，手握一把橙红罗伞。橘红秀发如瀑，柔顺地搭在肩上，在背后用一根粉色发带随意绑起，两只兔子长耳灵动顽皮，甜美可爱。玉足未着履袜，纤巧不沾尘埃。

端着一小碟蜜橘的女佣走上楼，见到这幅情景，惊道：“小姐，你怎么又不穿鞋子，披肩也不围，着凉了可怎么办。”说着她急急忙忙放下蜜橘，去内室翻出一条粉色羊绒披肩，严严实实裹在女子身上，又立刻转身要找鞋袜。

“不必了”女子柔声说道，顺手拿起一只蜜橘，熟练地剥去外皮，送入口中

“上天恩赐美丽的双脚，为什么要用装饰品来遮蔽这种自然美呢”女子欣赏着满院枫叶似火，“置身在这美景中，放松双脚，更觉得惬意”

女佣劝道：“俗话说寒从脚下起，您可千万小心，不要生病才好”

“你的嘴巴味道真难闻，我给你弄香一点”女子笑着把一个蜜橘塞进女佣口中

“小姐，大人回来了”另一个女佣来提醒

女子有些惊讶，随后吩咐女佣：“快把我的鞋袜拿来”

“好”女佣立刻把一双纯白罗袜和一双红色绣鞋放在地上

女子迅速穿好鞋袜，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楼阁

“阿离给大人请安”女子向面前的白衣男子行礼

明世隐微笑着扶起她：“阿离，江南进贡的蜜橘可还喜欢？”

公孙离笑嘻嘻地回答：“又香又甜，阿离很喜欢”

“有件事要让你知道——陛下已经下旨，让你和擒虎随项羽将军北上支援兰陵王殿下”明世隐告诉她

“从征？”公孙离大为惊讶

“怎么，不愿意？”明世隐笑道，“去了那里，你就可以见到心上人了呀，你不想见到他吗？”

“想自然是想，但我讨厌战场”公孙离嘟起嘴巴

明世隐摸了摸她的长耳朵：“阿离，对不起，或许我该早点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当我收养你，并让你加入‘尧天’后，就该让你明白这些了”

公孙离动了动耳朵，回答：“没有大人，就没有如今的阿离。不管大人要阿离做什么，阿离都会去尽力完成”

“小兔子，委屈你了”明世隐爱怜地替她理了理头发

“大人，兔子，我来啦”一个身穿金黄劲装，腰围虎皮裙的少年跳着进来

“擒虎，天气快要进入冬季，此次北上，阿离就交给你照顾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千万要保护好她不是”明世隐叮嘱裴擒虎

“大人放心，我一定会照料守护好阿离的”裴擒虎肯定地说

“听说你们要远行，让我来为你们演奏一曲琵琶吧”一个轻灵婉转的声音传来

“参见郡主”明世隐、公孙离，裴擒虎和仆人们一起向走来的的女子行礼

“大家快免礼吧”女子柔声道

公孙离笑道：“玉环姐姐现在是昭阳郡主，身份尊贵，我们肯定要行礼啦”

杨玉环莞尔一笑：“在宫中我是郡主，可是在这牡丹府中，我还是尧天的小环环”

“正好我今日想看阿离跳舞了，就让玉环奏乐，阿离剑舞，如何？”明世隐提议

“好呀好呀，我赞成”裴擒虎拍手道

“阿离自当为大人服务”公孙离乖巧地拿来一把金剑，手持罗伞，站在枫叶聚集之处

“能为阿离妹妹伴乐，也是我的荣幸。这长安城里，能和她媲美的舞女，屈指可数”杨玉环取来琵琶，端坐在白玉墩上

红裙舞动似火凤展翅欲飞，金剑高贵，罗伞飘逸，若仙仿灵。

公孙离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如花间飞舞的蝴蝶仙子，又如活泼萌巧的玉兔神女。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变化，宽阔的罗伞开合遮掩，精美的金剑垂劈横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她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

杨玉环轻拨曲弦，音符徐徐流泻而出，如千万珍珠散落玉盘。清脆如岩间涓涓之水，纷纭错落，终于潺潺，柔婉若林间翠鸟莺歌，振翼鸣唱，翩然飞动

一舞终了，公孙离轻合纸伞，收剑入鞘，红衫轻动，如夕霞晚云落。

杨玉环曲终收拨，当心一画，四弦合声，泠泠远去，余音绕梁

“阿离的舞越跳越好了，也难怪太白的朋友杜少陵会称赞你‘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玉环的琵琶也是世间一绝，正是‘春江花月照人生无穷，弦音流转听山河入梦’”明世隐温暖地笑着

“大人这么夸奖，阿离会不好意思的”公孙离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

“能得牡丹方士如此赞许，玉环惶恐”杨玉环端庄地行礼

“我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不知道怎么夸你们了。总之呢，无奈本人没文化，一句‘好好’行天下”裴擒虎热烈鼓掌

公孙离笑地滚到杨玉环身上，杨玉环也抱着公孙离大笑

“还有个好消息。只要这次兰陵王能击退白起，陛下就会召他入京，赐婚于他，新娘的人选呢，是昭阳郡主”明世隐神秘地笑着

杨玉环的眼中流露出光芒：“大人，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杨玉环把手激动地放在胸前，似乎不敢相信幸福的降临

“可是，他会喜欢我吗”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又露出愁容

“切，陛下把玉环赐给他，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裴擒虎道

“大人，我想问个问题”公孙离怯生生地说，“陛下，会不会给李信赐婚啊”

“我想不会，李信现在虽然已经凭借战功引起陛下的关注和器重，但他没有背景，官位也相对较低，赐婚的话应该也轮不到他”明世隐略加思索，回答道

“那就好”公孙离放松一口气

她生怕武则天会给李信也赐一个郡主。她发迹于民间教坊，身份卑微，虽然现在是凤瑶卫中郎将，但她的出身注定了不能成为赐婚的新娘

辅国大将军府

“什么，出征，三日后就开拔？”虞姬听到项羽即将远行的消息，大吃一惊。显然，她还没有作好心理准备

“是我向陛下要求的。怎么了，妙歌，不舍得我？”项羽笑着摸了摸妻子的小脸蛋

“明知故问”虞姬赌气般地把脸从项羽的手中抽开

“你好不容易才离开定襄那个边关地区，在京城过上了安稳日子。这才没多久，你又要丢下我跑到北方打仗，这让我怎么不生气”虞姬嗔怪道

项羽把虞姬搂在怀中：“对不起，请原谅为夫的任性。没办法，一有战事，我就忍不住想要去掺和一下”

“少羽，你可曾记得承诺过妙歌什么吗？”虞姬抬起头问

项羽的身高异于常人，因此尽管虞姬身材高挑，每次说话，还是要抬起头看着他

“我记得。一生一世陪伴妙歌，永远也不抛下她，离开她”项羽深情地回答

“但你可没做到！你现在就要抛下我，离开我了”虞姬张开手臂抱住项羽，“你不在，我会害怕。战场太凶险，我担心你”说着说着，眼泪竟落了下来

“好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项羽柔声安慰妻子

“况且，凭我的武功和谋略，还会怕白起不成？我十六岁上战场，亲身经历多次大战，从未尝过败绩”项羽骄傲地说

“以前你也经常担心我，可每次我都平安回来了，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虞姬这才擦擦眼泪：“不为所爱之人哭泣，只因从未离去”

接着她坚定地说：“少羽，这次我想陪着你一起出征”

项羽很惊讶：“不可，行军打仗十分艰苦，我怕你体力不够，而且战场残酷无比”

“我也会武功，尤其精通箭法，怎么就不行了？”虞姬满怀期待地看着丈夫

“马上进入冬季，北方气候干燥。你是江南女子，去了必然水土不服”项羽又用另一个理由来阻挠

“我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强，你是知道的，而且我也去过北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虞姬反驳

“风沙会损伤皮肤，到时候你不美了，怎么办？”项羽半开玩笑说

“花木兰在北庭待了好几年，前段时间她奉诏入京，不一样是美丽动人，丝毫看不出被风沙伤害的痕迹”虞姬道，“哼，你就是存心不想让我去”

“这个……”项羽一时词穷，干脆耍起小无赖：“霸王说不行就是不行！”

虞姬温柔地倚靠在项羽怀里：“霸王，难道你就不想让的妻子和你并肩作战吗？我不想默默地站在你背后，我想和你形影不离”

江南美女的柔情似水打动了这个还有些稚嫩的男人：“好吧，我明日就启奏陛下，请求让你一同出征”

“这才是我的少羽，我的霸王”虞姬踮起脚，在项羽的脸上吻了一下

“妙歌，那我们就好好相处一会儿吧”项羽趁势抱起虞姬，走向房内

“可以，不过要轻一点哦”虞姬娇羞地躺在项羽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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