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时无际,虚无之间,忽有烈焰熊熊灼灼,普照方寸之间,火焰蹿动,光与影之间,依稀有声音遥遥传出。
婴儿啼哭,众人欢笑,奶声奶气的誓言,欣慰的期许,舞动的剑、崩碎的剑,傲慢的身影、负气的抗争,冷冽的训斥,喜庆的唢呐声、呜咽的啜泣声,孤独的影子、恶意的嘲讽,风吹火烛、激烈争吵声……
这是谁的过往?
他自语一句,竟有声音答复。
“我是林子安,也就是你啊!”
声音朗朗,仿佛稚气未脱的少年当面,欢呼雀跃。他听闻却莫名惊悚,就像听见世间最可怕的事情,竟吓得昏厥过去。
或许该说,吓醒了?
“林子安!你又偷懒了!瞧你睡得跟猪头那般似的!”
女子嗔怒声悦耳,一脸惊吓过度的少年犯着迷糊看着前者,惺忪睡眼不由一亮。
但见女子二八年华,肤色健康呈小麦色,青春逼人得很。
她身穿一袭杏黄衣裤,纯白点缀些许碎花的小衫外罩一件杏黄色绣福纹半臂透纱长开衫,配着鹅黄色亮着珠光润泽的直筒裤,裤腰高束,由着一根红缎带束住小蛮腰,显现细挑健美身段。
是时,晨光宣泄,落在她嘟起的唇瓣上,含怒的墨瞳中,清爽的脸颊上,杏黄的衣裳上,珠钗玉饰辉映,她在朦胧的辉光里,宛若仙子下凡,美得不真切。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只是光影迷离了人眼,模糊了瑕疵罢了。
然而当时未觉,如是媚惑;日后心心恋恋……又或许是,犹未睡醒,以为华胥一梦。
下意识地,少年猛地一甩头,眉眼挤弄,生生捏造出一副庄严肃穆的表情,怎么能够失礼于美人当面呢?他赶紧端正表情,只是他那一双眼睛依旧涣散且无神,总体看起来反而更蠢了。
“噗!咯咯!”耳畔传来嬉笑声。
有人被其迅疾地变脸逗笑,却不是眼前人,而是她身旁一名穿着蓝灰色褙子似衣裳的……丫鬟?
女孩儿捂嘴直笑,包子脸鼓嘟,青涩活波又可爱,少年混不在意,只是再三打量了几眼而已,上下难分的平板身材没什么好看的,看完了转眼就抛之脑后了。
少年目光越过女孩的身影,投向几十米开外,在阳光暴晒下,哼哈练拳的方阵。
又看周遭,一座半敞开式营建的道馆内,学员围绕,正在为场中激烈打斗的两名少年喝彩鼓劲。
这是拍古装武侠剧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是太子爷又恋上哪位玉女明星了吗?记得新来的……
“诶,说你呢!怎么又犯起浑来了?”
见他竟然在自己当面走神,女子再次嗔怒呵斥。
“啊?我?我……额……”
少年茫然无措,语无伦次。
他其实快要记起了什么,然而正想得入神,却被女孩这一打岔一搅混,思维又变得混乱了起来,一时之间,竟然张口结舌无法言语,智障了那般。
黄衫女子见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当他听训受教,羞愧难当起来了。
于是,她尽兴好为人师的乐趣,也就不再为难少年了,只是严厉地、客套地同时也是敷衍地再次批评一番,以作尾声。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武艺精进须得刻苦勤勉!非是大毅力之辈不可成功!莫以为嘴上喊得响亮就能称作大侠!不过是惹人耻笑的跳梁小丑罢了!劝你莫要辜负了自己这一身好底子,既荒废了年华,还堕了我家武馆名声!”
最后秀眉一拧,呵斥。
“哼,良言至此,好之为之吧你!”
语罢,也就不再理会听得一头雾水的少年,转身离去了。
又瞧着低头小碎步、紧赶慢赶的跟班小丫鬟也消失在远处柱子回廊转角了,少年方回过神来,目光收回,先是摸了下隐隐胀痛的额头,接着就不由自主地摸上脑袋,想要使劲挠上几下,然而却是发觉头顶扎了个发髻,且用了金属圆筒套住,再由簪子穿过固定,头发那是梳得一丝不苟,都不好挠头皮了,他只好改为揉捏太阳穴。
“呃,这好像不是……拍戏吧?真人秀嘛?还真会玩啊!”
他低头打量自身前前后后数次,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无法察觉到究竟哪里不对劲,只当是嫌弃这身武者劲装款式老土,用料一般,不符合他的身份。
“靠!脑仁疼!我这是喝断片了,还是不小心把太子爷的‘爱情水’给喝下肚了?也不知道喝的多不多,会不会落下后遗症,倒霉倒霉倒霉到家了!!!”
唉,不管如何,还是尽快搞清楚现状吧!
他往前走去,演武方阵那里,都是些稚嫩的少年,十二三岁到十七八岁不等,嘴上仔细一瞧,大都有一圈浅眼的绒毛胡渣。
他们之中,打头的五名少年身穿统一服装,一溜深黑色武道服,几人动作整齐划一,规范、严谨,拳头空挥结实有力,颇有几分气势,挺能唬人的。
然而他们身后的少年就只能用滑稽来形容了,可谓照虎画猫,动作走样不说,还敷衍了事。
一旁,两个教头模样的汉子,骂骂咧咧地纠正他们的动作。
“哼,当成是在学校里练广播体操吗?懒散惯了啊!”
他站在旁边看了好一阵子,居然没人理会,上前请示事宜,真是目无法纪、无法无天!大逆不道!这让他很生气,打定主意,回头就把负责人叫过来痛骂一顿,怎么招的群演?如此敷衍懒散,对得起东家发的薪水吗?是不是不想干了?啊!
“呵呵,不把生活助理当领导是吧?混账!走着瞧!!”
少年嘀咕着什么,朝校场外走去。
这院落是典型的三进二出结构,过了影壁就是一座门楼,门楼外就是院墙以及大门,少年一只脚迈过门槛,顿时惊得合不拢嘴,痴呆似的瞪着门外车水马龙景象。
他似乎被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掀翻,一个踉跄差点扑街了。
但见青砖与石板铺就的宽敞大街上,中间通行马车,两旁是络绎不绝的行人,边上开着一间间临街店铺,熙熙攘攘之间,一个个穿着短打,不,简直就是套着个破麻布袋,腰间随便系条布带子,裸着两条飞毛腿的走卒贩夫,挑着担着蔬菜鲜果又或者是陶碗瓶罐等等零碎东西,向路人兜售,走走停停不时吆喝几声。
正前方,恰有一名红裙大妈,正跟一位“走鬼”讨价还价,这时两名衣袍皂红的衙役从街上转角走来,两人胸前绣着熊罴图案,黑熊上的一撮白毛竟是由银线绣上去的,十分扎眼。
两人并肩走着,右手皆是搭在腰侧的铁棍上,大摇大摆,兀自说笑,好不趾高气扬,虎虎生威!
当他们出现时,挑着扁担的走卒贩夫瞬间就做鸟兽散,眨眼消失在茫茫人群中,而那名正跟红裙大妈“争执”的黄脸汉子也赶紧把两棵大白菜塞进大妈的菜篮子里,连钱也不收了,挑起扁担,撒腿就跑。
那个大妈很是高兴,朝两名衙役再三抛去媚眼,且舔了舔唇口。
可见其中一名衙役理所当然的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然而较年轻的另一人似乎就好这一口,当即吹起口哨,就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玩起眉目传情,惹得过往路人莫名其妙兼毛骨悚然,背地里议论纷纭起来,那名衙役赶紧拉上这后生晚辈走到道旁的路边摊上,断了这羡煞旁人的艳遇。
两衙役一凑近,摊主老头儿便谄媚讨好地地递上一小串铜钱,约十二三数。
那衙役掂了掂,说了什么,老人家连忙赔笑不迭,腰背更加佝偻了。
而那名衙役则抓起桌案上的葱油饼卷上蔬菜闷闷不乐地大口咀嚼……
少年堵在大门正中有一段时间了,还一副见鬼了似的傻样,实在有辱门庭。
门外看守的两名抱膀子汉子,着实看不下去了,一人出声戏谑道。
“林家小哥唷!你杵在这唠啥子哩?一副见着了头牌花姑挪不动眼珠子的驴样!!”
“哈哈!”两汉子相视大笑。
“你们看不到?!你们当然看不见!嘿!”他古怪地呢喃了一句什么,而后咧嘴大笑起来,“呵呵呵!哈哈哈哈呵呵嘿嘿嘿呵呵!”
少年仰头大笑,去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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