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韦行式介绍过,韦皋知道这是府里的女先生,看谢自然气质出尘,洒脱不拘,对薛涛道:“这位谢姑娘,倒是另有一段不俗之处。”
“嗯,还是个有本事的!”
“好!”
谢自然顾不得其他,和龙靓两边扶起韶光,手中一道气机暗暗潜入她体内,帮她温养心神,缓解双膝的痛楚。
看韶光悠悠醒转,谢自然一指边上的书案,龙靓扶着她坐了过去。
谢自然微微思索,回身朝韦皋施了一礼:“大人,请恕唐突,若是在下代修一书,可否算数?”
“哦?当然作数,洪度对你多有推崇,今日适逢其盛,正当领略大才,请!”
“多谢大人!”
谢自然转过身来,对那韶光说道:“你且仔细听来,用心记下!”
韶光这时本已丧失了所有希望,可是这个陌生的女子突然出来,已经是最后的转机了。
就算不成,还能更坏吗?
于是颤抖着伸出手去,接过了龙靓递来的笔。
薛涛也说不清为什么,一看谢自然出手了,心中莫名的对她生出一股极大的信心,一看韶光的样子,快步走了过去,取过纸笔,郑重其事的等着。
谢自然点点头,信步向门口踱去,她早已感应过那韶光的心绪,可怜她的苦楚,几番思量之下,这才决定出手一试,于是口中缓缓道出:“
夫婿平安否!
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
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妻单子幼。
记不起,从前杯酒。
命数折人应见惯,谁能敌翻云覆雨手。
强与命,周旋久!
泪痕常浸裙衫透,
数天涯,依稀骨肉,
怎生捱够?
运蹇如斯忍怨尤,留一缕心魂相守。
哭绝塞苦寒难受。
盼垂怜早日得相救。
千万语,为君留。
妾已飘零久,
难禁冰霜摧折,早衰蒲柳。
恩义情长,经年终是还有。
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但愿得河清人寿。
齐眉举案共白头。
言不尽,妻顿首。”
这段文字堪堪还未读完,那边站着的三女,便已湿了眼睛,韶光更是朝谢自然的方向跪着,掩面无声,泪如雨下。
薛涛眼里也是波光盈盈,还要仔细听着写着。
韦皋大人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侧耳倾听。
谢自然住口不言,心中也是暗暗惊讶,因为这一篇文字,按照她的经历心情,也是断然写不出的。谁知方才一旦代入了韶光的感受,那些字句却自然的从心底生了出来。
谢自然想到了天梅。
韦皋睁开双目,缓缓起身,看向谢自然,喟然长叹:“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大才,而屈尊于我都督府,今日本官承教了,失敬!”
谢自然口中谦让着,薛涛过来把笔录呈上,韦皋细细读过,深深再看谢自然一眼,对薛涛说道:“洪度眼光果然不凡,相交也多才俊,这位先生与你,可谓一时瑜亮。”
薛涛看韦皋的反应,知道这事儿大约是成了,也顾不得其他,兴冲冲的问道:“那么大人,我们这可是过关了?”
“嗯。”韦皋点头微笑:“其实本官先前话中说无论谁人,只是说你们这几个女子,却没算上谢先生和白先生。但后来你说这题目太难,而先生又有尝试之意,本官也就顺水推舟,却不想如此一来,竟见到了如此华章,此文可以传世了。既如此……”
韦皋转头向韦行式:“三日之内,你直接派人下去,将那李正年替换回来,公文加盖本官印鉴,尽快让这夫妻团聚。”
韦行式才一应下,众女齐齐施礼道谢,韶光抢上前来,伏地磕头不止。
韦皋笑道:“你这大礼,本官倒也当得。只是此外,你还要多谢这谢先生。就此去吧。”
说完韦皋转身离去,韶光对谢自然磕下头来。
众人都红着眼睛,但却高高兴兴的散了。
几个月后那李正年终于回转,夫妻团聚后回了老家戎州。咄咄怪事韶光,从此再不见于成都府,只留下这样一段奇闻,传于后世。
而谢自然那篇短文,从都督府慢慢流出,虽然不知作者何人,但外面了解此文来历之后,回想起那莫韶光一番际遇,遂将此文名曰:续命辞。
更有那好事者,把这段奇闻编成一段故事,在那酒楼茶座里向人讲述,故事的名目就叫:咄咄怪事韶光去,校书执笔续命辞。
……
五日之后。
薛涛早早的来找谢自然,赶得巧,谢自然正看着学生们写大字。薛涛急火火的拦住,谢自然让白夜云顶上继续,这才被薛涛拉到一旁。
“校书这又是怎么了?”
薛涛兴致不太高:“哎……周韶姐姐脱籍的事情,前日已经办好了,明天就要离开……还记得上次出去,我说过要带你看个好东西不?”
谢自然有心逗她开心,便道:“嗯,记得,去之前你说的,结果现在毛都没见一根。”
“嘻嘻,你还真说对了,还真是个长毛的家伙。走,趁着韶姐姐没走,今天大伙一起去看,再聚聚。”
说完拖着谢自然就走,谢自然也是无奈:“这又去哪儿啊?感情我上次白露了一手?贫道……可还要修行的!”
“哎呀,外面就不叫你了,今天就在这都督府里,快走!”
“府里……方便你们聚会吗?”
“已经请示大人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走了一会儿。
“哎我说,你叫周姑娘韶姐姐,那跟韶光不是混了吗?”
薛涛瞪她一眼:“韶光自然是叫咄咄姐,又不是像你一样没认识几天!”
“感情你最小啊,跟谁都叫姐姐?”
“那当然,年少才高嘛!”
“……”
二人说说笑笑,一路去了。
又到了薛涛住处,谢自然这才看到另三位都到了,大家都等她一人,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胡楚见面就夸:“回去之后再读妹妹那天的文章,可是害的我们姐妹又掉了不少眼泪呢!妹妹救了韶光,却害了我们,却要怎么个赔法?”
众人嬉笑,谢自然便问起韶光怎样了,周韶回道:“她歇了两天身子,非要撑着跟韦大人安排的官吏一路去接,我们拦不住,也知她心意,就凑了些银钱,送她去了。”
龙靓对谢自然福了一福:“她走前本来要给妹妹磕头来着,但是我等身份又不便出入都督府,于是让我转达对妹妹的谢意,但是这磕头嘛……我就扣下了,妹妹莫怪!”
众人笑声一片。无论韶光事成,周韶脱籍,总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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