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来的是五匹烈马。

为首一人二十来岁，五官整体柔和俊美，唯独剑眉星目彰显英气。来人显然身份尊贵，身披白色羊皮斗篷，穿着丝毛混纺的华丽外衣，腰配宝石长剑。

一位掌旗亲随上前，条形旗上绣着两匹独角兽：“塞西尔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乔舒亚爵士驾临！闲者回避！”

一声通报后，名叫乔舒亚的青年爵士无视众人的瞩目，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径直来到精灵少女的囚车前。四位亲随紧随其后。

“爵爷，您这是？”莱恩抓着长枪，挡在乔舒亚身前。

“让开。”话音未落，乔舒亚长剑已经出鞘。一道银光划过，呛啷一声，莱恩紧握的钢制长枪像木条般断做两截。

乔舒亚紧接着滚鞍下马，双手拽住对方马头，将莱恩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随着马儿嘶鸣，老练佣兵莱恩也是闷哼一声，半边身子被压在马身下，一时难以动弹。

咻————

耳侧传来羽箭破空声，乔舒亚一惊，刚才已经刻意留意四下，视野里未见有人弯弓搭箭，攻击者竟能在他不留意的极短时间内将搭弓射箭。

心中虽然讶异，身体却毫不迟疑，乔舒亚左手一抓，稳稳握住羽箭箭杆。顺着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红发少女握着一把短弓，背上的长弓未曾解下。原来，那位佣兵少女一直未亮出的短弓，才是她的真正杀招。

“女人的伎俩。若有下一次，便是你的死期。”乔舒亚桀骜地说道，掷回的羽箭如一道闪电擦过琳的脸颊。

耽误了片刻，一众佣兵已经围了上来，将乔舒亚五人围在中央，但没人敢率先进攻，就连莱恩躺在地上也没人理会。

年轻的爵士丝毫不理会周围的敌意，徒手将囚车的链条掰断，打开囚车牢门。

刚才冷峻的青年面容忽然温柔下来，他向精灵少女伸出了手：“西维娅，没事了，快过来！”

精灵少女却充耳不闻，目光低垂，神情呆滞。

乔舒亚等了半晌，不见少女回应，终于剑眉怒目，双手发力，将囚车彻底捣毁：“该死！他们到底把你怎么了！”

说着，乔舒亚跳上囚车，温柔地抱起精灵少女。

“这是波西家族的商队。爵士阁下这是要做什么？”林奇听到喧闹，已经走出马车，身旁紧跟着言灵骑士菲尔德，“难道王国的法律已经无法约束一位爵士了吗？”

乔舒亚正拨过西维娅长发，察看精灵少女的神情，闻言皱眉道：“嗨，波西家族做起生意来，果然全无顾忌，胆气十足，偷盗销赃这等事也毫不避讳。”

“阁下什么意思？”林奇大约没有处理过类似场面，背后交握的手越抓越紧。

修跟在林奇身后，目光好奇地在乔舒亚和林奇两人间巡回。视线转到精灵少女身上时，却只见对方像提线木偶一般，随人摆弄，对周围变化毫无反应。

“我是她的主人。她左肩上烙着塞西尔家族的家徽。”乔舒亚轻轻拨开西维娅左肩上的衣服。然而，精灵少女左肩上只有触目惊心的伤痕，几乎是被剐掉了一整片肉，与周围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乔舒亚眼里闪过痛惜，右手轻轻拂过伤痕的边缘：“该死，他们竟敢这么对你。”转眼望向林奇时，已经是两眼喷火。

“动手。”乔舒亚抱起西维娅，大声喝道。

锵————

话音刚落，四位亲随和一众佣兵齐刷刷亮出武器。

林奇一方十八位佣兵以及骑士菲尔德，十九对四，有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

但这个世界，实力和人数无关！

那名掌旗亲随架过剑、斧和长枪，在狭小的空间里纵身一跃，直奔林奇而去。菲尔德被迫应敌，将其引到一边，两柄长剑频繁击打在一起，火花四溅。旁人完全无法看清两人的动作，更别提从旁帮手。

铛地一声，在空中拧成一团的剑影显形，菲尔德架住对方的双手劈砍，骨骼被压迫得咯嘣声作响，力量的余波，竟让脚下的硬化路面也微微下沉。

十八位佣兵也被塞西尔家的一位蓝装亲随完全压制，且对手仍游刃有余，两位同伴尚有余裕作壁上观。

那人先是一脚踢向压着莱恩的马匹。随着马儿的惨烈嘶鸣，四位佣兵随即被撞出几米。打开缺口后，蓝装亲随势如猛虎，单手握剑，斩断两柄长刀，划过佣兵吉本左胸，右腿横扫，又将两人打翻在地。

“不要杀人，给他们个教训。”在另外两位亲随护持下，乔舒亚双手抱着精灵少女，骑上马，头也不回地说道。

蓝装亲随闻言，正要斩落的一剑，微微一偏，卸下了佣兵达勒的右臂。达勒被打翻在地，鲜血喷溅，却未察觉手臂被斩落，挣扎着试图起身战斗，断离的右手犹自在地上抽跳着。

莱恩换了一把枪，见同伴受伤，已经红了眼，近距离下奋力刺出一枪。琳在侧后，短弓迅疾射出三箭。另一位佣兵也在身后挥舞链锤，向蓝装亲随砸来。

蓝装亲随大意之下，被箭矢打乱了阵脚，身形诡异地扭动，堪堪避过所有攻击，顺手抓过枪杆，左脸上却被划开了道口子。察觉到脸颊上的温热，蓝装亲随顿时被激怒，抓着长枪的手一用力，将莱恩猛拽了过来。

眼见莱恩就要被扎个对穿，一股狂烈劲风从右侧袭来，蓝装亲随当即举剑招架。然而，他却轻估了来剑的威势，一时间，单手竟无法抵御，心中一凉，来剑已斩断剑身，压在了他脖子上，只要再进分毫，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那人正是修！

他长剑搁在对方脖子上，用眼神示意周围佣兵退开。

与此同时，在原地已闭目冥想许久的林奇睁开了眼睛。

“Iaen—osa！”

一道湛蓝的冰锥像毒刺般，朝乔舒亚袭来。两位亲随连忙架起两面大盾。噗地一声，冰霜覆盖了盾牌，如镜面一般光滑。但仍有些冰渣溅在爵士的斗篷上，显得有些狼狈。

“初法者！”乔舒亚危险地眯起眼睛。只有初法者中的菜鸟，才需要在施法的时候，喊出魔法真名。不过，对方的实力不是关键，魔法师的身份才是麻烦。要么把对方杀光，让这事彻底掩埋，要么就只能以礼相待，到纹章院寻求裁决。

乔舒亚仍在估量双方实力对比。“都停手吧。”修大声喊道，手上剑贴紧了蓝装亲随的脖子，阻止了他的异动。

乔舒亚思索片刻，终于一挥手：“都停手。阁下也请放了我的随从。”

修松开手中的剑，双方各归其位。一众佣兵扶着受伤的几人，对乔舒亚等人怒目而视。

佣兵中重伤三人，受伤最重的不是断手的达勒，而是胸口中剑的吉本。胸甲后面，一道伤口斜着划过他整个胸膛，鲜血刺目地染红内衬的白色布衣。

“乔舒亚爵士，你侵犯了波西家族的荣誉。我将向此地的纹章院提起诉讼。”林奇大声说道。

纹章院与巡回法庭不同，仅是贵族以及托庇于贵族的无纹者之间的仲裁机构。必须贵族亲自到场或者书面委托他人，纹章院才会受理。魔法师却是个例外。人们常说，法师总是贵族，贵族却不总是法师。即便是初法者，也迟早能获得爵位。

“如你所愿。我相信黑堡的绅士们会秉公处理此事。”乔舒亚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我眼前的这位爵士，是要罔顾纹章院的权威吗？”

乔舒亚调转马头，面露不豫：“阁下是什么意思？”

“在纹章院判决前，无人可以决定货物的归宿。”林奇指着乔舒亚怀中的精灵少女说道。不愧是商贾人家出身的少爷，面对大场面，仍能沉着地讨价还价。

“阁下说笑了，你我双方都是当事人，难道要交给你吗？”乔舒亚不屑地笑道。

“我有个提议。”修把剑还给一旁的佣兵，说道，“我和我的合伙人，并不属于波西家族商队，可以算作第三方。在到达黑堡前，我可以替你们保管货物。”

闻言，一直没有波澜的西维娅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但很快又低下头去。

“我正是此意。”林奇朝修微笑道。

乔舒亚注视着修，抿着薄唇，半响才道：“这位骑士刚才的表现，难道不是得了波西家的金子。”

“是贵属下要行凶伤人，我只是仗义相助。”说完，修朝身边的阿大示意。

刚才双方人马打斗的时候，阿大和艾伦已经守在马车旁观战。

“哦，对，我们是塔姆兰的行商。我们有行商契书。”阿大跟着说道。

“如你所愿。”乔舒亚看不出喜怒，低头对精灵少女轻声说道，“西维娅，你暂时忍耐下，我很快就带你走。”

围着的手臂松开了，西维娅被轻轻放在地上。手上戴着镣铐，西维娅低着头，默默走向修。

“感谢两位绅士的信任。”修对着双方分别行礼，“在到达黒堡前，我会确保货物的安全。不过……我想贵重之物，总需要少许保管费用。”

闻言，数十道目光朝修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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