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将寻死的精灵少女送回房间，修训了南希几句，怎么能让十几万里尔随随便便跑出门，要是有个刮蹭，损失就大了。

没想到，小姑娘拉着西维娅的手，立即反击：“西维娅姐姐才不是什么货物。姐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出门透透气能怎么了？这都要你管？哦，对了，你不是说我照顾若依，算我佣金吗？我的钱呢。”

修被噎了回来，摸摸鼻子，只得对西维娅说道：“这位小姐，有什么想不开的。你想啊，要是事情越来越糟，那今天肯定比明天好，所以今天要高兴点，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要是事情越来越好，那更要开心点，不是吗？”

西维娅掩面不语，南希无言以对，悄悄看了她一眼，拿过枕头，奋力丢向修：“快出去。”

修稳稳接过枕头，一边丢回去，一边说：“我说，你真要死的话，记得等几天再死啊。”

回去的路上，修暗想印象中的南希好像和眼前的对不上号。

“阿大，明天陪我去买几本书。”

“买书干嘛？”

“准备下诉讼辩论。”

“诉讼？”

“对，我要了解下诺曼的司法情况。”

阿大一耸肩：“你了解这个干嘛？嘿嘿，好吧，以前在塔姆兰，别人家要是有书，都被你借去看完了。难得来了大城市，就去多买几本吧。”

“我和你说直白点。”修回头，“我会帮波西家打赢关于那精灵女孩的诉讼……你不是老跟我说，将来要娶一个精灵一个人类吗？那之后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诶，修，你不是不想帮那女孩吗？”阿大使劲拍着修的肩，“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嘴硬心软。”

“手拿开。”修挡开阿大的手，“有些鸟儿适合关在笼子里，但这只不是。”

她用行动作出了选择，我不过是顺手让结局不同而已。修这样想着。

第二天，修找到林奇。可怜的小少爷精神不佳，大概昨天请见奥利弗法师的情形，不是非常愉快。这也难怪，年过中旬的魔法师，不上不下的，脾气普遍不大好。

林奇因此对修更加上心了，还好修养不错，这才没把谄媚写脸上。

修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案子的胜率很小，那由他来当辩护士，如果赢了，货物便归他。这样既不损害波西家族的荣誉，修又得了实惠。

林奇没有异议，反正在奥利弗那里不是很愉快，诉讼又九成九会输。但他还是好奇道：“先生您对诉讼这些事情都熟悉？”

“现在不熟悉。”

“那您怎么有把握赢？”林奇讶然，“您在本地有门路？”

“现在不熟悉，不代表将来不熟悉。还有三天时间，三天后的第一次庭审，我有十足的信心。”修充分展现了作为学霸的自信。其实三天还是非常保守的预计，原本他就系统地学过法哲学。

林奇为修的自信折服：“那我帮先生找位辩护士来，您有什么问题，问他就是了。”

“不用。我不太习惯别人教我。”这倒是实话。上辈子除了小学，再没有老师可以教他。

变得认真的修，当天在黒堡书店仔细收罗，果然找到了许多司法方面的图书。这个世界的出版业是一大产业，各类戏本尤其受欢迎，其他普识类的书籍也有销路。

店主见修买了一堆，笑得露出八颗牙齿，顺带向修推荐历史类和小说类的图书。

“先生，你这里有买关于诅咒战争方面的书吗？”修问道。

“诅咒战争？哦，尊贵的客人，我听说过这事。千把来年的旧事了，还是东大陆的事情。”店主介绍着，“大多是无聊的传言，很离奇的传言，写得和传奇故事一样。哦，我想起来了，还真有些无聊的家伙确实写过这个。是出戏本，估计没写多少真事。”

说着，店主在书柜底层的箱子里找出一本泛黄的书，书名是《迷雾中的阴影》，出版时间是新历3025年夏。

阿大在一旁翻着传奇小说。作为一个兽人，如此爱好人类文学，也是独此一份了。

“修，诅咒战争是啥？”阿大开始进行文学想象，“哦，魔王高立在山峦上，诅咒大地黑暗遍生，勇敢的骑士啊，快握紧长矛……”

“告诉你也不知道，读你的传奇故事去。”修赶紧打断。

“传奇故事也不坏。”刚进门一位年轻人路过修的时候，忽然说道，“先生您的兴趣倒是广泛。”

修一愣：“你是？”

只见那人衣着非常简朴，眼神明亮，面容清隽爽朗，是一见便能生出好感的那类人。

“夏普•亚当斯。”年轻人彬彬有礼，“兰纳读书会的荣誉会员。先生这么爱读书，有空闲的话，请来我们读书会看看。”

“修•夏尔。谢谢您的邀请，不过我是外乡人，不久就要离开。”

“真是可惜。”夏普翻着书，笑道，“喜欢读书的人，都是蛮不错的人呐。”

读色情书籍的也蛮不错？这倒也是，爱读小黄书的人，确实坏不到哪里去，修心想着。之前和林奇的交谈中，便聊到了读书会。听起来挺文雅，其实大半是不识字的贵族，雇人读色情书籍的地方。读到激情处，不免即兴淫乐一番。还有更精致的，便是按小说剧情演绎。

修没有留意这一小插曲，接下来三天，认真研读买来的几本书。首先就是系统分析了异世界的司法制度。果然不出他所料的是，诺曼的司法相当类似于古罗马法和中世纪教会法。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诺曼建国之初的神圣盟约，相当于诺曼的宪法。

神圣盟约只有九条：

“不得买卖国民为奴。

国民具有纳税义务，征收者须取得国民代表的同意。

诉讼须组织国民做出审理和判决。

国民真实占有物品的权力受到王国保护，所有权可出卖。

王国保护私立契约，但违反圣约的，以圣约为准。

王国国民在国境内拥有通行权。

任何人不得在河流上私自设闸。

叛逆、纵火、投毒、暗杀者抵死，毁坏公共财物者赔偿双倍金额。

伤害、窃盗、杀人经由诉讼，做出判决。”

不得不说，神圣盟约有相当先进的地方。例如，盟约中只提到国民，却没有提到贵族，寓示人人平等。还有，规定征税必须由纳税人的同意，这可是相当先进了。再有，圣约允许私订契约，这其中不仅包括国民与国民之间的契约，也包括不同领地之内的成文法，充分保障地方自治。

当然，法律是一回事，法律的执行又是另一回事。虽然圣约第一条就规定不得买卖国民为奴，但若国民自认为奴，谁也没有办法。圣约规定，诉讼需要经过审理判决，但因为审理人需要，庭前决斗仍然盛行。不过，相对于繁琐低效的审理程序，庭前决斗确是相当高效的审判手段了。

九条圣约只是提出一种理念和精神。这也符合诺曼的实际国情，因为诺曼实在太大了。

研究完诺曼的司法，还有兰纳郡的法律，修心里有了底。以他的眼光看来，这些粗糙的法律条文到处都是法理上的漏洞。至少在纠问式诉讼环节，他绝对不会输。

还有大半的时间，修读起了那本《迷雾中的阴影》。

两辈子加起来，修少有阅读虚构文学方面的书籍。这个世界的小说和曾经读过的格外不同，语言和格式很像诗歌，叙述结构又不清晰，让修读起来格外吃力。

修一边读书，一边做着笔记。读至一半，便发现故事的结构完全是异界版的赵氏孤儿。

故事里，马卡贝奥和伍德维尔两大家族世代交好，共同维护孟菲斯东大陆的安宁。在一次意外中，伍德维尔家族的族长破坏了大反派库珀的阴谋。

库珀是当时孟菲斯王国国王身边的佞臣。这是他的明面身份。暗地里，库珀便是试图召唤古神降世的邪恶魔法师。

大坏蛋库珀为报复伍德维尔家族，向瓦奥莱特国王进谗言。大意无非是，伍德维尔家族试图叛逆，自称为王。糊涂的老国王自然大惊失色，命令库珀立即带兵镇压叛逆。

一番激战，库珀成功剿灭伍德维尔。只有家族长媳带着身孕逃走，被马卡贝奥家族藏匿。一年后，遗腹子——故事的主人公泰德•伍德维尔降生，在马卡贝奥家族的庇护下安全成长。

既然是主人公，那自然是光环附体。小伙子泰德不禁勇武异常，魔武双修，而且还有个青梅竹马的马卡贝奥家小姐陪伴，日子过得比修那是好太多了。

不过文似看山不喜平，正当一切顺遂的时候，波澜自起。反派库珀找到了泰德，追杀至此，主人公被迫逃亡。这期间，连带着马卡贝奥家族都遭了殃，人死得七七八八。

逃难中的泰德结识了毕生好友，正一教未来教宗兰登以及阿克夏神教年轻俊彦科菲。在两位好友的帮助下，主人公一路披荆斩棘，躲开库珀的追杀，然后默默积蓄自己的力量，继而发现事情真相。

事情的转机是孟菲斯的老国王去世，新国王阿德姆•哈里斯继位。泰德寻找机会，觐见新国王，禀明一切事由，还出示了说服力强大的证据。国王阿德姆示意要按兵不动，继续麻痹库珀。

故事的最高潮，发生在王庭召见一幕。国王阿德姆清除了奸佞的党羽，觉得时机已到，于是召见库珀，在王座旁安排主人公一行暗中伏杀。

就在大功告成之际，未曾想主人公在小时候已经中了库珀的诅咒，被古神降临附体。生死关头，主人公青梅竹马出现，用爱情的力量拯救了泰德。

结局自然是大团圆，泰德迎娶青梅竹马，登上人生巅峰，辅佐新国王阿德姆，孟菲斯王国从此安宁。

挺不错的故事，集许多套路于一身，就是剧情生硬。

修梳理着故事框架，为人物划好关系。

太假了！他心想。

好人好得不像人，坏人也坏的不像人。这样的故事，也只能作为故事，跟现实中发生过的诅咒战争，应该相去甚远，没什么参考价值。

咦——

正打算休息的修，打量了下笔记，忽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大反派库珀在故事中没有任何台词，一句都没有。关于库珀的印象，都是从他的敌人和属下对白中来的。甚至在最终决战中，也只有打斗细节，没有库珀的台词。

为什么？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现象，应该是作者想借此表达什么。

是特殊的艺术表现手法，塑造大魔王沉默寡言且实力非凡的形象？还是这位库珀只是倒霉背了罪？

修的手指轻轻地敲着笔记本上库珀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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