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夜色宁静。

黒堡伯爵府外。

看起来像个粗壮武夫的杜威伯爵、奥利弗法师和另一位戴着兜帽的奥法者正等在伯爵府的铜制大门前。十三位身着便服、腰佩长剑的骑士位列两旁，充当护卫。

随着夜色渐浓，一辆简朴的马车缓缓靠近。驾车的车夫戴着斜插白色羽毛的宽檐帽，腰间挽着风笛，似乎是位吟游诗人，仔细看的话，俨然是那天在塔姆兰酒馆里演出的吟唱者。

吟游诗人的旁边，坐着一位全身铠甲的“清道夫”，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像木头一般，未有任何动作。

马车上的车夫看到了伯爵一行，一拉缰绳，停下了马车。

先下来的是夏普，然后是戈斯、莫尔蒙。

“您可真是折煞我了，伯爵大人。都这么晚了，您还等在这儿。”夏普说着，仔细整理了下身上宽和袍子的襟口，才郑重走向杜威。

“哈哈，子爵大人，你可真不够朋友。来黒堡这么久，怎么今天才想着来见我。”杜威拉着脸，走上前几步，却也没有和夏普太近。

“伯爵大人是一方领主，我只不过是个闲人，怎么好麻烦您呢。临走之前，想着再不见您一面，恐难心安，这才来拜会您呐。”夏普永远温和地笑着。

“子爵大人不管什么时候来，我随时都欢迎。”杜威笑道，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十三位骑士向两侧散开，兜住了夏普的退路，看似护卫，又像在押送。

夏普左右环视：“伯爵大人可真是喜欢热闹，来吃个饭而已，这么大的征战。”

“嘿，这不是您要来嘛！若是冷冷清清，怎么显示您的威仪。”杜威鬓角的头发黑白参半，“再说人老了，总喜欢喧闹。子爵大人再过几年就明白了。”

“子爵大人可还早。”奥利弗在一旁笑着，挺着大肚子的身形越发肥胖。

“这您可错了，伯爵。”夏普边走边反驳道，“无论老少，神总与我相伴，总不会觉得寂寞。”

“诶，那您是幸运的人，神这么眷顾您，我们这些俗人就不一样了。”杜威头也不回。两翼的骑士们队形越走越紧密。

夏普说：“神眷顾虔诚的人，伯爵大人也不用灰心。”

众人没走几步，快到门口的时候，站在门栏处的四个门卫左右一齐用力，费力地将两扇千把斤的铜制大门推开。

咯啦一声，随着门被推开，门内可见一面雕刻着兰纳郡地形的墙壁。

夏普站在门前看了会儿，莫尔蒙见状，也有模有样地看着。杜威也不催促。

身后诸位骑士，此时已全部簇拥在夏普身后不足二十来步，还想再靠近，却被那位吟游诗人和清道夫有意无意地挡了下来。

“走吧，大家可不要辜负了伯爵大人的一番美意。”夏普对身边的戈斯和莫尔蒙说道。

“哈哈，子爵大人这话说得对。黒堡的美食，做得最地道的还要数伯爵府上的厨子。”莫尔蒙笑着，嘴里的唾沫加速分泌，仿佛已经闻见了那味道。

众人在杜威的带领下拐过转角，走过中庭边的一道长长走廊，来到了今晚宴席的正厅。

厅堂间装饰奢华，空间宽广，左右两侧八根立柱上挂着珍贵的雪鹿头标本，下面是装饰用的长剑和盾，大厅顶部是南方大城兰开斯特工房生产的三层水晶吊灯。水晶玲珑剔透，显然是珍贵非凡。

按照礼仪，进入正厅的应当是贵族和贵族的亲随。在夏普的嘱咐下，那名清道夫留在了门外。从始至终，清道夫一言不发。一起留下的还有十一位杜威麾下的骑士。厅内宴席上落座的不过九人。

早已等在大厅内的美貌女仆一见来了尊贵的客人，纷纷迈着小碎步上前将客人引入座位。

除夏普外，其他人都由女仆扶着右手，走到席位前，等着女仆整理完座上的餐巾和餐具，这才慢慢落座。

因为吟游诗人的左腿不便，旁边又有一位女仆过来帮忙扶着，才没让子爵大人的随从出了丑。

为夏普服务的那名女仆格外美貌，胸前折着简约的鸢尾花布饰，更显得胸脯饱满。

但夏普仍拒绝了女仆的服务：“女士，我自己来吧。”

清隽的眼睛像是在放电，一击正中女性的心房。那位女仆只觉得心里一颤，红着脸，匆忙退开，差点与同伴撞到一起。

“哈哈，子爵大人，您还是这么会讨女人喜欢。”杜威坐在长方形餐桌的的一头，身后挂着黒堡和王室的燕尾旗，与夏普正相对。其他人两列而坐，两侧席位的中间还有好些空位。

“与人为善，是我圣教的教义。”夏普自然地回答道。

“您说得是，趁子爵大人还在，我可要向你讨教些教义上的困惑。”杜威眉毛一扬，气质不怒而威，让稍有胆怯的人不敢直视。

“欸，老朋友，你这就不对了。一边享用美酒佳肴，一边畅谈人生不是更好吗？！”奥利弗坐在杜威的右手边，笑着建议道。

“我可是就为这个来的，伯爵大人。”一直沉默的兜帽法师也打趣道。

“是啊，伯爵，可有好一阵子没尝到你家厨子的手艺了。”莫尔蒙急忙附和。

“哈哈，诸位贵客这么赏脸。倒是我的疏忽了。”说着，杜威伯爵拍了拍手。

侍立在两侧女仆们从侧门鱼贯而出，不一会儿，又纷纷端着银制的餐盘翩翩而入。

借这个空档，伯爵大人向大家敬酒，席间众人都一饮而尽。

第一道菜是黒堡最具特色的烤鳕鱼，餐盘边摆放的是清味用的半块柠檬。

莫尔蒙在杜威的邀请下，为大家介绍第一道菜的特色和吃法。

众人都吃得高兴，倒是戈斯没有动刀叉。

“吃啊，戈斯法师。这鳕鱼味道确实不错。”夏普已经吃完了自己餐盘中的那份，“浪费食材可不好。”

戈斯笑着点头。

“伯爵大人，现在该是我们谈谈教义的时候了。”夏普擦了擦餐巾，接着又抿了口酒。

“哈哈，我们都是老熟人了。我也不和您客套，说得粗浅了，您可不要怪我。”杜威指了指刚才那位美貌侍女，“我听说子爵大人对情爱之事毫无兴趣，你说你又不想干她，又为何对她客套呢？不显得虚情假意吗？”

旁边的奥利弗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哈，伯爵大人，你说的话可太直接了。我们的子爵大人……”说到一半，发现全场寂静，便又闭了嘴。

夏普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双手一摊：“跟伯爵大人一样，你即便干了她，也不会对她温柔。我只是做我自己罢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刚刚那位女仆脸色刷白，脸垂得快要埋在胸里。

“哈哈哈哈，说得好！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夏普子爵。”杜威刀削般的脸部线条忽然柔和了些，“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子爵大人，正一教为何要把平民看得这么重要呢？平民对贵教的事业，没有很大帮助吧？”

“很好的问题，我可要认真回答你。”夏普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我父母是谁，他们都是种地的平民，三十人团的大多数人双亲都是平民。伯爵大人的母亲，据我所知也是平民。我们的生活都被平民包围着，若是没有他们，便处处受困。像法师、骑士这样被神所眷顾的人，只是极少数。谁才能代表全人类？占绝大多数的平民才是，而不是我们，伯爵大人！如此，不是显而易见吗，若圣教教化了平民，那也就教化了未来的骑士，未来的法师。若是圣教能得到所有平民的支持，那便等同于得到了全人类的支持。”

杜威出奇地在沉思夏普的话：“贵教有没想过，如果争取贵族的支持，从上而下，会容易得多。”

夏普抿了口鲜红的葡萄酒：“确实如此，我们从未拒绝过一位虔诚的贵族。”

“你们拒绝了一些本可被争取的贵族。”杜威耸了耸肩，“譬如北方边境的几个侯爵。”

“是吗？真是可惜。不过，既然说到这里，那我就冒昧地谈一谈人类这个群体。”夏普视线下垂。

“愿闻其详。”

“人类是个短寿的种族，既是幸运，也是不幸。因为短暂，所以人类的欲望格外强烈，在人类的身上，可以看到其他灵族所没有的活力和热情。这正是人类最难能可贵的特质。但正因此，人类更囿于欲望。尤其是衣食无忧的贵族们，在他们厌倦欲望带来的快乐前，已经为死亡吞没。我见过很多贵族，其中多是骑士和法师。然而他们很多都是烟鬼、赌徒又或是性瘾者，欲望的奴隶。金币铸就了他们的庄园，也打造了他们的牢笼。相比贵族，教化一无所有的平民反倒是件轻松的工作。贫困教会他们敬畏，无知让他们努力向学。”

“哦？！”杜威眯起眼睛，回头看了眼王室徽记，玫瑰和剑的纹饰栩栩如生，“那么王室呢？王室不是贵族的一员吗？咱们朋友间私下里聊聊，您觉得诺曼王室如何？”

“诺曼王室应当成为所有贵族的楷模。”夏普毫不犹豫地下了论断，“比之金币和一切可朽的财富，王室拥有更大的财富，便是荣誉和梦想。真正金子一般的理想，与领土无关，和国民有关。先王曾和我说过，诺曼王室存在的意义，便是恢复骑士王时代全人类的团结，或者更进一步，恢复上古时代四灵族一体的田园诗境。正因着这样的理想，王国方能披荆斩棘，拔剑前行。”

还未说完，杜威伯爵就率先鼓起了掌，接着席间众人也纷纷鼓掌。

掌声停息后，杜威问道：“伟大的理想！冒昧地问一句，子爵大人也怀有这样的理想吗？”

“不。”夏普双手合十，正是正一教徒极示庄重的手势，“团结人类的肉体是俗世王权的责任，拯救人类的灵魂才是圣教的宗旨。”

杜威伯爵朗声大笑。笑完，继续问道：“那敢问子爵大人，那些难以拯救的贵族们又该怎么办呢？”

夏普直视杜威，笑而不语。杜威也不说话，空气中流动着灼人的火星。所有人都闭了嘴。莫尔蒙和戈斯皆有些不知所措，不停地切着盘中的肉。

正在这时，黒堡演武场的方向，传来了一阵似群狼又似群猿吼叫的声音。

夏普也忍不住朝演武场的方向望去。

狼灵？！他心中闪过疑惑。

杜威的心中困惑更甚，倾听了那声音许久。

片刻后，啸声消失了。

众人恢复常态，席间尴尬的气氛也消解了不少。

而此时，莫尔蒙早已经停下手中的刀叉，借着这机会连忙打圆腔道：“几位大人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来，来，今天可是为夏普子爵践行，我先敬大人一杯。”

夏普笑着点头，与莫尔蒙碰杯，一饮而尽。

奥利弗也帮腔道：“哈哈，子爵大人，您可也是贵族啊！堕落的贵族毕竟只是少数嘛！我们都是要做平民表率的人！”说着，奥利弗挺起胸膛，与夏普又碰了一杯。

“子爵大人刚刚一番话正气凛然，就为这个，我敬您一杯。”杜威也站起身，席间第一次向夏普敬酒。

“确实如此。”夏普也不推辞，起身又喝了一杯。

坐下后，旁边的戈斯法师凑上前劝道：“子爵大人可不要喝多了，我都听到您心脏的声音在减弱了——”

话音刚落，夏普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睚眦欲裂，难以置信地盯着戈斯，伸出颤抖的右手。想要抓住戈斯的衣领。

戈斯一个箭步退了开来。

夏普抓了个空，一双手只能紧紧拽着胸口的衣服，呼吸变得更加浑浊。旁边传来女仆们的惊呼。

“怎么了，子爵大人，您没事吧？莫非是突发疾病？”杜威笑眯眯询问，却半点没有上前的意思，反而是挥了挥手，让女仆们全部退下。

夏普出气多入气少，胸膛如同风箱，脸色发青，连眼神也变得涣散。

一众女仆低着头急匆匆离开，那位尤为美貌的女仆夹在人群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下贱的东西，瞎看什么。”是杜威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把餐刀飞了出去，精准地刺入美貌女仆的脑门。

旁边的女仆刚要惊叫，被旁边的伙伴急忙捂住了嘴巴，众人连推带搡，慌忙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具尸体躺在地上。

“夏普大人？！”杜威杀人的当头，瘸了腿的吟游诗人脚下踉跄地冲了出去，左脚的残疾险些让他跌倒在地。

“这……这是……”莫尔蒙的视线在夏普和戈斯之间来回，“戈斯法师，这是怎么回事？”

“心、锚——术！”夏普愤怒地盯着戈斯，艰难地挤出这个词。说完，夏普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整个人便瘫软在地。幸好被瘸腿的吟游诗人及时搀住。

戈斯已经走到杜威伯爵身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不错，是心锚术，通灵师的小把戏。只是没想到，如此好用。”

说完，戈斯右手虚空一抓：“这便是您的心脏，夏普大人。”

夏普随着戈斯的动作，眼神一怔，张大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心锚术是通灵师的常用术法，以言语和精神念力反复加以暗示，在特定条件下控制受术者躯体甚至灵魂。戈斯道行粗浅，所操控的不过是夏普的心脏，然而这便足够了。

大局已定！

杜威终于发出了畅快的笑声，剩下的两人不足为虑。

身边的奥利弗、兜帽法师以及两位骑士也应景地笑着。

“没想到莫尔蒙爵士还是个恋旧的人？现在还要陪着子爵大人？”奥利弗向仿徨无措的莫尔蒙发出邀约。

莫尔蒙身子抖了下，立即向奥利弗小跑了过来，低垂着头。

兜帽法师笑声桀桀：“保民官胆小如鼠！要不是毒药对子爵大人没用，咱们这回都不用这么麻烦。”

莫尔蒙惊讶地看了眼兜帽法师，身体抖得更加剧烈：“你那天……那天……给我的是毒药？”

“当然，莫尔蒙大人……”兜帽法师笑得更欢。

“好了，不要吓唬咱们的保民官了。”杜威阻止了兜帽法师继续说下去，继续欣赏夏普的垂死挣扎。

“你们这群卑鄙小人。”吟游诗人抱着夏普已经倒下的身体，愤怒地破口大骂。

“卑鄙吗？真像你主人的脾气，我就让你死得痛快点吧。”胜利的感觉格外让人满足，比大烟的感觉更令人着迷，不过杜威明白，凡事要有所克制。这一点，他格外同意正一教的观点。

杜威向一位骑士招手，拔出立柱上装饰用的长剑，递了过去：“杀了他。”

简短有力的命令。

那骑士狞笑着，接过剑，向夏普走去。

瘸腿诗人清俊的脸上变得惊慌，怀中的夏普紧闭着眼睛，胸膛已经不再起伏。

一步、两步，骑士走得近了。

第三步。

不，他没有走到第三步。

夏普睁开了眼睛，一道光从他手中闪过。那名骑士心中一凉，一低头，心脏处已被一把小刀洞穿。

察觉异变，杜威等人齐齐后退了一步。

“让你失望了，伯爵大人。本来还想让您再开心一会儿。嘿，不瞒您说，在读书会的时候，我还演过不少角色呢。可那回都没这次过瘾。”夏普站了起来，拍了拍整洁的衣服，掸去不存在的灰尘。

夏普身旁的吟游诗人脸上同样变得波澜不惊。

“你……你……你怎么会没事。”戈斯张皇失措，仿佛眼前的是一头人形怪兽。旁边的杜威紧皱着眉头，握紧双拳。另外几人被吓住了，莫尔蒙则是更加不知所措，不停来回看着杜威和夏普。

“不瞒你说，通灵师的小玩意儿，我恰好懂得不少。”夏普不急不缓。

“夏普，你高兴什么？！”杜威嘲讽道，“四位奥法师，加上十多位言灵骑士，可入得了子爵大人的法眼吗？嗨，你还真以为自己有三头六臂？”

杜威的话很快稳定了军心。

不错，即便夏普没有中心锚术，也没什么可怕的，众人齐上，便可碾压制胜。

“伯爵大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夏普拔出了尸体胸膛上的小刀，随性把玩着，“我可从未想过和大人您动手。”

“子爵大人，你觉得现在求和，还能管用吗！”杜威皱眉道，“若不是你心怀不轨，原本我们还有共存的可能。”

“伯爵大人可真爱说笑。你要是放过了我，可怎么向金大公交代。”小刀在夏普手中灵活翻跳着。

杜威戒心仍存，眉头皱得更紧：“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废话了。”

“哈哈哈哈……”夏普难得笑得欢快，“我说了，伯爵大人，要对您动手的，不是我。”

杜威已经失去了询问的耐心，周身电光闪动，唯一顾忌的是大厅内空间狭小，不适合魔法师战斗。

正要动手时，异变突生！

奥利弗蓦地发出了骇人的惨叫，握着自己左手蹲跪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奥利弗——”杜威惊得退到了一旁，一面防备着夏普的偷袭，一面心中惊诧骇异，没料到夏普当真还留着后手，而且就在自己身边。

作为防御，杜威迅速在身前织就一张电网。

但夏普毫无动作。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

很快，惨叫声停了。戛然而止，像被人硬生生掐断。

奥利弗重新站了起来，毫发无损。然而，他现在的样子，却让自己的老朋友惊得倒退了一步。

短短的几十息内，奥利弗整张面皮已变成了银白色光泽，仿佛金属一般的质地，脸颊上的血管清晰可见，似乎流动着细小发泡的透明液体，便连两颗眼球也蒙上了白色，滴溜溜地像钢珠一样，在眼眶里往不同的方向诡异而快速地转动着。

奥利弗开口了，一连串的声音，完全不像有意义的语言，甚至不像带有情绪的人类声调。如果可以形容的话，那就像所有可能的发音被打散重组。

这番骇异的情景，唬得戈斯和兜帽法师防备性地施展周身魔法。

任谁都知道，这已经完全是个怪物了，似乎还是威胁十足的怪物。

关键时刻，杜威当机立断：“杀了他。”话未说完，空气中凭空出现强大的波动，像蓄势已久的巨拳轰然打出。

同一时间，戈斯和兜帽法师的攻击也一齐发动。另一位骑士拔过剑防备着夏普。

青白的冰刀，蓝色的闪电弧，沛然莫当的冲击波，一时间，狭小的空间内充斥着数种魔法，将奥利弗淹没。

怪物奥利弗的眼球转动更快。他似乎对魔法有着天然的厌恶，脸上不停抽搐，接着只一抬手，所有魔法在近身处通通消失，像烟尘消失在空气里，无形无踪。

见状，三位奥法者的攻击停滞了下，接着便更加密集。

这次，奥利弗甚至没有抬手，只是任凭魔法袭来，而后再次让它们消失无踪。

三位奥法者彻底疯狂了！这到底是怎样的怪物，竟能硬生生吃掉魔法！

杜威大声命令在场的骑士向奥利弗发起攻击。

骑士如梦初醒，长剑突刺，从背后一举贯穿奥利弗的胸膛。

杜威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奥利弗只是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多出来的剑尖，而后伤口被银白色的液体迅速填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把那柄长剑也长在了肉里。

那名骑士吓得迅速脱手，如果慢了片刻，他担心连自己都要和这怪物长在一起。

“伯爵大人——”戈斯向杜威投来眼神，眼下的怪物已经超越了常理，“我们先出去再说。”

“不，继续攻击！那怪物一定有弱点。”杜威坚定地拒绝。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他的伯爵府，他是此地的领主大人。如果就这样落荒而逃，他还有什么脸面被尊称一声“大人”。

又一波更强大的魔法向奥利弗袭来！

这一次，奥利弗银白色的体内竟发出了黑色的光。以胸膛为中心，黑色的光像盘踞在此的章鱼触手，在空气中舞动。所有魔法碰到这黑色的光，立即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杜威、戈斯等人的意识海里，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崩裂。

早早躲在角落里的莫尔蒙见到这一幕，终于发出了像女人一样的尖叫，冲着夏普大喊道：“子爵大人，求您救救我。兰纳郡需要保民官。”

“很快就不需要了。”夏普眼里的情绪古怪莫名，转身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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