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荒野上,突然起了大风。
北枫从储物空间里放出自己的废品收购站,打开锁进了大门,回身又锁上进了屋子,脱-光衣服扔到洗衣机里,然后站到蓬头下面开始洗澡。暖暖的热水从
头上流下,流经身体每个角落,舒缓着北枫身上每一块肌肉,久久,北枫抹了几下脸,关了水,将身体仔细擦干。
北枫把冷藏了有一年多的上一顿的剩饭从冰箱里拿出来,放进微波炉里热上,又到院外地里摘了黄瓜和西红柿洗了开始大嚼。
神朝一年哪有这等凡物,都是玉液琼浆。
突然想起来冰柜里各种肉还有好多,北枫立即又想到了那些暗红的肉泥碎骨,不由一阵干呕。又想到南房工人食堂里够十个人吃三个月的米面粮油。又想到
了以前和那些白的、黑的、灰的人坐一桌,兄长弟短醉生梦死的日子。又想到了上班时和小雪一起在快餐店里吃午饭的快乐日子——那是我曾经过的日子和我最
应该过得日子——三年多的时间里只能偶尔回到原来的城市,偷偷在不注意的角落看着小雪上班或下班。
“法律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种成本!”
北枫有些黯然的念叨着这句话将最后一口西红柿吃完,从微波炉里取出热好的饭,细嚼慢咽的吃着。
累了。北枫走到床前,躺下,闭眼,立即进入睡眠。
窗外突然开始雷声轰鸣!
整个荒野世界只剩下在天空闪耀的金色雷霆。金色雷霆如瀑宣泄,又如一棵丫杈森森无边无际的金色树冠,笼罩整个天穹。金色雷霆之上,弥漫着深重的金
色雾气。突然,金色雾气开始慢慢的旋转、涌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直到激烈的如龙卷风一样翻滚。但诡异的是,其间却没有丝毫声响。
金色雾气一直翻滚,一直旋转,在不知深有几何的雾气中,竟然凝聚出一轮无边的暗金色水滴。金色水滴突兀穿过深重雾气落下,无声覆盖了整个废品收购
站。整个废品收购站都浸泡在那金色水滴里。
那金色水滴覆盖了废品收购站每个角落,浸润了一切东西。
俄顷,那金色水滴似乎水池中的水找到了出口,开始缓缓收缩,向废品收购站的大院方向收缩,然后向北枫的卧室收缩,向北枫睡的床收缩,向北枫的身体
收缩,向北枫的头部收缩,俄而渐渐消融进熟睡的北枫眉头。
北枫毫无所觉。
恍然间。
“石头、石头,快往上爬。再往上,再往上!”
北枫的脑子里传来了催促的声音。那个声音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就像自己的哥哥在呼唤。
可是自己哪有哥哥?石头?难道是在叫自己?
他往上看去,发现自己的头顶远处是两坨伟岸的臀瓣,臀瓣正在茂密的黑色树叶间耸动着向上,边向上还在边催自己快点跟着往上爬。
北枫的视线越过两坨伟岸的臀瓣往上看去。他没来由的就知道这是一棵宽如一座连绵不尽山脉的黑色大树,而大树的的顶端早已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白云,一
直延伸上去,没有尽头。
北枫低头看去,自己的下方,一颗璀璨的金色太阳照耀着下方广袤、无际的大地。太阳金光有如实质,充斥了整个大地。
一群群光着身子的高大男人正在一个佝偻白须、同样高大的老人引领下向着自己这里高声赞颂、祷告。那些赞颂和祷告的声音不可能传到这么高的地方,但
是北枫却从心里听到了他们的赞颂、祷告。
那赞颂、祷告有如蜜汁,直入自己的心窝,很是美妙。
北枫有些呆了,不由的审视自己。一双巨手,轻松的把握着数米粗细的紫色树干。
数十丈的赤裸身躯,内蕴无尽的伟力。即使是这大到无边的紫色巨树,他感觉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毫不费力的攀爬到顶端。
而且,似乎这对于自己和上面的那个如哥哥的伙伴等同于一场游戏。
下面那些身材似乎只比自己略低的人,似乎每次看到自己和同伴都要跑来这大树下虔诚的跪拜、赞颂和祷告。
北枫不由的嘴角微翘一丝笑意,抬头四周看看,从一条紫色枝干上一丛黑色花朵里随手揪下几颗黄色的小小果子扔到那个赞颂自己的白须老人身前。祷告和
赞颂的声音更加洪亮和悦耳起来。
“石头,石头。你要收他们做你的神仆吗?”上面那个亲切的声音又响起。
“收做我的——神仆?我难道竟然是一个神?”北枫迷惑中。
眼前倏忽一变,北枫又已矗立在无尽的星河中。
一颗颗或炙热或灰暗的残缺大星在星空中凌乱的碰撞,无数凌厉的光华在星空纷乱飞溅。
突然一道幽暗无形的墨色刀芒从千万里外瞬息而至劈向一个娇小身影,正与狰狞对手战斗的那个娇小身影却没有了抵挡的时间。
北枫手中的长刀猛的将自己眼前的敌人逼退,一念间横跨到那娇小身影身侧,挥刀挡下了这道阴暗的刀芒。
“石头,小心——”一个浑厚却已激烈到变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北枫脑中。
然而北枫只觉自己脑中轰的一声,再没有了意识。手中的长刀已脱离掌握,坠入无尽的星河。
倏忽间,北枫又回到了来这里之前的那个夜晚。
废品收购站。一个温柔至极的嘴唇吻到了正在沉睡的北枫额头。
“哥哥。我虽然伤太重将要沉睡了,但是终于可以来见你,我很高兴,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可惜,我没有照顾好——”
沉睡的北枫似乎感到了异样,突然睁开了眼睛,疑惑看着眼前这个给了自己深情一吻,美到绝巅的少女。
这个美到绝巅的少女骇然看着北枫突然睁开的眼睛,至美的脸庞上显出深深的震惊、悔恨和悲伤。
“你看到了我。你居然看到了我。怎么会?怎么会?我居然打断了你的新生!我不该来找你,不该来找你!哥哥,难道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一滴眼泪
从这个至美少女的脸庞滑落,落到北枫的嘴唇。
——好酸——好涩。
北枫倏然起身醒来,用手慢慢触摸脸颊,一滴热泪沾湿了手指,额头垂在膝盖上,默默许久。
“为了你们的相聚,就要让我们分开——这是他妈神该干的事?
你是女娲,你是人族的母神啊!”
北枫抱头嚎啕大哭。
“宵寐非祯,扎闼洪休。”
北枫使劲的用碳笔在废品收购站大门旁的白墙上认真写着,动作虔诚的像是祷告,神情却更像是发泄。
“夜梦不祥,题门大吉。”这是北枫梦醒后想到的一则宋人笔记里的古事。
写完之后,北枫叹了口气颓然靠着铁门坐了下来。许久,脸上的干涉让北枫回到了屋里准备洗脸。
这个陌生的世界,虽然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但也必须往前走。至于会有多远已不必计较。
走向卫生间的北枫突然环视了下屋子,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
他眯起眼想了想,返回到屋子中间靠墙立着的大穿衣镜前。镜子里,北枫头顶上赫然稳稳端端的多了一个金灿灿一头大一头小的棺材。棺材大头朝前,正中
两侧各竖写四个暗金篆字:
“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
北枫猛然跌坐在地,惊恐的大叫,那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啊——”
“砰!”北枫倒在地上,一股水流迅速淹没了他的裤子。
北枫初到神朝,斜靠在榻上,腹部放着笔记本电脑,难以置信望着百米高大殿梁藻;
北枫撩起头上平天冠垂下的玉旒,眯着异样情绪的眼睛扫过前方神情柔和顺从、穿着华丽如伶人的男男女女。
“‘辛卯,帝集巫欲乱。’我去你妈的!”北枫猛然抬脚将史官身前的几案踢飞,歇斯底里狂吼着冲出了大殿。几案上刚刚书写的玉碟飞起;
北枫狠踩油门,越野车发出狂热的吼叫,向着下一个、再下一个、更下一个,更高的山峰冲去。
直到北枫将越野车开到了再无法回头的最高山峰最顶端,收音机音量开到最大,不住手动更换着频率。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我他妈的到底在哪?怎么会连宇宙微波背景辐射都没有——”
收音机仍旧阒寂无声,连最常见的沙沙噪音都没有;
北枫将挡在脸前的玉旒撩上平天冠,缓缓从心上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屋顶上一个俏丽的少女和北枫紧紧依偎着,在北枫手中自拍杆上的手机前绽开明丽的笑靥。
屋顶后茂盛的枫树上方是一片舒朗的星空。
一颗明亮的水色星辰在星空中闪耀。给这颗星辰做背景的那片并不明亮的星空,竟然和神朝的星空一模一样。
北枫突然在满屋的异味中坐了起来,他径直看向镜子里,头上的那个暗金小棺材不见了。
刚才自己死了!他确信。即使刚才的只是回忆而不是做梦。
现在,自己似乎有了一丝不同。
可是,哪里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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