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BOSS

“两千斤白棉，一千斤粉棉，七千斤黑棉，三千斤绿棉——加上其他颜色的，一共六万斤。

这是多大一片，野棉花能长这么多？还都是长须棉。”北枫把棉花的秤数加了加，有些不可思议。

钢是一秤一付，这些首领们都不会算数。童叟无欺。

“男一，女一，你们带着其他人和各族过秤。

跟刚才一样，秤砣起来就是一千斤。

一秤给一张这个，最后一起结算。

东西归类分开放。”北枫在秤后的桌子上留下两副扑克。各族现在带过来的各样树脂、汁液估计也就两万斤左右。

北枫走到空旷处，左边是高高漂浮的白棉，右边是荡漾的硝酸。二者在中间相遇，硝酸匀匀浸润棉花。

没有碱脱脂，只能在浸润前用神力分离掉棉花中的杂质、脂肪。

一神的神力虽然不强，但却几乎是万金油，不光分离杂质和脱脂，完全浸润的硝化棉后塑形，压缩紧密后随即中性干燥，不湿不柴再收起来。

整个过程完全在神力密封中，比机器生产线安全多了。

毕竟浸润需要时间，五万斤棉花消耗了三天时间才硝化完成。剩下一万多斤棉花备用。多出来的不够一千斤，卖家赠送。

一个部族独得六百斤钢铁，北枫不知道这个部族以后是会成为这附近百万里的一霸还是被各族联合起来灭族，也或许有大人的调停会维持目前的样子，但这与北枫无关。

他只是做生意，这里谁被灭族他都乐见其成——都是把人族当牲口的种族。

他要管这里的事，是因为他怀疑是自己插手并使用神力的结果。

他相信神可以让一辆自行车，即使没有人骑也可以自动行驶直到永远，但那只是自行车而不是一个生命。

死去的生命不该复活！

他不习惯，而且恐惧！

各部族带来了全部的人牲，车上的成员一共达到三百七十五人，其中婴儿还是那三个，原因不必再细究。

两个三层卧铺的大巴足够。

有了棉花，不必纺织，可以直接用神力压成坚实的布匹。铺盖被褥衣物毛巾等等就都全了，北枫认为的基本生活条件达到。

“你们一直走，走到看不清这里的山。等我！”北枫亲自忙了一天，炖了一锅锅的肉，炒了一盆盆青菜，蒸了一笼笼馒头。

在居住区拼了长长的桌子，和大家吃了目前最丰盛的一顿晚饭，男一女一负责，安排大家上车。

北枫伸手指向北方，一条平坦的大道从地面隆起直通远方。

“你们不要靠近，可以在远处看。或许也不会有太大动静。”等挂车远去，北枫指了指远处的天空跟各部首领说到。

连大人魔物的护体力道都打不破，他们没有参与的能力。但毕竟给自己带来五万斤左右的树脂、汁液。

至于付出去的钢材，反正都是废品，而且还有的是。

“如果神使有时间上的延迟，我将保证先把您的族人安然带回鸾鸟族，等待您亲赴接回。”

转身的北枫，耳边突然传来七彩鸾鸟王的传音。

“好，谢了！”北枫声音很低，或许七彩鸾鸟王听不到，但他看到北枫一滞，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七彩鸾鸟王心里松了口气，同时一喜，神使点头就是对他的认可和信任。

失去力场保护的大人祭司早已被众首领挫骨扬灰，北枫直接骑着高赛穿过山谷，来到平阔的祭祀之地。

只不过祭祀之地此时却已深陷地下，成为一个地陷深坑，包括他曾经出现的那个山洞和瀑布。

那些曾经埋葬在此的魔物不知道怎么爬上来的。

黑暗对他来说早不再是问题。

北枫跳了下去，一直下落，下落……

北枫忽然放出越野车坐到了里面，紧闭四门和玻璃。

整个洞穴都是脑浆。越野车落地轰然前进，豁开一大片，粘稠的脑浆和血水喷射，直到撞到了洞壁。

“洞壁在动，在颤动！”

越野车后退，再次前进，开始在洞中打着圆圈漂移，如一把扎入豆腐中的弧旋镖。

“卡啦啦啦！轰！”飞速旋转前进的越野车前面，突然发出连续的撞击声和沉重的掉落砸地声。

车被挡住了。

不断调整前进方向，脑组织中居然藏着一架无比巨大的骨架。刚才的咔咔声就来自被撞断的一根根肋骨。

北枫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位远古强大大人的尸身，他失去了眼睛以上的脑壳，开放脑壳里的脑组织累累，一直堆满洞穴，淹没了之前地上的一切痕迹。

脑子不可能长这么快，只可能是在漫长的地下时间里，按照这位故去的远古大人脑组织模拟制造的。

生物技术？

北枫拿出一个铁筒，往里塞满硝化棉，收起来，再拿出一个铁筒，再塞满硝化棉……

刚才在颤动的洞壁鼓起一个个包，然后破裂，爬出一个个人，有男有女有大人婴儿。

毫无生气、毫无表情，如影子无形无质穿过脆弱的脑浆，向越野车围来。

北枫依旧在填充硝化棉。

一只手无形穿过底盘抓向北枫的脚踝，那个人体随即如雾破散无声消失。然后是接连不断的消失。

无声的人体在消失，无声填充满的硝化棉铁筒也在消失……

越野车开始升高，到达脑浆之上，硝化棉铁筒不断飞出天窗，匀匀铺在整个脑浆之上。

越野车飞出洞穴停到地上，北枫下了车，趴在地上开始呕吐。

当北枫终于停止呕吐，仰面躺倒地上，手中拿出两只绑在一起的密封玻璃试管。试管里一个是金属粉末一个是液体。

“是您，重新给予了我生命！”一个声音从头顶的地陷口传来。

一个浑身金色的孩子左臂怀抱皮卡丘，右手端着红彤彤的苹果，眼神充满崇敬感激又带着无限委屈不解。

北枫转身坐起，默默看着他，无言。

“那晚？”北枫慢慢曲了曲胳膊，看着小孩的眼睛。“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

小孩不答，最终看着自己的金色身体，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些干什么用的？”北枫指了指山外面。

“去他们各自的部族报仇！”小孩眼中泛起疯狂之色。

“为什么没走远？”

“他们恐惧。有什么不让他们离开！”小孩也满是疑惑。

“但也有能离开的！”前任七彩鸾鸟王就是例外。

小孩也不解，困惑摇摇头。

“那个大人祭司？”

“他没有部落，留着他保护我。”

“他身周的保护力场是什么？”北枫认真看向他的眼睛。

小孩再次无言。

“下面那些都是久远以来的祭品？”北枫又换了个话题。

小孩迟疑但又点点头。

“伥鬼。”北枫长长吁口气。

“他们——用来做脑浆了？”都是虚幻身形，身体自然做了他用。

小孩不言。

“一个人，孤单吗？”北枫突然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抚摸着。

“妈，妈——”小孩慢慢转头，看向挂车消失的方向，脸上怯怯地向往。

“这几天，感觉到哪个是你妈妈了吗？”北枫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拿出手机给他看视频，上面是一个个正在忙碌搬棉花和树脂的人。

“你的爸爸和妈妈是他们！”北枫暂停视频，给他指着两个并肩劳作的青春少年男女。

“他们是工具，他们也是爱人！”

孩子不懂，抬起头望着北枫。

“爸爸、妈妈，以后会好好地生活，回到人族。那里只有人。”北枫低头笑看他，认真点点头，似是在给孩子承诺。

“爸爸——妈妈——”孩子陌生地念着，眼神转视远方，似在开始思索、理解两个称呼的真正含义。

“人死不能复生，孩子。况且，你不是真的复生。

神给了你身体，魔给了你意识和不可能有的知识和情绪。”北枫轻抚着孩子的头，嘴里喃喃。

“无论神，还是魔，都是可怕的。小孩子遇到了，一定要哭的，知道吗？

就像现在，当你真正知道，什么是爸爸和妈妈，你应该哭的——”

孩子身上的金色正缓缓褪去，他诧异地看着北枫，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北枫右手稳稳托着孩子的头，左手为他合上空无一物敞开的胸膛，全新的粉色浴巾盖上他的身体。

“爸爸，妈妈——我相信您！”孩子怔忪中眼神突然一亮。北枫诚恳微笑点头，孩子的眼睛充满欣喜，随即黯淡，终至无力闭上。

“啪——”极深远的地陷地底，一声隐约的碎裂。

“呼——”金色火焰席卷大地。

北枫坐在地陷旁，怀中搂着安静沉睡的孩子，任凭烈风撕扯他枯黄的长发。

火焰熄灭，北枫也随之消失。

“呛！”沉重的石斧和锋锐的斩马刀相撞。

“呛！”沉重的石斧和锋锐的斩马刀再次相撞。

“锵锵锵锵锵——”沉重的庞大石斧和锋锐的尖利斩马刀无数次相撞。

一个重新站起来的远古魁伟巨人，一个身形壮实的矮小青年。力量如何都不可能匹敌，但偏偏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中，势均力敌。

魁伟巨人神情越来越惊惧，矮小青年气势却越来越豪横。

“锵锵锵锵锵——”沉重的庞大石斧和锋锐的尖利斩马刀再再无数次撞击。

似乎撞击消耗的不是力量而是气势，并且不死不休！

一天一夜，三天三夜，十天十夜……

终于，魁伟巨人瘫软倒下，化为尘埃，似乎身体的每一份精气都已耗尽。

矮小青年也不再矮小，反倒更显壮实。

“一个微不足道的寄生神魔，居然也想做躲在背后的BOSS？”北枫不屑道，然后忍不住拍打拍打自己的胳膊腿。

“你们，这次可以安静地长眠了。”北枫一句话出口，附近的天地都似乎轻轻松了一口气。

“我们都有挚爱的人！”北枫从地陷直升上来，嘴里喃喃，缓缓走向山谷之外。

身后的地陷缓缓闭合，孩子躺在闭合的最中间，层层浮土覆上他的身躯，直至成为一个小小的坟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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