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自控可信

一座玉色的巨城，堪比土灵门坊市。

虽已是后半夜，但城中依然熙熙攘攘。无数靓丽俊俏的男女在摇曳灯光下谈笑游走、在歌阑酒肆中歌舞饮宴。

谷三石拿出山主令符轻轻印在了巨城毫无形迹的护城大阵上。

“神婆出来一见。”谷三石淡淡说道。

没有反应。

“神婆出来一见。”谷三石还是淡淡说道。

还是没有反应。

“我自己进去？”谷三石手中的山主令符突然亮起。

“小人卑鄙！”一个玉衣妇人满面怒容出现：“擅闯我狐族护城大阵，不算违背族誓吗？”

“此城我人族所建，此阵我人族所设，何来你们的？”谷三石仍旧淡淡说道：“你们今天已经破坏了族誓。你应该知道时间不多了，继续废话吗？”

“你——”玉衣妇人脸上浮现茫然之色，“他到底是谁？”

“北枫。”谷三石回到。

“就这么多？”玉衣妇人有些失望，有些愤怒。“不怕凶兽、不怕武器、不怕法术，除了没有法力，速度不啻修士，力量不啻修士，你还说狐族破坏了族誓？”

“星图。”谷三石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什么？”玉衣妇人金色瞳孔一缩。

“星图！”谷三石看清了她的躲闪，顿时面容转冷。

“人族怎么可能知道星图？”妇人有些慌乱的厉声喝道。

“不是知道，而是要！”谷三石态度彻底冷硬。人族居然不该知道吗？

“万族中只有最强的大人和最弱的狐族才有所谓的神仆之说，原来是真的？”谷三石冰冷盯着玉衣妇人。

“拿出星图或者族灭！”谷三石轻轻晃了晃山主令符。“你该知道族誓的由来。”

“没有！”玉衣妇人偷眼看着玉符，开始有些慌乱。“狐族没有星图！”

“星图。我或他，灭你们。”谷三石平静却不容置疑。

“他，灭？”玉衣妇人身子一抖，似乎才真正知道那个只凭一把凡刀杀来的不似凡人的人会带给她们什么。

已经在召集所有能召集到的荒兽去阻击，还是没用吗？

人族是什么？

无爪，秃牙，甚至连毛和尾都没有，和蠕动的虫子一属，万族万灵中只能排在末位，只配做万族祭祀牺牲的双足虫子。

狐族是什么？

名义为神仆，可即使在人族只配做牺牲的上古，也不过仅排在人族前一位。当人族崛起，连万族中最强的大人一族都击败后，狐族彻底沦为万族之末。

被人族赶出祖地的狐族从此颠沛流离，直到万年后在神婆六月的带领下，在远离祖地千万里，濒临东海的东荒青丘最终落脚。

又万年后，一位年少的人族修士和一位在人族内悄悄化形历练的神仆清月偶然结识、相爱。

二人相携，游遍了整个人族土地和狐族土地。

就在青丘，那个少年竟然自创人族的木行功法，终究成就了人族的仙帝。

人族的仙帝照着人族城市的样子，以自己炼出的灵晶建了这座玉城，设了护城大阵，发下人族修士和妖狐永不相犯的族誓，换取狐族从青丘迁移到这里。

万族中最强大的人族，发下了永不相犯的族誓，一座人族仙帝亲手建的灵玉的城和护城大阵。孱弱的狐族沸腾了，举族迁移。

直到人族在青丘之旁建立了木灵门，人族的凡人开始出现在狐族土地内。

狐族感觉被骗了。

所谓永不相犯的誓言束缚了人族的修士但却并未限制凡人，凡人的智慧和集合而成的力量，终有一天会在狐族领地内站稳脚跟，就像他们在其他万族领地内那样，好在有族誓，人族的修士并未暗中参与。

兽潮还管用。

最重要的，青丘一定隐藏了什么连人族仙帝都垂涎的宝贝。

历代神婆都流传青丘之南的落雷山脉中有神物，但却苦无力量寻得。以人族仙帝的能力自然不会知道，但却从来不取。

直到有了柒月，作为神仆而不只是下代神婆的她，感觉到那个落雷山中的神物。不再是流传，她清楚感觉到了那个神物的位置。

柒月不过千年就成了狐族万年来最强的神婆。她看到了希望，不敢奢求占有神物，但可以借用神物，和那传说中将降临的神，要求人族把青丘还给狐族。

经过柒月的不断尝试，终于得到那个被龙珠寄生的虫子的认可，取得神物终于有了眉目。

可是那个早已废弃的落雷城竟然又有了人族入驻。而且人族山门的少山主居然会出现在那里。

必须赶走他们！

幸好人族修士不能干涉。

可是那个凡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居然知道星图？

这是只有神仆才知道的。除了大人一族外，只有狐族才知道的最隐秘的流传。

有强力护持，让人从心底信奉、膜拜遵守的才是族誓。

人族的少山主，拿着山主令符的少山主，实在不需要跟她孱弱的、在山主一脉护持的族誓庇护下的狐族诳语。

小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卑鄙！

神婆心里防线终于奔溃，涕泗横流。

“没有，狐族真没有！

我们只是神仆，是最弱的神仆，我们能知道星图已是莫大荣光。我们不配有星图啊！

没有，狐族真没有！”

谷三石冷冷审视着她，半晌：“哪里有？”

“或许大人一族知道。狐族太弱，根本没有能力拥有。狐族真没有啊！这一界，要有也只有大人一族才有。”玉衣妇人想到一个可能，那也是唯一的可能。

“这一界？”谷三石敏感的抓住这个词，他微一思忖：“传说中的通向罪星的通道？”

“不一样，不一样。罪星就是我们日日看到的太阳。也是我们夜空里看到的那些暗淡的星星，是传说中的神罚之地。

界就是我们这个天圆地方的世界之外的地方。传说有真正的宇宙，一个个像圆球一样的星星飘在空中。

还有的界是神的家园，是万族真正起源的地方。

神州大陆不过是神豢养万族的一个地方，这样的地方有很多。

星图就是真正宇宙的图，据说所有星星都在星图之上。”神婆急着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真正的宇宙！这一界！天！神在的地方！”谷三石沉吟良久。“你可知道阴阳？”

“阴阳？”神婆一脸茫然。

“跟我走！”谷三石忽然神色一变，带着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神婆倏然消失。

“暴虐！”突然一声爆喝在北枫脑中轰响。

北枫立即脑中清明如冰，右脚急忙从死死踏着的，浸在血中的脖颈上挪下，右手握着的刀柄松开。

金色斑驳的刀身兀自插在刚才踏着的狐女腿骨中晃动。

连忙遮掩身体，柒月垂泪带着地上被打晕、打伤还有那个拔出腿骨中的长刀后惨呼的狐族少女消失。

北枫沉默，低着头穿过凶兽尸体和过踝的汩汩积血，向西行去，直到消失在落雷山脉的暗夜中。

“北枫欠柒月的。他不还我还！”许久，谷三石从地上捡起那把金色斑驳长刀，插在还陷入呆滞的神婆面前，跟随北枫而去。

狐族的希望。少族长。万年来最强的神仆。

柒月，不再纯洁了！不再纯洁的神仆，再也不会有神恩。没有神恩又怎么能收到神谕？

没了收到神谕的能力——哪怕一万年一次——就没了震慑周围万族的能力。

即使再强，双拳怎敌四手？独木难支，一个孤独的强者是无法保护狐族的。

一个凡人。一个无论法力还是刀兵都无法伤害丝毫，却能无停歇攻击别人的凡人。

他真的只是一个凡人吗？可又为什么没有感应，为什么不是神？柒月啊——

“呜呜——”不是凡人，不是修士，不是神。到底是什么？

涕泗横流，神婆握住兀自颤动的金色斑驳长刀，哭声压抑徘徊。

——

北枫一步跨出深潭中砸落的瀑布。

天蓝色的长发肆意飘洒在如玉晶莹的躯体上。

刀是不会暴虐的，暴虐的只能是握刀的人。

当自己握着刀，一样会恃强凌弱！

无可推卸！

——

“我没有你们需要的东西，我有的只有我觉得你们需要的东西。五百以下狐族的少年男女，我会交给他们学识，并教给他们怎么用这些学识。

至于最终你们狐族能利用到什么地步，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落雷海周边三百里，这是人族生活的区域，当然也欢迎你们狐族到那里生活。

在那里，人族和狐族再无区别。一切来往、交流无所限制。交朋结友、婚嫁之事各随其愿。

我在一日就保狐族平安一日。等我离开的时候，必保狐族有自保之力。

这是我的诚意。你们觉得行，就派人过去。”

北枫说完又拿出一把金光耀眼的唐刀插在玉城封闭的大门之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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