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

“卖货喽，卖货喽，上好的城里货。”一个精瘦的黑衣男人挑着货担子走在山林中，他叫苦儿，刚刚远远就看到我们这一大堆人在一起，所以就吆喝起来，他说他是个走山的货郎儿，何谓走山，意思是挑着竹担，去往深山老林子的村落里贩些小货。这个行业听起来挺有趣的。

不过这货郎走山，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挑夫都能做的行当。要知道，活人走老山林子，经常会遇到一些说不得的诡异事情。幸好这卖货郎，曾经随着一个游走四方的老道士学了些皮毛术法，倒也能防身，挑到那些偏远的地方卖货也真是难为他了，他还给那些地方的人们提供了很多便利，倒也是一项利民的行当。

他见我们对他学习那个道人的什么法术很好奇，本来想说，后面他又想想然后绝口不提了。不过他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个离奇古怪的故事：

有一天，我正挑着担子行在山中，正坐在一片阴凉处歇脚。突然好端端的日头，一下子暗了去，闪电划过，远处黑云涌动直冲这边过来，没一会，筛豆子般的雨点儿紧接着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我暗暗骂了一声晦气，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在我挑货走山的时候下雨，把货都淋湿了。眼看着这老树林，这是绝对避不得雨的，在这里山里人都知道，老树招雷，要是在树下躲雨，雨没等成，我知道，肯定会等来雷电把你打死的。

于是我挑起竹担，迈开大步，一路往前狂奔奔去。我记得先前路过时这座山的时候，看见过这老林子前头有个破庙。破庙虽破，但总能避些雨的。挑着货跑步的过程中，我好像踹到了一只很黑的动物，它发出状如婴儿一样的惨叫，然后还想咬我，我哪里会傻傻地等它来咬我，早一溜烟就跑了。

凭着我年轻人的气力，没过多久，我就走到破庙，低着头踏了进去。在破庙里，我抹了把脸，将身上湿透的麻衫解下，使力地耍打着衣服，想让衣服快点干。

然后我突然听见有人尖声笑了一下。

急急忙忙往四面八方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破旧衣裳的老头，正坐在一堆枯枝燃起的篝火前，仰起脸，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说不出什么感觉，总觉得那目光有些阴邪。但还是强压着自己的奇怪感觉问道，

“阿爷，您是附近村落来歇雨的吗？”

那老头不应声，垂下头，用干枯的手捻着一根细枝，扒拉着火。 我觉得讨了个没趣，退到破庙门口，抬起头望着天。 他也不害怕我，要是我是一个杀人犯呢，他看起来都不害怕。

不过破庙再破，好歹是供神的，寻常的脏东西，根本入不得。 突然，我猛地想起来，前几天去附近几个村落贩货，听乡里人说，山里有恶妖，时常要给它去贡些猪羊生肉。

心里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发现破庙中，那尊粗糙的石像，隐隐约约辨的出一只狐狸的样子。 那破衣服老头尖笑一声，伸出有些干枯的手，直接从火堆里抓出一团黑乎乎的肉，也不拍灰屑，直接塞到嘴里嚼起来。 “烤火，烤火，烤了好吃。”青山老头扭过头，冲着我说道。 我哪里敢信他啊，怕他是妖怪，所以我谨慎地看着，不多久，那老头子好像嚼到什么硬的东西了，呸了一口，吐出一小块人指甲。

我感到一片反胃，这老头吃完，佝偻着身子站起来，走去拖出了一口棺材，垂下头窸窸窣窣地忙活。不多久，手里又抓了一团肉，直接扔到火堆里。 “烤了好吃，烤了好吃些。”老头咧开嘴，扒拉了几下火堆后，趴在地上快速向我奔来。 我急忙挑起货担光着膀子就跑了，顾不得晾在庙里的麻衫，往庙外死奔出去。回过头去看，身后的已经没有了那个老头，他已经变成一只硕大的黑皮老狐狸，正咕溜溜地转着眼珠，一边跑一边盯着我呢！

担子好重，再这样下去看到会被那老妖怪追到的！我只好扔下担子，迈开大步疯跑起来。可在这山林中，又如何跑得过山兽。 这时，天空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一声巨雷轰然响起。 那黑皮大狐狸见状，尖叫一声，抱着头往破庙里窜去。 传说天上有雷神，专司罚人间罪恶，怕是这老狐狸心中有鬼，吓得肝胆俱裂。 我连忙喘着大气，寻回自己的担子，不敢停留，冒着雨往山下急走离去。这就是我的故事了，以后我就跟着那位贵人拼命学习法术，用来赶山的时候自保。

听完他的故事，众人纷纷称奇。而他卖完他的货又准备回到他自己的家了，货担子晃晃悠悠，摇曳在山间，再过几年，就没人听他的故事喽，他轻轻叹息的形象永远留在了我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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