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杰克老爷

陈放回去睡了一觉。

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里也没人管他，如果按照帝国的礼仪，他的所作所为完全跟贵族不沾边儿。不过这样也好，这才是他心中的生活，现在应该吩咐厨房准备下午茶了。

他洗了把脸，看见仆人正站在门外。

“陈放殿下，杰克·本先生来访，说是您的意思。现在正在正厅等您。”

陈放嗯了一声，“好的，你去吩咐厨房准备些点心。”

杰克·本准备好的说辞似乎在这位皇子面前完全用不上。陈放开口就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来的意思。请坐，杰克·本先生。”

“我知道作为帝国的皇子、西地的主人，也许您并看不上这些小钱，流风要塞的做法确实不光彩，但是您也是流风要塞的主人呐……”杰克摇晃着满是肥肉的手。

“不，杰克先生，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先喝杯奶茶润润喉咙吧！这奶茶可是从产自风雪王国的，喝在嘴里有一股沁心的冰意。”陈放说，语调平稳，目光温和，显示出他极好的涵养。

杰克有什么话都憋在了嘴里说不出来，首先在身份上，他仅仅是一个商人，西地虽然不像是在枫叶帝国那样对商人重视程度不高，但说到底，他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上等平民，陈放能够接见他已经很不错了。

“你想购买铁矿石，对吧。”陈放的指节轻轻敲击在桌面上。

杰克正不知道如何说，却没想到陈放会这样直接了当的说出口。

“我可以卖给你，不过这个价格就不能按照以前的价格了。”

好吧，等等……陈放说的什么？可以卖给他。甚至阿西克侯爵已经打算看陈放的笑话了。作为一个皇子不在雾月城待着跑到了最偏僻的西野镇巡查还被刺杀了，简直是贵族圈子里的笑柄，也因此陈放的信仰流失很厉害。

但是坐在他面前，这个沉稳的少年让他觉得非常的不一般。

听说这位陈放徒步走了两年，才从帝都走到了这片地方。他真是了不起啊。即使他经常的走南闯北做交易，可是到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风雪王国的王都风雪城。在那里他见识了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动辄上十万的金币加价简直让人流口水。而听说帝都的拍卖场，甚至能喊出上亿金币的拍卖。比较而言，他这个流风要塞的大商人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穷鬼。

“我知道，整个雾月郡，不，整个西地都是您的，可是——正常的价格……”

“比正常价格多三成，你想要多少呢？”

还是有一搭没一搭这样漫不经心的敲着桌面。那一下一下的节奏简直都是在他的心上打鼓，这个价格其实已经不错了，卖出去后他可以赚到三成。只是很长时间流风要塞对西野镇都是掠夺性的交易。而事实上，西野镇建镇的时候就是因为这座矿山。不然爵士大人怎么可能会把目光投到这个小地方。

“可是，陈放殿下，这样做恐怕会引来侯爵的不满。”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您的信仰已经流失了。

陈放的声音依然充满着漫不经心，“他满不满意需要我来关心啊？别忘了，他只是个侯爵而已。”

只是个侯爵而已，这样的话，不由让杰克噎了口唾沫。这可是拥兵自重的侯爵啊，整个流风要塞都在侯爵的统治之下，皇子您要命令他简直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侯爵的梅花家族，就是流风要塞最上流的存在。

“如果他想要反抗我的话，他会付出他付不起的代价。如果我这样说，你还会考虑他吗？”

杰克知道，这到了谈判的关键时刻。这个皇子一点也不好谈，他想。

“难道您要凭借雷电大人……可是仅仅是雷电大人一个人，恐怕没办法与整个梅花家族作对啊。”

“你这是实话啊。”陈放笑了一声。常年对抗奥匹斯山的魔兽暴动，流风要塞招揽的客卿不止一位，其中甚至包含了武王。就是有一两个武尊他也不会奇怪。

“不过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一句话，杰克先生，九折的价格，吃吗？”

杰克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一个决定来，“吃。我全吃了。”

陈放却笑得意味深长，“我怕你吃不完呐，杰克先生。”

这笑的简直有魔力，就在杰克思索间，陈放把糕点盘推到了他的面前。又重复了一遍：“我怕你吃不完呐，杰克先生。”

杰克看着眼前精致的糕点，顿时无语了。陈放是拿这个来开他的玩笑啊。杰克拿起了一个，填到了口中，舒滑酥软喷香清甜，实在是太好吃了。这是食物吗？应该是天上的食物吧！

陈放真会享受。说话也同样厉害。

“我会给你打八折。”

杰克悚然动容。

刚才不是都已经谈妥了吗？怎么还有自己给自己降价的，陈放是嫌弃金币太多了吗？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商人，所有再让利给你，是希望以后我们之间的交易还能继续做下去。”

我们？他和一个皇子，我们？杰克有些惶恐。

“别担心，杰克先生，我只是欣赏你做生意的勇气。这样的勇气不是任何一个商人都具备的。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到我的面前。事实上，在你来之前，我就知道了你全部的资料。”

这是摸准了他呀。

杰克说：“有您这样慷慨的皇子，我当然十分愿意和您做交易了。不瞒您说，我实在是看不惯强买强卖的做法，这和强盗没什么区别。而商人，讲究的是交易的艺术，通过贩运来凭空的生出金币来。我们家族的箴言是‘广为流传’。”

陈放举起了一杯牛奶。“为您日后的荣华富贵，我们干杯。”

“那为殿下早日掌控西地，我们干杯。”怪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

醇香的牛奶，实在是太好喝了。这和流风要塞的贵族饭菜简直是天壤之别。真应该让那群自以为是的贵族来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贵族风范。

“殿下，您的厨师做的牛奶味道实在是好极了。”杰克赞叹道。

陈放淡淡道：“是吗。如果有一天平民也能喝到这样的牛奶就好了。”

额，这个想法。真是惊人啊。皇子是一位善良的领主。

“陈放殿下，对于这次交易，还是跟以往一样吗？”前面的谈完了，是时候问最后一个问题了。

以往的就是，遵循物物交换的法则，矿石换粮食。

“你确定能提供足量的粮食？”陈放摇了摇头，“明天你就会知道的。我要金币。然后，我还希望你能够帮我联系一下青海郡的粮食商人，你给我牵线，我会给你５０金币的费用。”

额，这个答案，和他想的出入太大，可他确信陈放一脸正经不是危言耸听。杰克站了起来。“陈放殿下，我们既然说好了，没什么事情，下臣就告退了。”

“好，下午的时候——”陈放看看天色，有些哑然，“真是抱歉，明天吧，明天下午，在矿山给你清点矿石。”

“殿下您也要去吗？”

陈放也站了起来。杰克立马微微躬身以示敬意。

“明天我正好要看看我的新设备和矿山公司改革怎么样了。到时候我应该会和你一同前去。”

“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陈放亲自送杰克·本出了花园，这让杰克·本有一种恍惚的错觉和……失败感。陈放并没有如同以前他谈判的那些商人一样，油嘴滑舌、斤斤计较，语气自始至终都是温和平淡，但是却一直有种咄咄逼人的凌厉。就好像是，每一句都说到他心中想要说的，好像他整个人都在他面前无所隐藏。陈放单刀直入，精准的令人害怕。不过——他也喜欢。

回到小镇的旅馆，同行的佣人帮他拿着东西，去掉撑场面的大衣，低声问：“老爷，谈判还算顺利吗？这个陈放是不是已经被侯爵的名头吓得胆寒了呢？”

怕是所有的人都如这个仆人一般的想法吧！

然而事实却不是如此，陈放拥有的不仅仅是精致的面孔，跟他的黑色头发一样格格不入的是凌厉的不见血的语气。

“闭嘴！”杰克老爷一声低喝。“殿下岂是你一个平民可以议论的，当心被拉到广场上烧死。”

可是——平常说这个被赶出来的皇子，不都是随便说的吗？

他是所有贵族茶余饭后的笑点，一个落难的皇子，带着个他的侍从，被赶到远离帝都万里之外的地方。这个皇子还不会武力，纯纯粹粹的一个废物，甚至他是文王唯一的儿子，帝国也不允许他继任文王这个封衔。仅仅是远封，还封在别的被封王国的覆盖地带。

其实杰克心里则是另一种想法。也许，西野，是陈放故意的选择。这里有矿山，就代表着财富。与其在重叠的封地遭受嘲笑，还不如在这个没人注意的小镇逍遥自在。可是极冬就要来了，面对奥匹斯山的魔兽暴动，陈放难道还呆在这个人口不足５０００的小镇？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这无异于自找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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