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现实问题

当然，在神界发生的这些，现在对于风行来说，都和她无关。她此刻烦恼的，只是长途旅行的疲惫。

她之前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旅程——足足两天的车程，日夜不停地前往遥远的地方。除了每几个小时的服务站上的暂时休息吃饭之外，他们都必须待在自己的位置上。这个时候风行就异常感动于自己能得到下铺的位置了，因为她躺累了可以起身坐着，或者走过去跟溯两个人坐着聊聊天。而上铺……真的就只能一动不动了。

而且，在她躺在自己的位置上，头晕脑胀，却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起过去，想到学宫里面的时光。而更要命的是，她史无前例地想到……或许，那种平静的，顺利无比的人生，也是很幸福的吧。

然后，她开始羡慕辰婧，思索自己这些天的种种决定和选择……然而她忽然发现自己做不到完全没有怨怼：失去的安稳，光明的未来，以及自己的……

唉，想到这个的时候，看见那家伙就心烦。可是都无法改变了。

只能接受。

在两天过去，到达滨城的第一时间，她和溯都极其有默契地提出了先找个旅馆住下。刚开始的时候，风行是主动带着溯，在车站附近转了几圈，问过了好几个旅馆，发现车站附近的旅馆果然是真的很贵之后，她只能决定去远一点的地方找。

然而，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毫不意外地犯了路痴，面对四通八达的路口，又是因为方向犯晕，又是因为不敢过马路而犹豫……她只能将主动权交给溯。溯亦是习惯了她的毫无方向感，拉着她坐上了公交车，到远一点的地方找到了旅馆。

到了旅馆之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洗澡，换衣服，只是，一身清爽地坐在旅馆的床上的时候，她只想把头发擦干后 就略微躺一躺，睡一觉。然而溯又一次抱住了她，将她压倒在床上。

事实上，在那七天里，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也慢慢领略了鱼水之欢的滋味。不得不说，其实有些时候，真的很沉醉于倒在他怀里什么也不用想的感觉。但是，这种疲惫的时候，她真的想不通他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充沛精力，非要和她缠绵。

然而，幸好她在疲惫的时候，不动也行。就随便他怎么样了。

就是，他在缠着她亲热之后，又想像以前一样，抱着她睡。但是这几天似乎更热了些，风行不太享受拥抱的温度。在迷迷糊糊之中，一直嫌弃地往墙边蹭，而他一直在固执地想抱着她。风行也只得随他了。只是，在睡醒的时候，风行难免地感觉到了轻微中暑般的头晕。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他的娇气习惯，洗漱完毕，才恢复了清醒。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他们便出去了——为了防止迷路，当然又是溯带着她。

这是一个很小很偏远的小城，跟初战学宫所在的楠城相比，真的是分外寥落。哪怕是已经是黄昏时分。正当上下班上下学，老人们也要出门买菜的高峰期，风行也感觉这里不如她以往所见的景象那样繁荣。夕阳下的街道上，人群三三两两，车子也并没有多少，分外寥落。

更像……她故乡的那个小村庄。

但是风行还是没什么思乡的感情，至少，是不会让她有想回家的冲动的。

风行忽然醒悟过来，真的，她偶尔会有很强烈的羡慕别人的情绪，但是，却一点也不会去思乡……她似乎潜意识里就认为，别人的生活，别人的命运，都比她的平顺，即使她自己按照父亲给的路途走下去，也是很艰难和坎坷的。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溯。”

“嗯？”

“你相信命运吗？”

“有时候相信。”

“比如？”

“我相信你是我的。”

“……”

看来没办法跟他说点别的了，这个陷入了爱情不可自拔的家伙。风行有些烦躁地转过了头：“我们先去吃东西，然后明天就去车站搭车去虚无城。”

溯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但是就在他们走进了离他们下住的旅馆最近的小快餐店的时候，他们又看到了那两个和他们同时上车的旅客。

四人在看到彼此的时候，神情都有些微妙。而且风行明显地感觉得到，对方的目光，除了好奇和试探之外，又多了一层警惕。于是她立刻领悟过来，虚无城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使得明明每个人都知道虚无城那里很危险，却又忍不住往那里跑，而且还要将往那里跑的其他人视为竞争对手。

所以，那里发生了什么？

风行有些茫然地望向了溯。他却也只是轻轻摇摇头。

看来是没办法了。

而更让风行头疼的是，当她看到这个菜单的时候，顿时彻底地无语——这里的饭菜价格，居然足足比楠城贵了七八倍，光是一碗白米饭都要七块钱？这真的是快餐吗？

“好贵啊，怎么会这么贵的？这里离车站都好远了啊？”

“嗯，是有点贵。”溯似乎感觉有些无语，“换一家吧。”

于是，他们再次站了起来，往外走去。然而，找了好几家，都是差不多的价格。无奈之下，她只得接受了这个现实，随便找了一家还算干净整洁的小店吃了饭，便打算回去了。

此刻已经夜幕四降，渐渐变得深蓝的天空上那层淡淡的玫瑰色余晖开始变得熹微，直至消失。

街道两边的路灯开始亮了，店铺的霓虹招牌也开始闪烁，入夜了的小城，仿佛比白天的小城更有活力。风行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些景象，因为她忽然发现，原来夜晚的景象，更让她着迷——五彩缤纷，安静却绚丽，迷离与沉醉似乎是整个城市的主题，就像微醺的酒。

她以前，真的从来没有真正欣赏过城市的夜景。在村里的日子自不用说，来到楠城之后，她也只有每周日的下午才能离开学校；和辰婧放纵的那段时间，也没有晚上出去过。

风行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很乖的孩子，乖到什么都不懂。

而当她回过神，却发现自己的同伴亦在出神地望着她。

没有当初那种强烈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渴求，他的目光变成了一种沉醉的迷恋和依赖，仿佛就只想永远地看着她。

这个魔族男人没救了。

风行忽然感觉很不妙，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成熟、稳定、可靠，他可能曾经是强大的，理智的，冷静的，沉默的，但是这一切在遇到了所谓的爱情之后，完全被他内心的火焰燃烧殆尽。在他心里，什么都比不上他现在所热恋的人，甚至什么狗屁现实，他都可以完全无视……

这会导致他在逆境之中完全失去理智，甚至产生偏执的想法。而且毫无疑问，在他看来，她是完美的，天才的，什么都能克服的，如果将来她实在无法满足他的要求，他在失望的时候，不会认为是自己对爱人的评估过高，而是会认为她是故意的。

这么想着，风行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是这样，这些天，真正让她不安的东西就是这个。他的爱给她带来了一种深层的恐惧。

然而她现在没办法处理这家伙了。

走一步算一步了。

而且，提到现实……

风行打开自己的钱包，头疼地发现，原本两千多块的，现在只剩一千几了。

两个人蜗居在那个破祠里面七天，她和他各自都花了三百多，来这里的车费就用掉了四百多，旅馆一天六十，带押金一共一百，刚才吃饭又花了几十块……

这么下去肯定是不够用的……溯明显也知道这件事情，那么，他为什么不担心？还有，那七天里，他还能一起出钱的，但是出来之后，却没有再出钱的意思了。

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他没钱了——这个原因是可能性最大的，看他不舍得买衣服，就明白了；第二，他可能觉得没钱不是很大的问题。

而当她抬头望向他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有了答案。

他是真的没钱，也觉得没钱不是很大的问题。

他此刻的表情确实也是很平静：“怎么了？想买手机吗？”

“什么鬼……”她白了他一眼，抬头，才发现他们站在了一家手机店门前，而且里面有个柜台小妹已经在一脸花痴地看着他了。

嗯 ，是看着溯的。

这家伙真的是……风行干笑了一声，道：“买手机干什么，我不买，没钱。”

然而，风行话音未落的时候，就有个意外的声音道：“小姑娘，想要的话，可以免费给你哦！”

风行和溯不由得一愣，循声望去，却是一个穿着正装，戴着金丝眼镜的高挑女青年，带着很友好的笑容，从手机店里走了出来。

但是风行和溯心里都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免费？为什么呢？为什么您要给我免费的东西？”风行问道。

“啊，其实，也是有条件的哦。”那个女青年把目光移向了溯：“这位先生长得真帅啊，是位模特吗。”

溯没有回答，而是无视她，只拉住了风行，道：“我们走。”

风行也毫不犹豫地道：“好。”

他们心里早已确定，这个女人不是骗子，就是另有所求。而那个女青年看着溯护犊子一样把风行揽住拉走，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住了。

“唉唉，两位别走啊，我只是想让两位帮忙在店里做两个小时的推销而已！真的！如果一部手机的报酬太少，可以再给一千块哦！或者，小妹妹你不方便的话，单单这位先生做就可以！”

溯理所当然地冷笑了一下，但是当他回头看到风行的时候，还是难免地楞了一下。

风行的表情，很明显地……犹豫了。

她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于是，他只得开口道：“好吧，我答应你。”

所以这一次，他们凭借溯的颜值，拿到了一笔对于他们来说还算不少的钱，以及一部手机。当然，那个店长是很开心地给的：因为在溯出现在柜台里不到十分钟，店里立刻挤满了一群女生，她们大多数都装出了在购买手机的样子，或者真的就购买手机了，而小部分……就直接直勾勾地盯着溯看了。

对于溯来说，这自然是没什么可开心的，出卖色相，这对于他来说是第一次，这种感觉很不舒服。面对这些分外爱慕美色的女子，他只觉得人类对美色的追求已经超乎他的想象。

——不止人类，魔族和神族，应该也是这样的吧。反正以前那些疯狂的追求者们……

但是当他偶然望向站在另外一个柜台的风行的时候，却到底还是忘记了这些纷乱的思绪。

风行……为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是因为她的恋人得到了肯定吗。

应该是这样的。

在工作结束，带着报酬离开店里的时候。风行甚至开心得忍不住挽住了他的手臂，并且走路都有些蹦蹦跳跳的时候，他的心也不由得活跃了起来。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开心就好。

但是风行想戴着耳机听歌睡觉，却是他绝对不允许的。幸好，风行心情好的时候，也乐意于照顾别人的感受，既然他不乐意，她也就没坚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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