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虚无故事

风行的开心持续到了第二天，她和溯收拾了东西，退了房，便计划好，先去车站附近，打听去虚无城的车，买车票，向虚无城进发。

然而，他们在车站那里，却意外地被告知了一件事情。

“没有去虚无城的车票。”

“卖光了吗？”

“没有就是没有。”

“……”

风行死死地盯着对方许久，对方却是一脸无辜的样子。最后，风行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只得选择了离开。

站在车站面前的广场上，风行不知道了呆立了许久。她记得那一天阳光特别好，风也有点热，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但是她感觉自己茫然无措。最后，她问了一句：“我们该怎么办？”

溯显然并不怎么积极，只是看了她一眼，也沉默了，似乎在思考着如何混过去。但是她得到了自己的答案：“我们去找个占卜师。”

“占卜师很贵的。”

“不，并不贵，如果是打听过去发生的事情，基本也就一份报纸的钱。”风行耸耸肩，“甚至直接卖给你一本当地的风土人情书籍，别这么奇怪地看着我，因为说真的，有多少占卜师真的能铁口直断？人类占卜师就更不用说了。”

“……那你去哪里找？”

“车站附近都会有的，跟我来。”

“……你不会又迷路吗？”

“车站就那么小，放心，我们就在这附近找找就好。”

溯自然是没办法，只能跟着她在车站附近转了一圈。所幸的是，虽然这座小城的车站简陋而且偏远，客流量也少得可怜，但是车站附近标配的那些零食小店、报刊亭以及占卜店，却是一样也不少。

风行走进了那一家位于最角落的阴森森的小店，不到五平方米的店里，只有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看过去就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和洗的发白的长袍，只是，在他们站在桌子面前的时候，那个占卜师就醒了。似乎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睡眼惺忪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庞——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张充满了沧桑的面孔，但是那络腮胡子看起来并不友好，也并没有什么长者或者世外高人的气质，甚至还有些凶相毕露。风行不由得皱了一下眉，但是很显然这个占卜师还不是很清醒，只是打着呵欠，道：“虚无城的相关资料卖二百块钱，包括去虚无城的法子，谢谢。”

风行惊了一下：“二百块钱？”

“嗯，不然呢。”占卜师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一边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副黑框眼镜，揉了揉眼睛后戴上，又将他们打量了一番，“而且还送一次占卜，很划算的。”

“……”风行撇撇嘴，望向溯：“溯，你觉得……”

“给他。”溯倒是很果断。

“好。”莫名就相信了溯的判断，风行拿出了两张一百块递给那个占卜师，占卜师接过钱，眯着眼摸了又摸，确定不是假钞之后，才慢腾腾收起来，又慢腾腾地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才五六页的小册子，递给风行，又道：“好了，我要帮你占卜了。”

“好，我想找一个人……”

“嘘！”那个占卜师立刻打断了风行的话，“我就是随便给你占卜一下，不可以有指向。”

风行无语了，只得道：“你说。”

占卜师便闭了一会眼睛，冥想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眼，面无表情道：“你要多向你父亲了解一下你母亲的生平，这和你的姻缘会有极大关系。”

“……还有呢？”

“没有了。”

“……”

风行顿时感觉这个占卜就是骗人的。但是，她也只能道：“谢谢，我们走了。”

在他们走出了那个小店之后，那个占卜师似乎不想营业了，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关了门。风行一时间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只道：“我们到候车室那里坐坐，看看这个小册子上写了些什么吧。”

溯却似乎有些神游天外的样子，听到她的声音，才蓦然回过神，道：“好。”

“你……怎么了？”风行感觉到有点不对。

“没什么。”

既然他不想说，风行也就不问，只是跟他一起去了候车室，找了个座位，在那里开始看小册子。

那本小册子上写的正是关于虚无城的故事，而且，还有一个神乎其神的主角——虚无城的领主，默雨公爵。

这是一个颇为强悍的人类修士，曾经也在战宫的初战学宫里学习过，称得上是风行的校友。但是正如很多人类修士囿于自身的资质一样，哪怕和神魔的孩子们一起接受最好的教育，也只能触到能力上限的天花板，无法更进一步去渴望神的殿堂。

在接受了这命运的现实之后，默雨公爵选择了这处偏远的小城栖息。那时候，虚无城还不叫虚无城，叫润城。在这个风景优美、位置偏僻的小城里，和很多幸运的领导者一样，他极为顺利地统治着这座城池，在适当的年纪，碰到了天赐的良配。在他权力和名望最鼎盛的时候 ，他用一场盛大的婚礼迎娶了另外一个城池的公主，将一个完美的人生童话剧情推向最美好的剧情。

但是现实里，童话永远是容易破灭的。就在二十年前，他深爱的妻子在一场大病之中香消玉殒，岳父的城池也在一场战争中彻底摧毁，敌人的战火已然烧到了他最西边的领地。战争使城池陷入困顿和灾荒。然而除了迎战之外没有办法，城外的敌人是他的宿敌，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若他投降，势必面临屠城的噩梦——那个敌人，也是这样公开放话的。

于是这一场艰难的战役，就这么打响了。

然而，尽管默雨不愿意承认，甚至不敢让城里的子民发现，但是一个要命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这位公爵的法力，因为某种疾病以及过度的悲伤，已经不如以往了；而城内的军队，也不如敌军的数量和力量。这场战役，势必会输。屠城的命运，已经无可避免了。

此时此刻，无助的人们很恐慌，刚烈的人们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想竭力挽救的人们寻求着外界的帮助，希望能请来援兵，或者通过世界战争公约的限制，阻止很可能到来的屠城。

但是哪怕是最后的活下去的希望，也都渺小无比。

在这危急存亡的时刻，默雨公爵站了出来。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领着自己的军队，在那一个黄昏，开城，迎战。

然后赢了。

当然，“赢了”这两个字，说得是很轻巧，但是如果是真正经历了二十年前的那场战役的人，都会告诉你，那一场夜战，不止让普通的人类胆寒、恐惧，哪怕是那些修士，也都能感受得到，死亡的气息是那样浓烈，邪恶和不知名的恐惧四处蔓延。有一些目击者甚至描绘了这样一幅景象：那一片无星无月的荒原里，暗红色的火焰扭曲着所有人的视线，但是那个夏季的夜晚，却依旧反常地冷得刺骨。交战的人影不断倒下，然后又有新的人影出现。血液渗透了土地，各种残碎的手臂、腿脚、内脏，或者已经区分不出什么地方的骨头肉块随处可见……枪声，炮弹声，法术波动的声音，亦盖不住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哭喊。

那是一场噩梦。但更可怕的是，在胜利的黎明，活下来的平民们，发现似乎真的是一场噩梦。

死去的士兵们确实是死去了，但是死不见尸。原野上明明散落着各种被遗弃的兵器，土地上的血迹依旧被战火炙烧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而那些在存活的伤者口中描述的横尸遍野，却完全不见。

敌人也是全军覆没，但是也没有留下任何尸体。

这是一场让人惊疑的胜利。

但也毕竟还是胜利。

活下来的人们最终选择了三缄其口，默默处理了那些没有自动消失的兵刃已经碎裂的铠甲。而默雨公爵则是以在战争中负伤为由，开始了长达二十多年的蜗居养伤。这期间，为他处理城内事务的，则是他那群忠心而能干的下属。而这二十多年，城内的居民们，也渐渐淡忘了战争的伤痛。润城改名为虚无城，也是在十多年前，悄悄发生的。

这座城如今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也是因为那二十年前的一战。

城内的大多数子民们自然可以为了自己的安定生活而选择沉默，但是世界上永远不乏好奇的探险家，追求真相的历史学者，渴望获得力量的野心家。如同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转瞬间被蝴蝶翅膀扇成风暴，关于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再次被人提起，不少人蠢蠢欲动，来到虚无城一探究竟。

于是默雨的公爵府就成了这张探险地图里面很重要的地方，也是唯一可能起作用的地方——在别处，你永远不可能得到当年的资料，也不可能获得你想要的真相。

但是，事情就奇怪在这里：在越来越多人去“探访真相”的这几年，那些探险家们要么消失了，要么在成功探访了默雨的公爵府之后，自愿效忠于默雨，在虚无城定居，并且对所知道的真相只字不提。慢慢地，虚无城也开始变得越来越不正常，越来越多的平民开始修行，农耕，工匠，商业等等，慢慢被荒废。然而奇怪的是，这个城池居然没有崩溃，反而一直维持着相当顺畅的生活环境。一切物资都向外部购买，哪怕商贩联手哄抬物价，他们也能付得起这个钱。

而且，那些修行者们，居然真的能在修行上，有值得称道的成果。

唯一的问题是，那些想追寻虚无城真相的人，依旧大半失踪，小部分抛弃以前的所有，效忠于默雨公爵。

于是，这更使得外界的好奇心越发强盛。但是附近城池的统治者们都开始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去着手处理这个事情：一方面，因为虚无城的影响，他们的城池也都得到了很大的收益——至少高层的权贵们得到了不少好处，而另一方面，他们也对于虚无城非常提防，生怕强大不知底细的虚无城，会忽然引发一场大战，将他们吞并；即使在观察几年之后似乎真的没有这个苗头，他们也都惧怕于会有太多年轻人去了虚无城就不复返回，于是，便做出了封城的决定——禁止所有人经过他们的城池前往虚无城的地界，船只、车辆，都禁止前往虚无城。而虚无城，也开始越来越排外，除了那些指定的运送各种物资的船只车辆，都不轻易让任何东西入城出城。

然而，到底还拦不住人们的好奇心。小册子的最后面，就有如何去虚无城的办法。而这个办法，就是去找一个叫“锦小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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