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找到冷杉

来的人是伯爵府管家的儿子，一个比她年长大概九岁的青年。除开管家因为债务对风行的苛待之外，伯爵府的众人一直都觉得管家一家和这个厨房老婆婆一家的关系不错，原因便是这个好心的青年，从风行小时候，便一直很照顾这个小妹妹。

但是事实上只有风行知道，她从十岁开始，就非常害怕这个青年：因为他在风行十岁那年，就露出了自己狰狞的面孔，用一把糖果将风行诱骗到了自己的小楼上，试图猥亵她。所幸的是，风行拼命挣扎反抗，而且那个时候正值饭点，老婆婆很快找来了，在小楼下叫着她的名字，喊她回家吃饭，风行才得以脱身。那时候，懵懵懂懂的风行不懂，只知道和这个哥哥单独在一起会被欺负，所以不能和他单独在一起；但是后来长大一点，她便开始绕着那个人走，甚至于别人提起那个人，她都不愿意听。

而现在，他来干什么？

风行握紧了手里的小棍子 ，霍然站起，冷冰冰地看着他。在看到她的眼神的那一瞬，那个青年居然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是错觉吗，他怎么感觉，这个小妹妹……想杀他？

“小风，你怎么了，连你敬哥都不认了吗？”

风行冷然一笑，道：“你有什么事，说了快滚。”依旧是嘶哑地几乎听不出来在说什么的话语，那个人自然是听不懂，继续露出了那种令人作呕的表情：“小风，我听说你今天休息，所以想约你出去玩，怎么样，去不去？不去也行，你要休息的话，我进你家去玩玩。”

回答他的，是绝然的回身进门，和关门反锁。

那个人楞了一下，倒是有些莫名地冷笑。

虽然有种这个女孩变了一个人的错觉，但是到底还是错觉。

等着吧，这个女孩迟早会是他的玩物。不，都不用等，今夜就有一个机会，不是吗？

风行在反锁了门之后，把窗子也关上了。压抑不住心中的恶心和愤怒，她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无奈之下，她泡了一壶浓茶，喝下去之后，终于感觉镇定了点。

原本的人类女孩风行也会偶尔喝茶，但是基本都是和那些认识的女孩子们一起去玩的时候，在奶茶店买的那些解渴的速泡茶。而现在的风行，总是会想起当年还在父亲身边的时候，父亲偶尔会带来他亲自去城里买的极好的茶叶，弟弟不能欣赏这样苦涩的食物，而她却被那悠长的茶香味迷住，后来离开了父亲之后，也时常惦念着。然而现在的境地，回想起曾经的那些，她却并没有任何悲戚的感觉，她只是更坚定于自己不属于这里。

我一定会离开这里的，这不是我真实的人生。

她喝了茶，便安下心来，在床上打坐冥想。然而今天却有些异常的，脑海里不断浮现起那一株幼嫩的植物，渺小的，脆弱的，却又让她感觉美丽无比，充满了生命力的……

这一棵……这一棵……美丽的……花……

她不由得也在意识里痴痴地望着它，看着它在风中摇曳，看着它在细细的雨中沐浴，低下了那小小的花苞，又看着它在放晴之后，抬起了花苞。

然后她蓦然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走出了家门，来到了那棵花草边，抬头，却发现冷杉就站在她家对面的马路边上。

“……冷杉！”

她几乎就要冲过去，但是那一刻，她动弹不得。幸好，他走了过来，他们便在马路边坐下。那一瞬间，风行虽然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也激动无比。犹豫半天，她才试探性地开口了：

“冷杉，你还好吗？”

“我还好。”冷杉笑笑，侧过脸看着她，似乎意想不到的样子，“我其实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你……嗯，在你冥想的时候，我也正好在控梦，真的好巧。”

“你，也被困在了这里？”风行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还好，千面逃出去了。”冷杉的表情有些微妙，风行便没让他问出来，径直道：“我是和恋人来旅行，然后被困在这里的。嗯，是个魔族的剑士。”

冷杉这回终于释怀地笑笑，伸出手，似乎想像以前那样摸摸她的头，但是又半路收了回去，有些愧疚地道：“我至今都还没有找到脱困的办法，抱歉，只怕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又或者，就永远被困在这里。”

风行没想到冷杉也会说出这么绝望的话语，只能沉默半响，才道：“是这样的吗？冷杉？你觉得我们可能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或许……”

冷杉还未来得及说下一句话，风行忽然就从冥想里离开了。她睁开了眼睛，自己还坐在床上，外面有人在敲门。

敲门的人当然不是冷杉，而是伯爵府的那群女孩子，以及酒店的几个同事，她们还带着几个男生，来找风行，是因为她们想叫风行出去玩。

“小风，以前你总不跟我们出去玩，这次给个面子，我们通宵爽爽？”

“不去。”风行一口拒绝，甚至没有开门，心里还有点懊恼。

“你说啥，我们听不懂！我的天啊，你再这样下去成哑巴了，找不到男朋友的！”门外的女孩子们开始起哄了，“来，出来啊！不出来我们砸门了哦！”

然后她们就看到窗子里丢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去，谢谢！

“哈？你什么时候会写字了？”门外的女孩子们有点不可思议，那个捡起了纸条的女孩更是愕然地问。

“不去，通宵太不安全了。”风行又丢出一张纸条。

“切，不安全……”

她们害怕了，因为风行的预感是对的：她们之所以那么热切地来叫风行一起去，是因为有个人承诺了，只要她们把风行叫出来，灌醉她，她们是能得到一笔酬谢的。平心而论，她们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那个人的许诺实在也是诱人，而且，风行对于她们来说，并不算什么要好的朋友。

可是当风行一语中的，她们也就无比心虚了，撂下了“你一个人在家更不安全”的恐吓，便离开了。

而风行被这么一干扰，也是恼火无比。她只得重新倒了一杯茶，喝下去，然后继续打坐，冥想，直到睡去。

然而，她在这一夜，没能再遇见冷杉。

所以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很生气。

但是，生气又有什么用呢。只能好好休息，借机到处走走，看看这城内的一切，买些书和纸笔之类的东西，不出所料地发现这个城市的车站基本都是瘫痪的，不让人出城，也不让外人进城。第二天 ，照常上班，下班后继续打坐和冥想。

依旧如同之前一样，毫无进展。

只是，敏感的她，还是从一如往常的忙碌之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酒店开始派了另外一个阿姨来跟她一起工作，使得她的工作量少了不少，偶尔还能到厨房去坐坐，中午的时候，厨房的人会和她们分冷饮和冰冻的西瓜吃，在下午基本没有客人的两三点钟，会让风行去顶替收银——这就是变相地给她休息了。

风行很疑惑，她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会是危险的前兆。

果不其然，在两三天之后，那个管家的儿子，也到这个酒店混了个差事。在旁人暧昧的眼光中，风行蓦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似乎无力抵抗，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嗓子一直没好起来，甚至有恶化的趋势，她说不出话来为自己辩解，只得在那个人凑过来的时候，冷着脸起身走开。

其他人自然也意识到了她的抵抗，渐渐的，很多人也都理解了她的选择：首先她才十四岁，无论如何，都还是那种如果发生了关系就要追究男方罪责的年纪；其次，管家一家子的人品也不怎么样，光是风行奶奶的债务和扣工资的事情，就不太让人看得上眼。但是也有不少居心叵测的人，开始在背后，说一些冷言冷语的话，意指风行不上道不识相给脸不要脸……

所以很快的，风行再度回到了原先的境地，依旧一个人站在洗碗池边洗着碗，而且，这要命的大暑天，酒店居然开始用沸水洗碗，即使隔着厚厚的洗碗手套，风行也感觉自己似乎快支持不住了。

所幸的是，在那段被照顾的时间里，她终于在酒店里刷了一波存在感，有几个好心的大妈注意到了她，开始时不时地照顾她，帮她做一些活，或者让她去厨房里偶尔休息一下。当然，这一切还是得绕过那个管家的儿子。

而更让风行庆幸的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发现自己的心志和身体，都似乎越发坚韧而顽强，就像她院子里面的那株植物一样：它在不久之后开了花，是一朵明朗的向日葵。风行并没有因为这不是她想象中艳丽妖娆的花而失望，甚至更满心欢喜地照顾着它。因为这向日葵让她忍不住回忆起自己的好友辰婧，阳光，明媚，生机勃勃，仿佛永远生活在夏日的热情里。

而且，她也终于开始能很顺利地时常联络上冷杉了——即使他们之间的沟通似乎出了些问题。更准确地说，他们之间的依靠冥想和控梦的联系，完全是失控的了：风行完全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图，在自己想传达的时间，传达给冷杉自己想传达的信息，而是会在情绪强烈动荡的时候，被冷杉感知到，然后又收到很多漫无边际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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