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唯一救赎

风行没想到，自己会在此时此刻，在这一个让她无法忘记的地方，再度看到那个让她憎恨的老东西。原本心情还算不错，正打算径直去车站的她，只是不经意地往巷子里看了一眼，就无法再视而不见。

因为她看到那个老东西正带着一个和她年纪仿佛的女孩子，向巷子的深处走去。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进去，她拉住了那个女孩。

“表妹，你怎么在这里，你姐正叫你呢！”

那个女孩愕然地看着冲过来拉住她的风行，刚想说什么，风行却在她耳边低声道：“这老东西是个色狼，别跟他去！”

瞬间，那女孩的脸色煞白。而风行则拉着她便要往巷口走去。她慌慌张张 地抓住了风行的胳膊，仿佛这个矮小瘦弱的女孩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而风行也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加快脚步。然而，这条小巷为什么今天那么长？还没等她们跑出巷口，那个老东西一个空翻，又再度拦在了她们前面。

更棘手的是，他背后，出现了一个结界。

看来是逃不开了，那个结界估计也是能屏蔽外面的视线和听觉的。只能一战了。

风行咬牙拔出了背上的剑，将那个小女孩护在身后。第一次，她感觉到了纵使拿着剑都无法平心静气的慌乱。

但是她不能退了，也无法退了。

“啊哈哈哈，原来是基础战宫的女孩子啊。你们今天，还真是走运。”那个老鬼的眼睛已然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你们两个就要变成我培养的美丽花朵了……尤其是你，剑客小姑娘，啊呀，你的眼睛真迷人，不，你整个人都很迷人，真的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没这么可爱，你现在慌乱的样子真迷人……”

这个人在胡说什么？风行握紧了剑，意识到他可能已经神志不清了的她，心里不由得放松了很多。

面对不怎么理智的对手，她总多一份胜算。

而且，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哪怕是自己和眼前这个恶心的家伙同归于尽，也要想办法保住她！

这么一想，风行忽然感觉自己心里的所有恐惧和压力，在一瞬间完全消失了。

她原本就失去了一切足以支撑生命意义的东西，现在，这件事让她知道，她其实还是能做一些让自己感觉到有意义的事情的。

哪怕只能做这一件，哪怕只能是最后一件……

那也是她现在所能有的唯一救赎。

风行不由得笑了，面对这个似乎很可怕的敌人，她笑得很轻蔑。

“谢谢你，小妹妹。”

“……？”乍听到风行忽然优哉游哉而且充满自信的这句话，那个女孩子不由得一愣，愕然抬头看着她。

“你让我有了这个机会展示一下我真正的剑法，所以，我得谢谢你。”风行道。

这个基础学宫的女生很厉害？那个女孩子听到风行的话，心里的恐惧终于消散了很多，就连眼睛里，也多了一份期待。但是，对方看到她们的反应，却似乎很失望。

“女孩子那么凶可是不可爱的，你们知道吗，什么自信，什么冷静，都是损坏魅力的东西，只有瑟瑟发抖和懵懂无知的样子，才有诱惑力……唉，让我把你们变成那样的可爱女孩吧……”

话还没说完，那个老神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她们的视线里，完全没有看清这是什么法术或者身法的女孩，瞳孔蓦然一缩。然而，下一刻，她就忽然被风行反手抱起，并且带着她往旁边一闪。然而风行的动作还是比那个人慢了半拍，刺啦一声，女孩赫然发觉自己的裙子，被什么利器从后面划破了半截。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往风行怀里一缩，几乎要把风行扑倒在地。心惊胆战地低头一看，还好，没有伤到自己。

只是这裙子被划了半截……虽然是厚厚的冬裙，而且里面穿着打底的裤子，很庆幸地没有走光，但是……

如果不是风行抱着她猛地闪到了一边，她只怕不是裙子被划破，而是……

连裙子带裤子，甚至可能她身上都会被划破。她甚至敏锐地意识到，那个老神只怕是那种心理扭曲的家伙，就是喜欢看女孩子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的样子！

他不会一下子就杀死她，而是很可能轻伤她，然后想办法慢慢虐杀！

——等等，这种地方，他难道不怕被其他神士发现吗？他哪怕是用了一个结界来封住了巷子，难道想经过的神不会因为赶时间而匆忙打破这个结界吗？

看到女孩忽然转向巷口的视线，那个老神轻而易举地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呵，等着有人来救你们的话，还是死心吧，因为其实现在就有个小鬼在试图破开我的结界。嗯……看来是这个剑客小姑娘的同学啊。可惜，他救不了你们的。谁也救不了你们的。”

老神手里握着一支造型古怪的匕首，贪婪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已经撕了一半的裙子。风行却果断脱下了外套，帮她系在了腰上，然后，再度握紧手里的剑，目光森然，冷笑道：“你确实很强，但是我若要和你同归于尽，你也当命丧于此。”

“唉，真丑陋。”那个老神一脸嫌弃地看着风行，“简直不像是个女孩子，本来嘛，这种短发刚刚到肩膀一点的女孩子其实是最可爱的，现在看着，战宫的教育真失败啊。”

“小妹妹。”风行忽然开口对那个女孩道，“你知道吗，他根本不觉得这附近会有人能破开这个结界，所以他在这里跟我们耗呢。但是我诚实地告诉你，这个老家伙骚扰我们战宫很久了，每次都是被我们的老师们追打出学校的。他，根本不敢在我们学宫的老师面前横的。”

“唉？我只是想保持神秘感，免得欣赏不到那些女孩子的恐惧表情啊！你明明心虚，还要说谎，看来需要一点真实的教训。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是以我潜伏在这里半年的经历，这个时间段，是断然不会有任何人经过这里的，更别说你们的老师了——哎呀你怎么就能不害怕呢？”

“害怕的是你啊，你这么跟我闲扯，无非就是不敢先动手而已！”风行冷笑道。

“我只想再多欣赏一下你旁边那个女孩的恐惧表情，可你居然这么说，那我也不得不教育教育你了——”

说话间，那个老东西已经用一种形如鬼魅的身法扑了过来，那个女孩已经脸色煞白，只能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风行。这原本是最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在战斗的时候，有个完全不懂战斗的人紧紧抱着你，而你又要保护她，对手又似乎拥有足可碾压自己的实力……

然而风行没有将那女孩推开，也没有做任何别的事情，她只是握着手里的剑，死死盯着掠过来的那个身影。也就是发生在瞬间的事情，她看准了那个人瞄准的是她的肩膀。

如风行所料，他还是想先从精神上虐待这个已经被吓坏的女孩，目前是暂时不会随意对女孩出手了，因为搞不好一出手，即使只是轻伤，也能使猎物因为高度紧张而昏厥；可是那个女孩又抱着风行，他只能避开女孩，找能伤到风行，又不会太致命的地方下手。如果成功了，他就可以欣赏到风行痛苦的表情，甚至能让风行恐惧，而且必然的结果是，那个女孩最后的希望也会崩塌。

只可惜，风行就是掌握了他的这一点要命的弱点——贪欲，对于某种疯狂癖好的贪欲。

而在理论上来说，能料到对手的下一步举动之后，胜利的概率，也大大增加，只要两个人差距不会很大，甚至可以一招就定下胜负。

但是，风行心里很明白，现在他们的实力差距，很大很大。

不止因为她现在的法力完全不灵，更因为她最近的心境，已经彻底影响了她的战斗欲，甚至是生存欲，即使事到临头她告诉自己必须振作，但是身体的反应，还是有所迟滞。

所以一向保守求稳的她，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甚至不能奢求和那个老神同归于尽，她做不到，她只能拼尽了自己的一切，砸破那个结界，让那个正在外面企图破坏这个结界的人进来，而且发出的动静，一定也可以惊动附近所有的人！

即使这个老神最后还是跑了，但是他一定不能再伤害到这个女孩了！

于是，在那个老神的匕首扎入她肩膀的一瞬，她单手抱着女孩一个旋身的同时一记重重的飞踢踢向了那个老神，而另外一只手里的剑，蓦然掷出，击向巷子那头的结界！

当那个老东西意识到自己居然中计了的时候，那把带着风行最后的全部力量的剑，已经以粉身碎骨的代价破开了那个结界，而他自己居然被那一脚踢飞，结界外的那个少年飞扑了进来，女孩的尖叫声和青钢剑爆开的声音，已经引来了一群神士。

风行，却是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无声地笑了。

虽然那个老东西没对她下杀手，但是，她真的是用尽了自己的最后维持生命的力量，掷出了那把剑。她现在，可能，要死了吧……啊，为什么明明感觉有人把自己抱在怀里，而且那么多人都跑了过来，自己却只听到一片嘈杂……嗯，连被人抱着的感觉，都渐渐消失了呢……

最后风行想，太怂了，太没用了，怎么会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就感觉连寻找圣物和追求剑道都没意义了呢，如果有来世，一定不要放弃了这些伟大的事业了。

或者，如果能活下来……

最后，风行还是活下来了，所以也说不上什么来世。对手跑了，而她被飞扑进来的蓝泉抱住，其他被惊动的神士也赶来了，立刻就把她送到附近的医院。然后，她在医院里完全没有知觉地躺了三天。

在出事的当天晚上，星神、战神、剑神和溯都赶到了这个小城，在得知了事情的完整经过之后，蓝泉差点被剑神狠狠扇一巴掌，然而果然是亲外甥，那一巴掌到底没落下来，只是免不了被勒令他跪在医院走廊面壁思过。溯几乎是无法理会任何别人，只能守在风行身边，看到她手上那两个血淋淋的字，他甚至感觉无法呼吸。星神和战神沉默地坐在那里很久之后才有了反应，但都是通知其他人来看风行。星神叫了修律、辰婧和他现在的妻子枚月，而战神用特赦令免除了冷杉半个月的拘禁训练，让他赶紧过来。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几乎是所有跟风行有关的人都到了，包括被冷杉悄悄通知的千面，还有那个被救的女孩尚萱。因为受到惊吓，她本应也老老实实躺在自己的病房休息，同时也要预防治安后续的调查。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过来了。然而病房里，除了枚月修律和煜星这几个家人，还有溯和辰婧这两个对于风行来说至关重要的人，她并不好呆太久。而病房外的气氛，是又怪异，又冰冷，后面赶过来救了风行和她的男孩子蓝泉跪在走廊的一头对着墙低头不语，另外一个据说是风行的哥哥的男孩子和风行的朋友千面也坐在那里不说话，而剑神和战神互不理睬，甚至有一种很可能打起来的感觉。

于是，她只能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所幸的是，对于这些神士而言，三天也不算很难捱的时间。第三天，当风行醒来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和那些病倒后醒来的其他小孩也没什么不同，被一堆人围着嘘寒问暖的风行还是有些呆滞，喝了一碗汤之后才似乎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说出的话，却让大家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

“我的法力恢复了。”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但是接下来风行的话，就让人百味陈杂了。

“我要去参加战宫的战士大选，提前报名。然后我……要请病假休学一阵子。”

屋子里面沉默了许久，星神才道：“风行，如果你真的想参加大选……没事了的话，还是回学宫去吧。”

“我可以回学宫，但是我不想回基础战宫，难道战神神尊能把我直接升到战宫吗？”风行有些无语，“没什么意义的。我在基础学宫里面学不到什么东西，因为我现在的法力已经够我通过考核了。”

其他人到底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默许了。三个月之后，战士大选开始，休学很久的风行参加大选，以一个不上不下的成绩，获得了正式神士的资格。

然后 ，她离开了战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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