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巟身上的伤痕几乎淡没了。
她养伤的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头发便长了四五寸。
花枳陌锲而不舍地追问风应给巟用的是什么药,她也要买来以备不时之需。
严重到面目全非、自理不能的伤都能短时间内全好了,甚至不留一丝疤痕,连巟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花枳陌?
风应为打消花枳陌的念头,比巟还懂似的,很正经地解释:“那是因为姐姐变异后体质特殊,你忘了姐姐身上的烧伤持续了‘一百年’才有所好转了?”
虽然“一百年”实际是五天……
巟觉得最应多亏的是风应在她伤势最重时用鳞片给她变的绷带。鳞片上的灵力促使草药短时间内发挥出最大的药效,以加快伤口愈合。
现下巟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该打听打听百花谷的底细了。
百花谷在魔域中租有一间店,每每花枳陌闲暇时织就的衣裳堆了好几件,她便会叫百花谷的蝶妖拿去魔域,摆到它们的店中卖,从中分成,如此既省了她不少的精力,又能赚到一笔不小的钱。
她自行吐出的丝是银白色,若想有其它的颜色,需吃下相应颜色的东西,或者拿染料染色。自百花谷建立起,她的染料有了来处,若不想用染料,她还能换些五颜六色的花草尝尝口味,吐出的丝亦不必担心褪色的问题。
她与百花谷有联系,对百花谷的事有所了解,巟问她关于百花谷的问题她也不加隐瞒。
虽然百花谷的存在于她有利,但巟和风应也于她有恩,二者发生了冲突,难两全的事总要做个割舍。
她只答应告诉巟和风应她所知道的有关于百花谷的一切,至于其他,她不会掺和,也轮不到她掺和。
虽然有没有百花谷她都能活得好好的,但没有风应的鳞片,她可能这辈子都达不到化形后期,更何况巟目前已是变异完全中期,实力可以接近那些完全后期的国主的存在。
风应的境界不仅她不知道,巟也不知道。光看外表的话,谁都会默认风应在完全期以上。
她们二位与百花谷之间孰轻孰重,花枳陌必然掂量得清楚。
花枳陌说,一百年前,有个名叫百花妒的蝶妖带领着一群小妖来到此地,看中了巟的花海所占的区域。
它们听说花海的主人是个完全前期的花妖,百花妒又才堪堪到完全前期,如果只是单纯的与完全前期的花妖打斗便算了,它们还能以多制胜。然而,关键是花妖有领域优势,若闯入花海和花妖争斗,他们没有胜算,又不甘心离去,在附近停留了好几日,不甘心地打起算盘。
第五天,晴空骤暗,乌云压顶,一道道旱雷穿云而出,劈入花海中。霎时雷光万丈,亮如白昼——他们因此知晓巟在渡劫了。
完全期每提升一重境界,雷劫便越加恐怖,故如今别说完全中期,到了完全前期就可以占地为王了——因为完全期以上的强者少之又少。
完全后期则是一国之主的存在。
他们认为一个花妖多半挺不过雷劫,即使挺过了也十有八九会丢掉半条命,他们顿时信心满满,静待时机。
……
巟轻拧了下眉,他们猜的没错,度过雷劫后的她的确虚弱非常。
花枳陌继续说:“雷劫结束后,他们不敢进去一探究竟。过了半日,百花妒扔下一枚火种,轻易便将川流密布的花海付之一炬。
“往后,百花谷于灰烬之上逐步建立,我以为二位不是被烧死了,就是逃走了,毕竟那火当真诡异得很。结果二十年后,小家伙来找我,问哪里有治烧伤的草药,我疑惑之余给小家伙指了个地方——魔域。
“再过八十年,我见到小家伙抱着浑身裹满绷带的你,更疑惑了。既然你们还活着,甚至还住在附近,为何上个月才转来我这里?”
巟想了想,洞穴的事说与不说于花枳陌都没影响,便解释道:“你也说了那火诡异,我的烧伤过了百年才初显好转的趋势自不足为奇,风应也是因此才敢带我出来。”
巟见花枳陌将信将疑,即刻转移话题,问:“百花妒真只有完全前期?”
花枳陌毫不犹豫地点头:“那群小蝴蝶整天自豪地把它们谷主是完全前期这件事挂在嘴边,还以它们谷主为前进的方向。它们说了一百年了到现在还是完全前期。”
当真如此?巟暂且存疑,再问:“那百花妒是火系?”
花枳陌摆手:“不,水系。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百花妒当年放的火是从魔域里买来的,并非那群蝶妖施的术,它们没那能耐。
“当时境界最高的只有完全前期的百花妒,次之的是化形后期的几只蝶妖和蜂妖。即便那几个化形后期的蝶妖和蜂妖全部属火,他们合力也无法烧掉你的花海,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巟属水,它们的境界又比巟低,自然没能力烧掉巟的花海。既然他们没什么可忌惮的,巟便把重心放在百花妒从魔域买回来的火种上,想办法让他把火种交出来。
“也不知师叔她现在怎样了,是否搞定百花妒了?看百花谷这一个月里这么安宁,大抵是没有?“
……
对方实力不高,巟复仇首先要盛装打扮一番,气势要占上风,太低调可不行,重新长好的皮相岂能不露?她即便被火烧了也能完好无缺地出现在他面前,就是要气死他!
巟对镜扑上粉面,往唇瓣抹上嫣红的胭脂,勾勒出红得妖冶的眼线,额头再添上一笔,画一枚水滴状额纹,假装自己只是个完全中期水系的花妖,接着再梳理梳理细碎而又自然卷曲的金红色短发……不是长发,巟不太适应。
风应拢了巟右侧的头发,从怀里拿出一枚鳞片变成龙形发钗别在发上,笑眯眯道:“这是新的护身鳞。”
龙形发钗的龙身躲在脑后,正面看去,害羞似的露出一对龙角和一双眼睛,可爱至极。
风应衣衫单薄,鳞片还不忘带在身上?巟抚上那枚龙形发钗,心叹:先是发簪,再是项链,现在是发钗,总以装饰物的名义给我护身符,我也该给她一样东西才是。
巟回头看了看风应散着的长发,低头从自己丝丝条条的腰带中抽出一条来,折了一折,将她的头发缚起,左右打量几遍。
长长的余段随长发垂下,几缕金红丝带夹在三千碧色中,风应将发带和头发拨到身前,照了镜子,灿颜而笑道:“好漂亮!谢谢姐姐!”
束发的发带,别发的发钗,都像是彼此相互给予的定情信物般,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醒目又特殊。
巟的衣裳属于本体的一部分,当初被火烧毁,后来随着伤势的痊愈,它也跟着变完好了。与之前不同的是,它和头发一样,变了个颜色。
粗粗看去,巟整个人红艳艳的,像极了金灯花修炼而成的花妖。
不用化形掩饰,倒省事了不少。
风应见巟化完妆了,高兴地靠近些说:“姐姐我也要!”说着,坐到巟的腿上对镜抹胭脂。
风应的脸庞清秀出尘,唇瓣抹红后充满了诱惑力,她画完唇妆还不够,拿起眼线笔便要画眼线……
巟拂下怦怦乱跳的心,急忙制止她,认真道:“风应,这不适合你,你现在的模样已是极美了!”风应的模样的确不适合浓妆,再画便是用力过猛,过犹不及了。
“可是不公平!姐姐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她扭了扭,有些撒泼道。
巟……默了一默,揽着她起身,让她自己坐在椅子上,随便她怎么抹,巟则走到椅子背后看着她,按着慌乱跳动的心。
风应回头看巟,不满道:“姐姐,是我太重了吗?”
巟捂唇假咳了一声:“不是,我怕影响你发挥。”
“唔……”风应转回去,垂了一会儿头,再抬起对着镜子道:“姐姐帮我画。”
巟一愣,笑道:“好。”
尽管如此,巟只帮她把唇上的胭脂抹匀,然后迅速起来背转过身去,握住触碰了风应唇瓣的手,心跳得也太快了。
风应好奇地过来,弯下腰看巟的神情,面上是关心的模样,心底窃笑,明知故问道:“姐姐,怎么了?”
巟闭了闭眼调整心情,捏着她的肩头让她直起身来,说:“妆已经化好了,其它的再添上去就丑了。”
“哦。”风应微眯着眼睛应了一声。
风应转身扒在镜前照一照,笑眯了眼,然后回来拉巟坐回镜台前,道:“谢谢姐姐!”
巟失神片刻,刚建立起的复仇心都被风应冲散得差不多了,只好对镜左看看右看看,补一补妆,重建决心。
风应走到巟的身后,环上巟的腰,下巴枕在巟的肩上,幽怨道:“姐姐,带上我嘛~”
她的声音离巟的耳畔极近,巟不着痕迹地怔了怔,望着镜中风应那张哀求的脸,心中一软,抬手摸摸她的头,无奈笑道:“我何时说过不带你去了?去把衣服穿好。”
难不成她以为不让她化妆就是不带她去了吗?
风应瞬间喜笑颜开,唇瓣在巟的脸侧印了一个印子,转身便跑去翻箱倒柜,纠结穿哪件。
一个多月那就是三十几套衣服,足可见花枳陌对她耗费的心力、财力之多,巟甚是瞠目结舌,想不怀疑花枳陌是不是喜欢风应都难。
衣服太多,她换来换去,最后还是换了她最初的那件深绿色锦袍。她别好腰带后转了一圈,深以为然道:“还是这件顺眼。”
穿了二十五年,自是顺眼的。
不知花枳陌有没有偷偷改过衣服的尺寸,风应将那件衣服穿身上看着合身了不少。没有轻甲,宽大的腰带束腰,前襟微凸,锦袍翩然,发丝缚于脑后,柔美大气。
巟有些不舍地擦掉脸侧的印子,帮风应把一套套衣服整理好收回去,然后挽着她,准备出门复仇去。
风应突然拉住巟,看了看巟光着的脚丫,把她抱回床上坐下,说:“姐姐,外面路上石子多,没有你的花海软,准会磕破脚。你等着,我去叫花姐姐过来给你做双鞋。”
巟摇了摇头,跟她说:“不用。”随即脚上就多了双靴子。
因为光脚踩在花瓣上可以更敏锐地感知周围的变化,就如蜘蛛踩在自己编织好的蛛网上狩猎,任何异样都逃不过感知传递,所以巟便一直光着脚了。
她们将要去的是别人的地盘,不属于她的领域,她无法感知,穿上鞋也好。
风应的表情舒缓了些。
巟下床,重挽回她的手,同她心情愉悦地出门了。
——仿佛她们不是去报仇,倒像是去逛街市。
……
她们步入百花谷中,走在黄土小径上,径边繁花缀满花树枝头,浅草嫩绿。
野雏菊、蝴蝶兰、芍药、红蓼、苦楝、荼蘼等等顺次披拂,从中间向山崖边缘,花朵大致由低到高,错落有致分布。大大小小的房屋巢穴与花海契合,彩蝶蜜蜂翩跹其中打理花圃。
纵是花季不对,凡眼之所见,必能寻得其花。
巟能感应得到,每个花圃周围都有一道无形的灵力结界,用于庇护其内的花朵不因季节影响而凋敝。
一双双小眼睛好奇地盯着她们,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藏在花海中怯怯随行。
巟尽量柔声问:“你们知道小蓝在哪吗?”师叔在草妖中何等奇特,它们多少该知道些吧?
巟一出声,它们便惊得飞退了好几丈,袭掠过的花海飘起花雨阵阵。风应调皮地对着飘过来的花瓣吹了口气,把花瓣全都吹散到别处去,无论花瓣如何飘也落不到她们身上。
它们在远处观望了她们一会儿,有个胆子稍大些地出声道:“小蓝是那只变异化形前期的泽漆草妖吗?她一般都和亚礼在那片七色花海里管理花圃。”
“七色花海?湖泊周围的那片地区?初次见师叔时便是在那里,那朵我附身的花也尚在金丝梅丛中。“巟思及此,道了谢,拉过风应便瞬移到了那朵花旁。
巟以为百花谷平平静静就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假设在这样的情况下师叔仍解决了亚礼和百花妒间的纠葛,那多半是以对百花妒没多大影响的方式。
可事实却告诉她,太天真了。
很多事并不轰轰烈烈,就悄然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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