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柳柳

我直起身，冲那边躲着的人叫：“汪汪。”（拿出干粮给人小姑娘填填肚子啊。）

众人面面相觑，决定派出长相没有侵略性，看起来不像是坏人的笑笑——

笑笑屁股上挨了一脚，连滚带爬的从草丛中滚了出来，怀里的干粮倒是护的紧。

他揉着屁股站起身，摆出一张傻不拉几的笑脸，正想着找什么话题，看到她怀中的我，眼睛一亮。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啊，可找死我了。”

说罢，还在额头上轻轻点了点不存在的汗珠，更添了一抹土灰。

女子警戒的后退，搂着我的胳膊一紧，拧着眉毛紧紧盯着笑笑。

笑笑后退了一步，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小心道：“它，我家的。”

女子不愿放手，一言不发的坐那儿不动。

笑笑退出两米开外，也不着急，掏出怀里的蒸包，慢慢的吃着。

吃了一半，他微微侧过脸，正抓到她盯着蒸包，像只戒备心很强的野猫，盯着人手中的粮食，却不愿与人亲近，宁肯冲过来抢去后被抓住打一顿，也不肯低下头来撒娇讨好求食。

笑笑莞尔，分出两只蒸包来包好，远远的扔到她怀里。

女子迟疑，盯着蒸包却不敢伸手。

“你知道它是什么狗么？”笑笑开口，带着深深的笑意，“猫犬，你知道吧？就是那种举止优雅，像猫一样的狗，有时候还会学猫叫呢。”

咳咳，我皱眉看他，他却毫不知收敛。

“这种狗狗可金贵了。”

女子倒是真给唬住了，托起我凑到眼前细细看着。

是不是还没说我现在长什么样子呢？

这具身子通体雪白光亮，眼睛像是焦糖色的琥珀，眉心有一撮金黄的毛，尾巴有大半个身子那么长，而身子比较小，尾巴就显得有些大了。

因为一直有人抱着，倒也不怕把尾巴弄脏了，或者在地上拖来拖去掉毛，所以不常卷起来，自然的拖在身后。

女子看我看的出神，恍惚间听见有人问：“它的名字叫旺财，你呢？”

“我叫柳柳……”

柳柳突然回神，有些不满地看着笑笑：“这么好看的狗，你给它取名字叫旺财？”

笑笑摸摸鼻头：“这是她自己取的。”

“骗人。”

“真的！”

笑笑无辜摊手：“不信你问它。”

“哼。”柳柳别过头，小声说道，“骗人。”

笑笑不动声色地凑近了些：“你饿了吧？那些蒸包，你吃了吧，挺好吃的。”

柳柳摇摇头，放下我，拎起装满衣服的水桶跑开了。

“诶诶诶？怎么啦？”

笑笑连忙起身，不明所以。

我无奈：“有宠物做僚机你都搭不上话，真是……”

“不是……我都没闹明白，她躲啥？”

“你是不是傻啊，你不觉得你这一系列的动作很像人贩子吗？”

“有吗？”笑笑细细想了想，“落难时候的一只馒头不是最能收服人心的吗？一饭之恩，别说做朋友了，以身相许的都有。”

“哦？那你还想着人家给你以身相许呐？”

方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笑笑身后响起，抬起下巴，用鼻孔看他。

笑笑撇开视线，小声嘀咕：“这是表达人与人之间友好关系的一种方式嘛。”

“我跟上去看看。”

小黑隐了身形，跟着柳柳回了她家。

月上梢头，深林处传来间落的两声咕咕叫。

柳柳的家在半山腰，被高大的树木遮挡着，稀疏的几道月影打在杂乱的院落中，平添几分阴森之气，更别说院中忙碌的女子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面色苍白若有若无的男鬼。

笑笑后背浸出冷汗，干巴巴扯了扯嘴角：“要不……叫、叫小黑下来吧，这样还怪吓人的……”

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屋内传来木头相击的声音，随后一个粗矮的男人拉开门走了出来：“你手脚能不能麻利点！”

柳柳瑟缩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

男人脸上咧出让人作呕的笑，凑近柳柳，手上的棍子擦过她的小腿，渐渐上移，凑在她耳边说：“今夜老大睡了，来我床。”

说罢，伸手箍住柳柳的腰，肥大的脑袋往她脖子上怼。

小黑皱眉，一脚踢倒了院中推起的柴摞，男人一惊，操着棍子往屋角走去。

“滋。”

一只巴掌大的蛾子直直落在门口点着的煤油灯上，一点火光熄灭，只余院中星星点点的月光。

“草，哪个狗日的吓唬老子！”

男人狠狠一棍子打在柴堆上，没听见回音，突然转过头来，一脚踢在柳柳的膝盖处，勒的她猛地跪到地上：“天天点灯，明天还点就用你命点！”

男人环视了院子一圈，紧握着棍子回了屋子。

柳柳扶着灶台，面色如常，就着弯腰的姿势揉了揉膝盖，想要回自己的房间——与养着三头黑猪的猪栏只有半面墙之隔的柴屋。

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的蹲坐在月影之下。

“旺财？！”

隐匿在树丛中的众人几乎是和柳柳同时发出的声音。

柳柳紧张的回头看了看熄灯的房间，颠跛着小跑到我身边，藏着掖着抱着我躲到院子外面：“你怎么来了？”

我轻轻喵了一声。

柳柳睁大了眼：“你真的会猫叫啊！他说的是真话……”

柳柳直起身，朝院外望了望，没见到笑笑的身影，复又低下头：“你这样金贵，我不能带你去睡猪栏……”

柳柳想要摸摸我的头，手还没碰上我就触了电般缩回，背在身后使劲儿蹭了蹭：“我就……就不摸你了，手脏。”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将尾巴卷着的干粮放到她眼前。

柳柳惊诧地睁着眼，一汪清泉在她眼中打着转。

方才被那丑男人那样折辱都没有情绪的女子，此时抱着我轻声啜泣，哭声尽数掩在喉咙里，瘦弱的身子随着一声声的哽咽颤动。

我不再多留，喵了一声转身消失在草丛之间。

柳柳捡起地上的干粮，珍而重之的藏进衣服里，转身回了院子。

猪栏里的一盏微弱的烛火，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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