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混蛋两个半

第一章混蛋两个半

春风似火，贵雨如油。

咖啡馆外，一株青翠欲滴的含羞草正随着微风，枝叶摇摆，一碰一碰地饮着花洒上溢出的水滴。

离阳台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如同迷路一般，在车道上走走停停，车子里隐约传来车主和地图导航的对骂声。

仿佛被这骂声刺激到，又或是感受到咖啡厅内，某人那灼灼如烈日的目光，含羞草如没穿安全裤的少女一样，羞涩地压紧了裙摆。

“啧！”

随着那草叶的闭合，那人的脑内YY瞬间消散，叹息之后，他忍不住摇摇头，往嘴巴里扔进两块方糖后，举起放凉后的咖啡，一饮而尽。

“所以说手冲咖啡，到底哪里比豆浆好喝了？”

刘三本在离开咖啡店后，如是想着。

咖啡的账单，请自己来B市的人，在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付过了，但为了走的时候不那么显眼，他还是顺便结了10%的小费。

B市作为首都，一向日新月异，尤其是二三环的西直门，之前生活过四年的地方，他已经有些认不出了。

其实也难怪，之前自己在B市上大学的时候，也是深居简出，别说星巴克、肯德基了，穷学生一个，连外卖都很少点。

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在毕业后，他回J省找工作，又在N市定居。

本以为除了调档案外，不会再有来B市的机会，但还是请探亲假来了。

果然不是好事。

文字一向比语言更复杂，用一句短信就能解释清楚的事，她却要当面聊，只会因为这句话承载了当事人无法承受的重量——体检出恶性癌症，她时日无多。

这是个很要强的人，当她低下头开始寻求意见时，你最好耐心倾听，因为这表示她离崩溃只差一步。

可惜身处另一段的三本却是摊手表示，对此，他真爱莫能助。

三本生性孤僻，没有人脉，工作两年，月薪三千，家里长辈更是老实淳朴。

别说救济，连旷工半月看护，对他而言都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所以最后自然不欢而散。

好在她没有把滚烫咖啡泼在某人的脸上，反而收拾心情，将两杯咖啡都轻抿了一口，然后眨眼笑道：“我说这病不传染的，你信吗？”

都说了这人是很坚强的了。

对三本而言，他向来不算什么好人，相反，他自诩自己是纯粹的正常人，只不过他保留这份纯粹的方式，有些极端。

他喜欢微笑，而保持心情的一贯方法，就是要远离那些悲剧，实在不行，就代入反派。

这世上，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

但在被一辆黑色汽车撞下立交桥之前，他听着耳边突然停止的争吵声，脑子却只有一个念头：

“早知道要住院，还不如旷工多陪她两天。”

等再度醒来的时候，他身处一个满是科幻感的数据空间。

缥缈空白如无何有之乡，天地四方只有面前一个呈现鲫鱼般眼眸的机械感屏幕。

这种脱离现实的布置，并没有引起三本的警觉，说实话，他已经习惯了地铁口乞讨者无视的目光：只要我够废物，就没有人可以欺骗我。

他脱光衣物，仔细检查身体，连内裤都没有放过。

还好，没有新伤口，喉咙、菊花也没有松弛、不适感。

当初坠落后的骨折、伤疤也一扫而空，甚至连疼痛感都消散了。

这点不准确，人受伤时，并不会感觉到疼痛，只有松懈休息时，才会疼痒难忍。

当初他被恐惧淹没，别说疼痛，甚至连惊呼都没发出来，在那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他思路百转千回，最后居然停留在“我总得想点什么”这种诡异的强迫症上。

“我真是个人才！”他隐隐居然有点小自豪。

“欢迎来到源空间，人工智能陈式005号机为您竭诚服务。”

在三本回忆这濒死感触以作素材时，一个精灵般小巧的妹子，从屏幕中的眼睛里翻出，带着元气满满的声音，向漂浮着的三本挥手笑道。

三本眼神中满是诧异：我前几天也刚去医院检查过，报告里没说自己有精神问题啊。

这混蛋咬着手指，仔细打量面前的寸高少女，黑卷头发，盘成左右两个包子头，额前军用护目镜，身着医用白袍，身前……额……对A要不起。

他难以置信，虽然是异地恋，但当初相亲成功时，也顺势抱了上去，感触过成年妹子的正常大小。

三本扪心自问：实际操作都有了，我的想象力居然还是那么贫瘠吗？

5号机没有在意他的怀疑人生，她只是自顾自说道：

“您的复活流程已走完流程，经过刚才监测，您的身体、精神并无不适之处。”

“所以，请您尽快进入剧本，执行任务。”

三本对此一头雾水，但他本能感觉到，这是5号机故意为之。

它可以解释清楚，却强行跳过，用命令替代，转而让自己提出疑问，以此掌握主动权。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三本一走了之便是，但现在情报不足，本就是受制于人，更重要的事，他要回家，他可不想让家人承受丧子之痛。

这就是所谓“受制于人”吧。

三本头疼，他不想掺和进什么勾心斗角的麻烦事，所以即便工资不高，他也没想过跳槽，因为办公室里还算和谐，最多前辈会偶尔偷懒甩锅，那也有个限度，不至于让人难做。

但现在，他隐约有种自己会被吸髓敲骨的不祥预感。

“这是为什么呢？”三本如同小品演员，用清澈至极的眼神，发出天真无邪的声音。

5号机如实相告，很显然，她只是在走流程：

“您之前曾在我平台投稿文字作品，之后在编辑部广受好评，于是签约时，我司附加您一个隐性福利，那就是您如果在正常工作年龄出现意外，那么在死亡后，您会复活进入源空间，参加生存剧本，通关后，便能获得一些积分奖励，以及选择回现实世界休息7天的权利。通关失败，则永久死亡。当然您也可以通关后留在源空间，只不过会消耗些许积分。”

哈？写作还有这好处？

三本闻言目瞪口呆。

没错，虽然在平常，他是一个平凡至极的普通上班族，但只要回到宿舍，他就会开着微信，和女友视频聊天，然后顺便电脑码字。

都说男人的第一篇文章，一定是写给女孩的情书。

但很明显，三本不在此列，他写的第一篇文章，是写给小学班主任的，在那篇文章里，他把校长骂了一顿。

之后，这丢人玩意儿在老师群中不断传阅，以致于当自己升到中学后，语文老师头疼欲裂：看来你在得高分和不得罪人之间，只能选择一个。

等高中后，文理分科，成了土木狗的三本，自然与写文渐行渐远，直到交了这倒霉女朋友。

说实话，这女友他是可以自豪的，参加工作得早，几年前工资就是自己现在的四五倍。

谈恋爱时，几乎是被包养，尤其是被自己二次元化后，得到的诸多福利，比如膝枕、壁咚、cos之类的。

但安利火影后的某天，就出现了问题：

她喜欢小樱，而三本更中意雏田。

这矛盾本不至于激化，直到三本说了：“在我看来，你不就是我的雏田吗！”

他不知道雏田在女孩子心中是什么风评，但三本知道女友这样的妹子，对死宅而言是怎样可遇不可求的珍宝。

所以在开场便矮人一头的三本，果不其然地吵输了。

可恨，从小到大，他虽然没打赢过，但从来没吵输过。

然后一怒之下，他就去写了一本火影同人小说。

不敢婊小樱，只能明里暗里表达对温柔善良忠诚的女孩子的喜欢。

刚开始，读者只有自己和女友两个人，好处是她给的批评通常都很中肯，而且多出一个人，看事情多出一个角度，不至于让本书的剧情发展陷入二元对立的尴尬局面。

而且女孩子的笔触比三本的文风更为细腻，脑洞也会经常突破天际。

这和偏重于真实和理性的三本，恰好互补。

最明显的一点，女友经常要求三本多一些描写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心路旅程，但三本一来为了简洁、推进剧情，二来男频小说真这样做，难免会娘里娘气，所以干脆省去过程，用事件直接连上角色转变，这样留白的处理，反而容易给剧情增添了一丝意犹未尽的回味。

但这样的处女作，最终能感动的只有创造者。

在写完两三个剧本后，三本和女友达成了这样一个共识。

于是，有了这样自知之明的两人，直接把这小说免费投向几个网文网站。

“呵，这种质量的小说，如果收费，也太坑人了。”

接下来居然还签约了，只能说写作如接客，第一次是为爱，第二次为朋友，第三次就单纯是为了钱了。

“所以是哪家网站啊？”在知道对方是熟人后，三本放下警惕，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初我和某位编辑也算是好友，之前还拖更去喝他孩子的满月酒，稍微通融一下，说不定连过剧本都不需要。

“是Y集团。”5号机如是说道。

三本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憋出一丝苦笑，他几乎是绝望般插兜说道：

“直说吧，你们把我卖了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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