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牵黄,右擎苍,领头更是花道长。”
“知苍生,问鬼神,翻脸又见怪模样。”
“嘿嘿~”不顾路边村民的怪异目光,三本摇头晃脑,继续浅声轻唱,
“君王直取长生法,豪商不问捉鬼方。”
“可笑东门蹶丞相,哪知河边血儿郎?”
“金樽高楼枯梁木,流莺低俗乐雅士。”
“禅山倾天一朝倒,塔钵覆水三千丈。”
“古来混沌多人杰,今朝神佛虎作伥?”
“我心一柄通天莲,照破山河晓东方!”
三本举起木剑,随意挥舞着,大声笑道:
“卜生算死!”
“莫筹前程!”
可怜村民本就是些走不动道的老人,听着这人的疯言疯语,惊恐之中,避之不及,竟险些绊倒。
三本不管不顾,肆意笑着,几乎要唱出一首《鞋儿破》。
“哈哈!”
“卜生算死!”
“莫筹前程!”
他嘻嘻哈哈地眼睛乱窜,若是有漂亮菇凉怕不是要上前摸手算生命线。
得亏这里没有正经僧道,不然直要扯下这人的头巾,痛骂道:
“又是佛的,又是道的,你这修得甚么野狐禅?别误俺家的名声!”
阿月小时候也是有听过狂士,但印象最深的也是一休小和尚举着骷髅头杖上街,被过年的人们用石头砸。
如三本这样憋着一肚子坏水唱歌只为骗人的倒是少见。
他顺下绑在手腕上的墨斗绳,附耳轻声道:
“别浪了,万一真有二楞子找你算命咋办?”
三本翻了个白眼,心说:
正经人我是没本事忽悠,但要是说连一帮三观崩坏的狂信徒我都骗不了,你是不是太小瞧人了?
但转念一想,昨天已经浪了不少时间,这剧情要是在《魔女之家》,自己估计都能立地通关。
再拖延下去,实为不智,于是三本暗暗点头,又举起木剑,结尾前面的打油诗:
“急着驱鬼!”
“今天打烊!”
“嘿嘿,明儿见了诸位。”
只是这街上现在哪里还有人影?
如老人所说,三本眼下的这里,只是个日渐衰败的小村落。
常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但即便是异世界,吃货国人还是保留着他的种田天赋。
即便在这山石崚嶒,道路崎岖的山间,他们也依着一淙崖下清泉,取水浇灌了几十亩田地。
只是现在没人打理,禾苗稀疏,白白便宜了这些贪吃鸟雀罢了。
三本见身旁无人,躲着老人窥视的房屋渐渐稀疏,于是逐渐收起了他的狂士姿态。
村子并不大,不过二十几间分散开的茅屋,屋子周围一般圈着几片小菜地,枯萎的篱笆预示着大概是有些年头的工程。
离去归家的老人,大抵是每户一位,有些屋子甚至空着,但看上去也有周边的邻居帮着打扫。
可惜如果说这是单纯的善心,三本却是不信的。
李老汉的屋子大概在村子的中心部位,山神庙在村子尾端,中间差不多三百步。
“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他隐隐有了一村之长的模样。
想到这里,三本忍不住鄙夷瞧着水无月:昨晚住了一夜,你连这都没查清楚,真是铁废物……
“不知为什么,好像被鄙视了。”
感知惊人的阿月,却不知三本的脑回路如何千回百转,只能挠着头,一脸无知。
他现在正挑着石片给桃木剑磨尖,磨一会儿便顺手挥舞,尝试着自己熟悉的苦无手法,可惜无论是比重还是大小,木剑都不顺手,即便强制用自己半桶水的武士刀法去挥剑,阿月也只能保证有正经老手的三成威力。
倒是墨斗绳他用得舒畅,忍者学校本来就有教人用钢丝对敌,即便不能像砂隐村的傀儡操纵术一样出神入化,只是限制行动,埋下陷阱也是够用的。
他如是思考着,手上稍微一用力,便把木剑边上磨出了一个豁口。
阿月心里一紧,偷眼望向三本,只见他眼睛放空,正在思考,并没有注意自己这边,于是暗中松了口气,偷偷把手上桃木剑插在腰间。
这时,却听见三本猛地一拍手,叫道:“糟了!”
“唉!”阿月心慌,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只听见三本跳脚气道:“屋檐下挂着大蒜呢,我出门居然忘拿了!”
阿月满头问号,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苦笑不得道:
“你别思维发散想些其他的东西,中国古代村落怎么可能出现吸血鬼之类的西幻角色啊?”
转头再看,却发现三本已经对一壶白开水念完了一整段《圣经》,水壶上白气环绕,隐隐有了净化的能力。
“你刚才说什么?”
他顺手也给水无月也整了一壶。
“额~”阿月惊得目瞪口呆,几乎都说不话来,“圣水都可以这么批发生产的吗?”
“不是啊。”三本摇头道,“至少念经人要有信仰才行。”
“哈?”阿月眯起双眼,脑袋后仰,仿佛在说你就糊弄我吧。
三本耸耸肩,灿烂笑着:“至少在那一瞬间,我信仰上帝如狂信徒。”
此刻,水无月无比确信:
这混蛋如果生活在中世纪,是一定会被架上火刑架的,不是因为信仰问题,而是单纯因为嘴欠。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山神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庙是由小鬼建造,在踏步走进时,庙外原本和煦明亮的阳光瞬间变得诡异阴暗。
唯有山神像如黑夜中的明灯一般,堂堂而光明,让人有抑制不住扑上去的欲望。
可惜,阿月眼神清明,旁若无人。
说实话,如果你在大腿内侧也悄悄挂着一只用棉花和油脂制作,稍有火星便会瞬间爆炸的低配燃烧弹,那你也会心如止水,甚至能对所有神学有着超凡脱俗,比肩伽利略一般的阐释和理解。
然而相同处境的三本,却是“噗叽”一声瞬间跪倒,对着山神像三叩九拜,如同狂信徒面对神灵一般痛哭流涕:
“哦,敬爱的山神大人呐!你最忠诚的信徒,最谦卑的仆人,我在李村长那里听得一件关于您声名的忤逆事,想汇报,但又担忧污了你至高的耳目。踌躇难断之下,不得不冒死上前,请求您能原谅我这卑微怯懦之人的无礼。”
阿月都惊了,这裤裆藏雷都能反水的。
赶忙去拉住径直往前的三本,却听见庙外黑风阵阵,呜咽声瞬间暴起。
阿月心惊之下,手上不由慢了一步。
却看见三本向前半步,再度跪倒,只不过山神还是无动于衷。
如是者三,这诡异氛围几乎让阿月发疯,他警惕跟着三本,如果他再往前走一步,就算打晕他,也要背着三本夺路而逃。
在几乎要走进山神像的光晕中,阿月要出手之时,三本却突然停下,偏过头瞧着神像,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痛哭流涕的模样。
他不怀好意地笑道:“原来您还没上班呢!”
三本摸下腰间的水壶,松下系扣,转身如同流星锤一样,砸向了庙门的牌匾。
三本毫无解释,自顾自行动,身后的阿月不觉吓了一阵,正准备询问时,却看见三本紧盯着那门后的方向,嘴角冷笑,面色凝重。
仔细看去,却发现水壶只停留在牌匾上方两寸之处,便被无形之物挡住,无法钻进。
“呼呼哈哈!”门匾后传来尖锐不似人声的叫声。
阿月感知超人,隐隐看到那门匾四周浮现一股黑气,心中肃然,伸手摸出木剑墨绳。
哪知三本早有预料,葫芦腰早用石片磨薄,于是绳子用力,两相撕扯下,水壶瞬间炸裂,白气圣水直把那黑雾浇了通透。
说到底,这黑雾是中式妖怪,三本自制圣水的功效,甚至比不上黑狗血。
但现在不是手上缺家伙吗,老乡家里土狗还是黄的。
不过就算功效不对口,也多少是有点效用的。
这妖怪如果只沾上些许,那作用不过是人类被开水烫了一下,但现在却是泡澡的量,更何况刚才还张口发笑。
对瓶吹圣水,好胆量!
三本紧着这时候动手,可见他的心是全黑的。
于是这妖怪如烈火焚心一般,左滚右撞,惨叫凄厉,最后不顾形象,从牌匾后掉落下来。
阿月眼疾手快,在半空中,便将这怪物缚住。
墨绳封印之下,妖怪越发没有了力气。
它身上黑雾消散,而三本因为感知不够,没有干扰,反而更快看清这妖物的本体——一只身体漆黑的尖嘴大老鼠。
“鼠疫!”
三本瞬间给村子之前的怪异定了性,
“这估计那时捣乱的野鬼了,是了,谁说孤魂野鬼本体就一定是人?”
想起这鬼之前有运财重建之能,这推测便越发可信。
华夏古时供奉的种种神明,职责混乱,记载复杂。
一方面因为叙述详实,比如某地一个土地公,都能在县志怪谈中寻到真实名姓,当初因为做了什么功绩,被某神引进,因而成为某地神灵,搞得如同真实历史的官场升迁一样。
如果不是现在推行唯物主义,不知道有多少三观未全的痴儿,拿这样现成的真假难辨的神灵当偶像。
另一方面,因为记载详实,称呼太多,让人分不清真要有什么事,该找哪位神灵才算对口。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万能的观世音菩萨)
比方说现在三本思考的五鬼运财术,传统记载是东方生财鬼张元伯,西方生财鬼刘元达,南方生财鬼赵公明,北方生财鬼钟士贵,中方生财鬼史文业这五位神王。
但与此同时,这些人又能被称为“五瘟”——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士季、总管中瘟史文业。
无病则生财,可以有这么一种解释。
但在这个剧本里,三本还有一种猜测,就是五鬼有可能并不是指上述几位神王,而是指老鼠之类的五种鬼怪,它们天生就能散播瘟疫,所以被称为“五瘟”。
但如老鼠之类的兽类又能天生偷盗,此法被学道人用去搬人钱财,所以又被称为“五财”。
试想下,你掐只诀,念段咒,然后赵公明从天而降,跳下黑虎,放开金鞭,苦哈哈地如同长工一样帮你偷地主家余粮,这场景怎么想怎么违和吧。
而且你不是孙猴子、唐长老,哪里有使唤神王这么大的面子?
思考至此,三本确信赵公明不会和自己计较,于是放下心,好好炮制这倒霉禽兽。
“夜露死苦,听得懂人话不能?”
三本蹲下身,如同日式不良少年般问道。
这耗子却只是闭上眼装死。
它修炼有些时日,自生起灵智那日算起,它比普通人的寿命还长。
常言人老心多。
当初修庙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有可能被坑了,于是偷偷在匾后藏了点躲避欺神的机关,想着借山神的威,发展些信徒,然后好好发一笔横财。
但村民自从坑人之后,便对山神庙敬而远之,生怕山神某天回归,神像一睁眼看到自己这些人死而复生,祸事再起波澜。
所以除了村外生人,不然即便是村长,都不准再进山神庙。
村人不在,山神庙又不能真没人打扫,老鼠精无奈,只能充当了这份庙祝的活。
偶尔山神回归,看到它供奉干净,甚至会有些许封赏,这也是它之后为何经常停留的原因。
这天打扫完毕,看到有人走来,虽然它此时已经不需要那些凡俗之物,但还是本性难改,起贪心,施了妖法。
那黑雾是迷瘴气,不能杀人,但吸入却会生灾惹病,只有每日在庙前供奉,才能稍有缓解。
如果三本真的走进那神像前,便会被鼠妖借神像之威,彻底压下反抗之心,从此如狂信徒一般,扭曲心智,受它驱使。
那时三本一个大人已是被催眠状,身后又只有一个面红齿白、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时,鼠妖便渐渐放下了警惕之心。
再听见三本有一件紧要秘密告知,于是不自觉探出身,露出了些许声响。
这声响极小,三本是听不见的,阿月本来可以感知,但关心则乱,略了过去。
三本之所以知道鼠妖的方位,却是另一种原因。
我之前说过,鼠妖本体躲藏,借用神像施法。
而老鼠天生近视,鼠目寸光,用本体无法观察清楚,这样诸位就明了了,神像上有一只眼是老鼠操纵的。
三本发现这只眼,无论怎样转动,有一个方位绝对不会脱离视线,那就是那门后的牌匾所在。
本体在哪儿,一目了然。
而老鼠这行为已经算是渎神了。
如果说在庙门上藏机关,了不起是私人恩怨,那你一个连人身都没修成的野外精怪,居然敢把自己的眼睛放进神像里,一旦被发现,就绝对是和神灵不死不休了。
当然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毕竟除非是三本这样纯粹的无神主义者,谁会没事天天盯着神像的眼睛看?
“所以,如果我把这件事四处宣扬,山神会怎么对你难说,但三界之内你大概是混不下去了吧。”
三本眼睛一大一小,一脸恶人相。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鼠妖终于有了动作。
它颤颤巍巍,跪倒在地,放下提防,如人一般叩首求饶:
“上仙饶命啊!”
此刻,三本却眼角抽搐,阿月则是一脸讪笑。
鼠目寸光的东西,你丫都跪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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