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美玉侧过身子,将郭碧玉让到前面来,道:“这是我家堂姐,才从江南那边来。”
青燕上前将请柬递了过去,那接过请柬的婆子偷偷打量了一下郭碧玉,也施礼道:“这就是郭府大娘子了?见过大娘子。”
郭碧玉点点头,拉着郭美玉的手,跟在引路的丫鬟后面进了薛府。
薛府,上辈子郭碧玉是来过的,可是她跟着二婶母和郭美玉去过的上京世家、公侯府第太多了,简直记不住哪里是哪里,现在一看,只觉得都差不多,甚至连丫鬟婆子的面貌都模糊成了一样儿,一个个都是举止得体,带着笑意。
走到中庭,又有一个婆子迎了上来,道:“五娘子和八娘子都在后园梅花林的暖阁里呢,好多小娘子都已经在那儿玩上了。”
郭美玉道:“倒不忙去,我也有好几个月不曾来了,很惦念老夫人和夫人,应该先去见个礼。这是我姐姐,初来上京,第一次来,也应该去拜见老夫人才是。”
那婆子便道:“郭二娘子请跟老奴来,我家老夫人、夫人就在后面和几位夫人说话儿呢。”
虽然郭碧玉为长,可这地方她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而且又是初来乍到的,不如郭美玉这般熟识,便东张西望的跟在郭美玉后面。
虽然她尽力的在脑海里搜寻,无奈竟是没有一点儿能激发她上辈子记忆的地方,只得作罢。
不多时,二人就跟着那婆子来到了后面的房子前面,廊下七七八八站了数个丫鬟婆子,看样子都是随侍的。
带路的婆子便将门帘掀起,郭碧玉倒是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帘子边角已经破损,深蓝色的锦缎都有些发白了——这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做的棉帘子,还挂着呢!
她撇了撇嘴,进了屋子,一片热气顿时扑面而来。
一个看起来颇为富贵的老太太半倚在大迎枕上,下面坐着六个中年夫人,眼光都向郭碧玉扫来。
郭美玉笑眯眯的走到屋子中间,甜甜的道:“见过老夫人。”
那老太太“呵呵”的笑起来:“你这丫头,怎么入冬以后一次都不来了,我家五娘、八娘一直惦着你。”
郭美玉便回身拉过郭碧玉道:“老夫人,这是我大伯家的堂姐,名唤碧玉,入冬的时候才来上京,”她娇声道,“来了以后生了病,我可不能自己跑出来玩呀。”
“你是个友善的。”薛老太太道。
郭碧玉急忙插着话缝儿蹲了蹲,道:“见过老夫人。”
薛老太太只点点头,又指着那几位夫人道:“二娘子可都见过?”
郭美玉笑着依次见礼,郭碧玉便跟在她后头木头桩子似的施礼,心里边儿也觉得有些纳闷,上辈子她竟然觉得这样儿的事儿特别有意思!
只到了最后一位夫人,郭美玉才停住了,回头望向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便大笑起来:“这可真是一家人不识得一家人,论起来她还是你的姨母呢!”
那夫人穿着银色绣竹叶的夹棉褙子,看着有些半旧不新的,脸上也有些风霜之色,神情文雅得体,听到薛老夫人这么说,也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这女孩儿是户部郭仪郭大人家的姑娘。”薛老夫人笑道,“美玉,这是郑夫人,可是你母亲的嫡姐,还不叫声姨母?”
郭美玉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来:“甥女美玉见过姨母。姨母竟然在上京,甥女都不知道呢!甥女回去定要和母亲说,母亲一定会高兴极了!”
郭碧玉看了看很明显一点儿也不惊喜偏偏还要弯着嘴角装惊喜的这位郑夫人,决定还是不要跟着郭美玉乱叫攀亲戚,规规矩矩的小声道:“见过郑夫人。”
郑夫人柔声道:“七娘子竟然在上京,我还真不知道。”
她是李刺史的嫡长女,从来不曾将李氏这种庶女看在眼里,尤其是当年李氏嫁给了郭仪,就那么一个哥哥是商户的小官儿,也让李刺史后院的庶女们抢红了眼,她当时只报之以嗤笑。
她嫁的是荥阳郑氏正宗嫡系的嫡子,李刺史虽然说是出身陇西李氏,可实际上只是一个旁支,她能嫁到那样的人家,当年也是被人羡慕的眼红,又怎么还会去关注庶妹们的婚后如何?
而今在上京突然遇到李氏的女儿郭美玉,当真是始料未及。
她的夫君郑元和原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吟诗作颂的雅人,只是她嫁过去才知道,世家的日子不是想象的那么好过,不过是撑着一张皮罢了。
几年前郑元和谋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却做得不得意。又是说遇不到伯乐,又是说大材小用,年前也不知道偷偷花了她多少嫁妆,自己个儿折腾到了上京,做了个芝麻大的官儿,还是个闲职!为了这件事,她不知道闹了几回!
上京房子太贵,到了现在,她这一房连房子都买不起,还赁屋而居呢!
因为郑夫人的婆婆出身薛家,这才搭上了关系,今个儿不是头一次来,她家的郑芸得了薛五娘子的请帖,她便也过来了,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郭美玉。
郭美玉梳着双鬟,两边儿的发髻上各戴着一只寒梅傲雪簪花,耳朵上明晃晃的两粒明珠,穿着藕荷色的缎袄,随着她一动,袄子上的绸面儿就泛着光彩——一看就知道是新做的袄子。
可见李七娘出嫁以后过的很是不错!不然女儿也不会穿着的这么华贵体面!
一个郭美玉已经让郑夫人心里不舒服了,更何况那边还站着个郭美玉?
她转头向薛老夫人笑道:“原先在甘州的时候,家里庶妹多,我到了郑家,没多久婆母就让我打理家务,竟然都顾不上庶妹们的去处了,您一说,我才想起来,七娘子这位夫君原先是甘州我父亲属下的长史,可不就是姓郭吗?”
她一口一个“庶妹”,郭美玉脸色就有些发白。
郭碧玉偷偷打量着郑夫人头上式样老旧的簪子,心道:何苦来哉,自家日子过得不好,就去揉搓别人。
“我还记得郭长史有个兄长……”郑夫人打量着郭碧玉道,“听说是在南边儿开铺子的,莫不是就是你说的这个堂姐的父亲?”
郭美玉大小就是个做事妥贴的人,既然帮郭碧玉求请柬,她的出身自然没有隐瞒薛五娘子。
而薛五娘子给郭碧玉下请柬,郭碧玉的父亲是做什么的薛家也知道,不然薛老夫人也不会对郭碧玉爱答不理的,可被郑夫人捅破,薛家的娘子们竟然和商户人家来往,旁边儿端坐的几位夫人都有些吃惊。
郑夫人说完了自己也有些后悔,她虽然见不得一个庶女过的比她好,可毕竟这还是在薛家,这样说,岂不是**裸的打薛家的脸?
薛大夫人急忙笑道:“小姑娘家家的,怕是早就在这屋里站不住了,惦记着去玩呢!赶快过去吧,我就不留你们了,不然五娘和八娘该跑过来找我要人了!”
这算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了,郑夫人也连忙挽回道:“我家那个叫郑芸,你们去了正好认个表姐妹,下次便熟了。”
郭美玉便和郭碧玉齐齐应了一声,这才出了门。
浣琴看郭美玉脸上有些不高兴,不敢说话,只跟在后面瞟着郭碧玉,她当时还劝过二娘子呢,可二娘子偏不信,非要带着大娘子过来,刚才一定是在屋子里被人说的脸上挂不住了。
郭碧玉也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位脸皮极薄的二妹妹。
其实郑夫人不喜欢二婶母,那也是很正常的,推己及人,就算是她自己个儿也不太喜欢郭良玉呢!毕竟不是一个妈生的呀!
再说了,郑夫人言语中不客气些又能怎么样,日子还得自己个儿过舒服了,甭管旁人。
郭碧玉也知道这是她上辈子练就了一张厚脸皮,不能拿这种话劝郭美玉,只得作罢。
直穿过了后园的梅林,林子里的暖阁就在眼前了,郭美玉才换了副笑脸。
暖阁里大概有**个娘子,小的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看上去最大的一个怕是有十三四岁了,见到是郭美玉进来,一个淡黄色绵绸衣衫的圆脸女孩儿走了过来,细声细气的道:“郭二娘子可算来了!”
这女孩儿约十一二岁,正是薛五娘子。
郭美玉笑道:“我不能来,你就不能去看看我?”
薛五娘抬起手来:“外面落雪了?你这花儿上面掉了雪珠子了。”又惊讶的叫了一声,“这花儿别致,竟是假的!”
众家的小娘子们听到薛五娘夸赞郭美玉的簪花,小姑娘家家原本就喜欢这些玩意儿,便都围了上来,啧啧称赞。
郭美玉脸色泛着红,偏了偏头,眯眼笑道:“是假的,不值什么,就是心思巧。”
“这份巧劲儿就难得。”薛五娘又看向郭美玉身后的郭碧玉,笑道:“这便是你堂姐——郭大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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