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碧玉的本意是希望这番话能让郭皋和费氏想清楚,郭仪不过是一个户部的侍郎而已,压根没有这么大的脸!
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对于他们身份低微的人,上位者的垂青和礼遇,不啻于白吃的午餐——说不定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安子鹤,或者锦乡侯府一定有什么缘故才刻意和郭府结交。
给她这样的一个商户之女赔礼,又对着郭皋这样的商人一口一个伯父,怎么想都不正常!
而郭皋和费氏压根就没有按照郭碧玉的思路考虑!
郭皋正在劝费氏:“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看碧玉哭成那个样子。”
费氏叹了口气道:“大郎,你不觉得今个儿碧玉的表现,太古怪吗?她也不是真的没有教养的野丫头,我都观察过了,只要她愿意,做的一点儿也不输给二娘子,为什么偏偏对世子爷那么无礼?”
她说到这里,突然和郭皋对望了一眼。
两个人福至心灵的道:“会不会是……”
夫妻两个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样一来,反倒能解释的通了。
难不成碧玉这孩子对世子爷……
“安世子还特意前来,我看他对碧玉也……十分宽和。”郭皋大胆的做出了猜测,“是不是上元节那天晚上世子相中了我们家碧玉?”
“我听碧玉最后说的话,倒有些这个意思,似乎是在说安世子是为了她才登门的。”费氏琢磨着道,“你再品品?”
郭皋抚着胡须点点头,道:“碧玉自己个儿说出身不高,世子爷还特意来赔礼,十有**就是为了她才登这个门。”
他越发觉得这想法没错,脸色不由得惆怅起来:“囡囡这是长大了,她才多大啊,真是舍不得。”
“还是孩子呢,不过一打眼合了眼缘而已。”费氏道,“想这些还太早了。”
郭皋道:“这位安世子看起来年岁也不大,可做事说话真是让人心中喜欢,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一说到这儿,费氏又寻到了蛛丝马迹,道,“一定是这样没错了,不然,聚时珍做的再大,那也是个商户,有什么本事让人家世子爷喊你一声伯父?”
“唉。”郭皋脸色又阴沉起来,“可锦乡侯府,哪是那么好攀的人家——世子的婚事,怕也不由世子自己做主吧?”
“我可不愿意碧玉去做侧妃,说的好听,那就是妾。”费氏脸一耷拉。
“你还说我想得早,你想的也太长远了。什么都还没定呢!”
两个人彻夜难眠,叽里咕噜又是欢喜,又是担心,一会儿觉得误会了碧玉,一会儿又觉得碧玉怕是因为李氏把美玉也喊过去了才不高兴。
费氏临睡前迷迷糊糊的道:“可若真是这样,碧玉干嘛都没有个好脸色给安世子呢?”
郭皋道:“当初你也没给我好脸色啊!”
“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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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郭碧玉知道因为她最后说的那句话,郭皋和费氏的想法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肯定要吐血三升。
第二天早上,她顶着黑眼圈跑到了栖云居请安。
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更何况费氏还想歪了,只当是碧玉是萌生了小女儿的心思,这才闹起别扭来,倒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跟她再提安子鹤,只道:“以后再也不许这般无礼。”
郭碧玉点点头道:“女儿知道了。”态度自然十分良好。
这倒不是她装柔顺,昨天费氏的话,她是真心有触动的。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打铁还靠自身硬呢,虽然现在看力量悬殊,可是梦想总是要有的——总有一天,谁敢动她的恩人扬羽,她就弄死谁!
可是她娘看她的目光怎么怪怪的?
郭碧玉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继续表明自己的来意:“娘亲,我想找齐叟。”
“你找齐叟做什么?”
“之前他不是教我健体的吗?”
费氏道:“你又打什么主意?我听齐叟的意思,你不是不想练了吗?”
郭碧玉脸色微红:“他看出来了?”
“他是成了精的人物,你那点小心思怎么瞒得住他?你怎么又想要跟他学了呢?”费氏促狭道。
郭碧玉扭扭捏捏的道:“女儿既然闯了祸,万一出去碰到仇家怎么办。”
费氏冷着脸道:“你现在倒知道怕了?遇到又怎么样?难道还想再打一架不成?”
她也怕那些小郎君们不依不饶的,又怕万一郭碧玉性子上来了亲自上阵——那女儿岂不是要恶名远扬了?便道,“你这段时间先不要出去了。”
“那怎么行!我也不能一直都不出门啊!”郭碧玉大声反对,她得去看扬羽啊!
费氏瞟了她一眼:“女儿家总是出门才奇怪吧?你看看二娘子,什么时候有事没事就往外面跑?就算是出门,那也是有人邀约、宴请,乘车去、乘车回!怎么会惹到麻烦?你就好好给我在家里呆着,最近哪也不许去!”
“啊——”郭碧玉沮丧之至,她强打精神道:“那好吧,咱们不是在说齐叟的吗?”
“你既然觉得琴艺、书画只要花钱就能解决,打人这种事又何必自己练?以后要是觉得不放心,替你雇几个人护着你,要是雇人也不放心,买下来几个也不成问题。”
郭碧玉一时无语,知道她娘在嘲讽她,老脸一红,撒娇耍赖道:“娘,娘——谁说我是要打人……我、我就是想身体好了,不、不容易生病……”
费氏逗够了,才肃声道:“齐叟不是咱们家的奴仆,哪由得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我和你爹当初求了齐叟,也就是这个意思,女儿家身体康健些,少生点病——若是想学别的,人家还未必肯收你这样的娇娇女做徒弟呢。”她想了想,又道:“就算是要收你,爹娘也不同意。”
郭碧玉实则很想学怎样揍人。
她见到安子鹤,内心总会油然而生一种按捺不住的暴戾之气。
然而这种想法万万不能被她娘亲知道了,她把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一样,道:“女儿不学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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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郭碧玉见了齐叟,道:“齐师父,怎么能又快又准又狠的打人呐?”
齐叟一愣,随即会过意来,将带的一个徒弟名叫方胜的喊了过来,指着个桩子道:“假设这是个劫道的,你试试。”
方胜原本就是郭家的奴仆,有身契的,是郭皋和费氏挑出来伺候齐叟的,没想到被齐叟看对了眼,教他习武,他沉稳的走到那桩子面前,挺胸收腹运气,猛喝一声,醋钵大的拳头就砸到了那桩子上,就听“咔擦”一声,那桩子竟然出了一道裂纹!
雀儿先“嗷”的一声跳到了旁边,郭碧玉没被这一拳头吓着,反而被雀儿吓了一跳。
她走上前摸了摸柱子,瞠目结舌的道:“这打在身上会不会打死人?”
虽然她是很想把安子鹤直接解决了,可是她不想吃官司。
齐叟道:“这是要对方像木头桩子那样不动不躲,把要害露出来让人全力一击才行,寻常打架,哪里就能轻易打死人?”
郭碧玉刚想说她想学,冷不丁瞟到了方胜身上,嚯,拳头上方是将袖口都绷紧的遒劲肌肉,就更不要说整个人了,浑身上下都是疙瘩肉。
齐叟又道:“这是力道,若是想要又快又准,不光是打桩子,还要练别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说的就是咱们。”
郭碧玉顿时泄了气,别说她不能见天儿的这样练,就算是能练,她也不想练成一块衣服都绷不住的捆蹄啊!
齐叟就知道是这样,笑道:“男女有别,力量上差距悬殊,大娘子还是像以前那样学学健体就好。方胜,你把你吃饭的盆子拿来。”
不多时,方胜端了一个有锅子那么大的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头道:“每天练的多,实在是太饿了。”他因为是长房家养的奴仆,担忧的看着郭碧玉道,“大娘子不是嫌我吃的多吧?”
郭碧玉急忙道:“没有没有,你好好练,想吃什么随便你吃。”
心里却纳了闷,上辈子,她还真没注意过有这么一号人。
没过多久,齐叟跟她爹爹娘亲辞行,说是要回老家,她也没太在意,齐叟好歹也曾经在小时候教过她,可她硬是没有去送行。
想到这里,她背过身去,长吸了一口气。
那时候,等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才开始留意起安子鹤的一举一动来,没多久,便知道原先她拿出来的最后那么点财物,还有良田,还在安子鹤手里握着——他压根没有帮她去托人照顾千里流放的爹娘。
安子鹤那时候在门外说,她在郭家的倚仗都没了……没了的意思,她不敢想,可就算是不想,那些她以前听说过的事儿还是着了魔的往她脑海里钻——流放的苦,不光是吃不饱穿不暖,还有恶差的棍棒,很多人都挨不住,死在了路上。
若是有齐叟,哪怕是有这个方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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