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去年开始,郭碧玉这本专门记着嫁妆中现钱出入的账本上,就开始填黑字了。
在坊市上买的空地或者铺面,几乎全都赁出去了,而且价格相当的不低!这部分钱,已经远远超过那些买京郊空地时的开销了。
墨鸦对郭碧玉当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到了现在,除了这些坊市的铺面雷打不动的赚钱,南货铺子也在一年多以前就看见了回头钱,那边四季别院就更不用说了……当真是一年四季都不断人的!
今天郭碧玉要去的东北这一片儿,她有两个铺面在这儿,租这两个铺面的,做的生意却大有关联。
一家是医馆,另一家是药堂。
别看东北角好像偏僻,可这着实是个好地方。
因为这里最是靠近兴庆宫。
兴庆宫可是先皇太后和先帝的太妃们住的地方,原本这兴庆宫是为了当今圣上奉养先皇太后文太后而修整启用的。
后来文太后薨了,当今圣上宽厚仁孝,仍然让先帝的其他太妃们继续住在这儿,得以颐养天年。
老太妃们有时候不好总是使唤御医,便按着方子派内侍们出来抓药。
慢慢这家仁济药堂便有了名头,不少世家、官宦家的老太太若是病了,也是来这里拿药。
郭碧玉走到不远处,却眉头一皱。
那仁济药堂前面人还不少呢,看起来煞是热闹。
玉刚快步走到她身边儿道:“不然我去替您拿出来?”
墨鸦这才想起来,现在是月中了啊,难怪大娘子要来这里呢!每过半个月,大娘子都要来这仁济药堂拿药的!
“不用。”郭碧玉摇摇头,“这铺子有麻烦了,不太对劲。”
说着走上前去。
仁济药堂的门口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雀儿奋力在人群里开出一条通路来,让郭碧玉过去。
旁边儿的人虽然被挤的歪歪倒倒,可见到是一个衣裙华贵的小娘子和她的丫鬟,倒也不好说什么。
郭碧玉没靠的太近,在人群里就看见门口青石路面上被泼了一片药渣子,原来摆在门口左侧的书案也被推歪了,书案后头坐诊的老大夫正慌里慌张地站在那里,一脸无辜。
人群中心站着个秀才一样的人,只是年龄偏大,衣着普通,山羊胡子正气的一翘一翘的,指着门口的二掌柜颤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您都这把年纪了,就别干这种讹人的事儿了吧?”那二掌柜觑着三角眼尖声道,“看您也是个文人,怎么不要点脸面呢!”
郭碧玉看那老秀才手都要抖成了一朵花,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良久才憋了一句:“我、我是读书人,讹你干嘛?”
二掌柜笑道:“那我怎么知道,这要问您自己个儿呀!”
郭碧玉便摇摇头,这老秀才,怎么和二妹妹有点儿像,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便轻声问询旁边看热闹的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道:“这老秀才听人家说这仁济药堂是连宫里的太妃都信得过的,所以借了钱为他老母在这儿抓药治病,结果病情一点儿也没好转,后来拿了药渣子问给他母亲瞧病的大夫,那大夫说是这里好几味药材上了年头,早就没什么药效了。”
旁边一人撇撇嘴道:“也不知道是哪儿的江湖骗子,怎么不说是方子不对,这仁济药堂怎么可能卖过了期的药材?”
这会儿那老秀才又不知道被二掌柜说了什么话,满脸通红,站在那里束手无策,煞是可怜。
周围的人又觉得他是真的来讹人的,嘁嘁喳喳地嘲笑讥讽个不停。
郭碧玉便不高兴起来。
别看她自己个儿有时候也粗俗,就今个儿上午她还说郭美玉“你懂个屁”呢!但是她最讨厌这样狗眼看人低的人了!
比如这个二掌柜的,若真的不是药材有问题,好好的说也就是了。
看这老秀才压根也不是过来胡搅蛮缠的人,嘴皮子都拙成这样儿了,哪会是碰瓷儿来的?
而且这老秀才脸上的神情真的非常惶急焦虑!若不是真的为老母抓药看病没个药效,怎么会急到这个份儿上?
干嘛要这样折辱一个事母至孝的老秀才?
她沉着脸,走到那老秀才身边,道:“你的药渣儿怎么带来的?”
郭碧玉突然出声,还把那个老秀才吓了一跳。
他侧身一看,是个一身红衣、打扮富贵的小娘子,便嗫嚅着看着脚下一个摔破了一个耳朵的罐子,道:“用罐子装来的。”
郭碧玉道:“雀儿,把地上药渣收起来。”
雀儿应了一声,弯腰拿起罐子,走到二掌柜身边儿,蹲下就要开始搂。
二掌柜尖声道:“谁敢收这药渣!店里出来两个!”
话音落下,就有两个小厮从里面走出来,那二掌柜道:“把药渣泼到咱们门口,便是得罪了仁济药堂,谁敢捡。”
那老秀才急忙道:“不是我泼的!我只是拿着药渣过来问问你们,你们就撞翻了我的罐子!”
雀儿一直都只听郭碧玉的,才不管那个二掌柜呢,正搂呢,两个膀子就被那两个小厮拽住往后拖,她挣了一下,甩脱了两人的手,继续搂。
那两个小厮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急道:“你这丫头谁家的!让你住手听到没?”说着便来扳雀儿的肩膀。
雀儿“哎”了一声,站起身来,却是回身两臂齐出,一拳一个,打在两个小厮的鼻子上。
那两个小厮齐声惨叫一声,又一齐捂住鼻子,从他们的指缝里又一齐溢出了鼻血。
郭碧玉往前站了一步:“二掌柜的,若是这药真没问题,你干嘛要碰翻人家的?”
她带着一个彪悍的丫头,身边儿还跟着一个穿绫着缎的丫鬟,丫鬟后面还有两个看起来不怎么好惹的豪奴,二掌柜泛起了嘀咕,最后挤出笑意来:“小娘子,都说了是他自己泼的。”
“不是的!不是的!”那老秀才又嚷。
郭碧玉笑道:“就算是吧,那为什么又阻拦我们捡取药渣?”
“小娘子,一看您就身份不凡,何必掺合这种事,脏了您府中丫鬟的手?这人有意在我们门口闹事,谁知道是不是方子就不对劲儿?再者说了,哪怕什么都对,这世上也没有哪碗药就一定是药到病除的,您说对不?”
二掌柜又笑了笑,看了眼那老秀才,道:“说不定,是同行见我们仁济药堂生意好,雇了人来闹事的呢!”
“你胡说!你胡说!”
郭碧玉皱皱眉头,这老秀才难道以为每句话都说两遍就有用了?
她启唇笑道:“您说的是,哪怕方子没错,药没错,也没法说儿就一定药到病除,总有这样那样查不出来的原因嘛。”
“小娘子聪慧。”
“嗯。”郭碧玉点点头,道,“可是有一样,总能查出来,为了仁济药堂的清名,我愿意帮你们家这个忙,雀儿,送到那边儿的回春堂,请萧老大夫看看。”
雀儿悍然把两个小厮打出了鼻血以后,淡定地搂药渣子,连泥带土装了一罐子,抱在怀里,正要走,二掌柜气急败坏地道:“还不给我拦着她!”
那两个小厮急忙挡在雀儿前面。
雀儿一手抱着罐子,举起右手握成拳头晃了晃:“揍死你们哟!”
两个小厮看得肝颤,正犹豫的时候,郭碧玉道:“你这掌柜的好不知趣!难不成果然药材是放久了的?没有药效了?”
旁边看热闹的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难道这仁济药堂的药材有猫腻?”
“我看也是,不然怎么不敢去验一验?”
旁边众说纷纭,竟是一大半儿都从怀疑老秀才变成了怀疑仁济药堂,还让出了一条路来,纷纷道:“姑娘从这边走,不过几步就到了回春堂了!”
那二掌柜的白胖的脸上冒了汗,又急又怒,道:“你是什么人,你知道仁济药堂后面是谁?咱们是常给宫里边儿的太妃们提供药材的!就连这铺子都有来头!”
他胖乎乎的手指指着郭碧玉,咬牙切齿地道:“小娘子可别给自己家里找麻烦!”
郭碧玉“啧啧”了两声:“要是太妃们知道你这铺子里药材有问题,还愿意站在你们仁济药堂的后面?二掌柜的,您啊,想多了。”
她抬起手,将帷帽摘了下来,一张明艳娇美的脸孔便现于人前,她道:“这铺子有什么来头?”
“郭、郭大娘子……”二掌柜脸色遽变,差点没坐到地上!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家大掌柜的呢?”郭碧玉沉着脸问道。
“大掌柜在、在后头……”
郭碧玉心知这肯定不是大掌柜不知道,以为只是个老秀才,二掌柜足能应付走了,这才不露面呢,便道:“把大掌柜的喊出来。”
平日里二掌柜不常见到郭碧玉,郭碧玉来取药,都是径直被大掌柜迎入后堂,哪曾想就是这位?
这么忽的来一下子,是把二掌柜吓得不轻。
可慢慢的,他神色又镇定下来,就算是房东来了,又怎么样?难不成还帮着一个外人砸自家租客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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