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波摇摇头道:“这个您还真是得问郭大娘子自己,在下在上京这头,主要打理聚时珍的生意。”他苦笑了一声,道,“别说您了,就我们这新开业的云裳阁和撷星阁两家铺面,都是跟郭大娘子赁的呢!每个月一文钱都不能少!”
林掌柜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挑起了大拇指:“郭大娘子了不起。”
他从冉波这几句话里咂摸出一点味儿来。
聚时珍是聚时珍,郭大娘子手里的,那可是她自己个儿经营的,收入也是入到郭大娘子自己的手里,和郭府、聚时珍没关系!
林掌柜坐回到座位上,心里顿时寻思开了。
他林家祖祖辈辈行商,在他这一辈,更是做了皇商,专供宫里头贵人的绣品,而今也可算得上是上京中颇有名气的巨商,子弟众多,与郭大娘子年龄相仿佛的也有,只是不知道她定亲了没有。
同林掌柜一样,打着这主意的可不少呢!都在寻思自家有没有适龄的郎君——这样的娘子,既然出身商户人家,现在自己又出来行商,最好的归宿自然也是嫁入商家。
看郭大娘子这身家,这本事,谁能娶进门,那可是相当于迎进门一个财神爷啊!
郭碧玉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许多行商的长辈惦记上了,待等把宾客们大部分亲自恭送离去,这才从大厅去了旁边的偏厅。
偏厅里已经奉上了香茗,大概十余位掌柜正在那里饮茶消食——这十数位都是做四季衣服和首饰的。
冉波正在陪着他们闲聊,席间有僮仆请他们宴后稍坐片刻,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单独留了下来,看到郭碧玉送客回来了,纷纷起身,郭碧玉笑道:“各位请坐,之所以把各位多留了一会儿,是我有件事情要和大家商议。”
这些可都是商圈里的人精,但看郭碧玉留下来的都是做什么买卖的,便知道这事儿料应和聚时珍在上京的分号有关。
郭碧玉望向冉波,道:“麻烦冉掌柜将东西拿出来。”
冉波便又拿了一个匣子出来,放到众人中间的桌子上,打开了以后将里面的东西取出,一字排开,竟是一模一样的一溜儿制作精巧的玉牌。
一群人顿时站起身来,围着这桌子,多宝阁的李掌柜拈了一块在手里,疑惑道:“这是何物?”
这玉牌与先前郭碧玉拿给那群手下看的“山卡”一样大小,除了质地不同,上面的花纹也不同,是篆字的“水”字,旁边是水纹勾边,背面则浅浅地做了聚时珍的浮印。
“这玉牌叫‘水卡’。”
在众人纷纷围着桌子端详的时候,她不曾起身,仍然安坐在主位上。
清亮的声音传来,各家掌柜不由得凝神细听。
“咱们这些店家,做得都是盛世买卖,靠的是圣上为咱们营造出来的这个太平安乐的世道。”说到这里,郭碧玉如同男儿一般,拱了拱手。
对于当今圣上,她当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外加感激涕零的。
如果不是圣上扫除乱象做了皇帝,又大开通商的方便之门,哪有她们商人的好日子过?
她这样一开口,众人自然纷纷应和——哪个不要命了才敢说个“不”字儿!
可这话里有一点,大家伙儿都是认同的,无论是聚时珍、多宝阁,亦或是披星楼、甄萃楼等店铺,的确是太平繁华世道才能赚得到银钱。
常言说的好,盛世珍玩,乱世黄金,真到了乱世,别说首饰衣裳了,黄金都不一定比得上米粮实在!
“在座的各位,都是大商铺的掌柜或说话算的前辈,不像聚时珍初来乍到,您们这些店面在上京中可经营了起码十数载了,晚辈冒昧提一句,可没有哪家就敢说,哪一块儿的生意自家店铺就能包圆了吧?”
各掌柜已经回到了座位上,纷纷摇头笑道:“自然不成!”
郭碧玉眼睛也弯了起来:“所以,上京的生意足够大家伙儿一起发财,是也不是?”
“郭大娘子想说什么,直说就是。”甄淬楼的贾老掌柜笑眯眯地道,郭碧玉实在太年轻,和他孙女差不多大,他的语气也十分和善。
“那晚辈就直说了。正因为晚辈觉得上京的机会多,不仅聚时珍,无论在座的哪一家都吃不下全上京的生意,所以咱们之间,从来就不是竞争的敌手,而是合作的伙伴。”
这话一说出来,在座的众人都心里暗自犯起了嘀咕——郭大娘子这话,这是要铺陈大局面的意思啊!
“这‘水卡’是聚时珍三家分号联用的表记,各位想必都知道,聚时珍在上京做三块的生意,小娘子们的四季家常衣服和首饰分别移交给了云裳阁和撷星阁,主号仍旧经营珍玩,但是总有客人慕名而来,却失望而去的时候,毕竟聚时珍这一家店,不可能让所有贵客都满意,都能购置到心中所想。”
“郭大娘子的意思是?”
“若是一位小娘子来了云裳阁想挑一件隆重些的礼服——比如入宫时候穿的,说句实在话,礼服实在不是云裳阁擅长裁制的,可让贵客败兴而去,实在也是云裳阁有不到之处。这‘水卡’,便是云裳阁的赔偿。”
众人面面相觑。
说实在的,这种情况再常见不过,难不成买不到合心的东西,就得店家赔?那不是要赔死了?
这郭家大娘子挺精明一个人,怎么突然蠢笨起来了?
郭碧玉笑笑:“到时候会有云裳阁的仆从拿着这块‘水卡’,带着这位娘子前往瑶华居,而若是她能在瑶华居挑中她心仪的衣服,那么到时候希望瑶华居按照原价,为这位娘子让出五分利。”
瑶华居的掌柜是个比其他在座的都要年轻、又比郭碧玉年长一些的青年,看起来三十岁不到,颇有些傲意,听到这里,道:“郭大娘子打的好如意算盘,在云裳阁买不到礼服,就算云裳阁的仆从不带着贵客来瑶华居,贵客难道自己个儿不会前来?这样顺路的便宜人情,倒由云裳阁出了,反倒叫我们瑶华居让利。”
“邓掌柜切莫急,我还没说完呢!”郭碧玉笑道,“这五分利,自然不用瑶华居出,您能卖出去衣裳,便可以凭着这块‘水卡’,去云裳阁店中取回这五分利,这样,您看如何?”
看着郭碧玉明澈如水、带着股询问劲儿的双眸,邓掌柜这脸色就别提多尴尬了!
他尴尬,可旁人却恍然大悟!
郭大娘子这般行事好大方!客人在聚时珍失望而去,她却愿意推介至别家店铺,有了这五分让利,实则也更容易让客人增加购买的心思——而这五分让利,是聚时珍掏腰包!
这岂非是要搭进去不少?
因为“水卡”的效用不同于“山卡”,又是要与上京同行之间达成共识的事项,所以郭碧玉可没敢像“山卡”那样直接自己拿主意,而是同冉波商议了很久。
上面的问题,冉波也提出来过。
万一有人天天过来,专挑聚时珍不卖或者不在长处的东西买怎么办?
郭碧玉当时长眉微挑,嘴角挂起了嘲讽的笑意,反问了一句。
“冉掌柜,若是连这五分利的便宜都要贪,您觉着,这客人有那个实力接二连三的来么?”
冉波脑子一转,当时就明白了。
什么时候这五分利才生效?自然是生意在别家做成了的时候!也就是说,聚时珍搭进去五缗钱,可那客人却要买一百缗的东西——若是真能眼睛都不眨一一下的买下一百缗的东西,又岂会来贪这五缗的便宜?
所以真正的体面人,反倒不会来占这样的便宜,可真正想占便宜的,却占不起!
但是这举措对于聚时珍,好处却是极大!
一来,聚时珍的东西确实好,这“水卡”的名声打了出去,必定会吸引更多的贵客前来,只要进来转一转,保不准就有相中的物件;二来,真正经由“水卡”介绍过去的店铺,怎么着也承了聚时珍的情了,若有同样的情况,就算没有这自愿承担的五分返利,开口对贵客说一句“这样的东西聚时珍可能会有”,那便是为聚时珍带生意了!
众人议论纷纷,郭碧玉笑道:“若是各位有不愿意的,那我也不勉强,出门还是朋友,我还是那句话,咱们绝不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大多数人,自然还没回过味儿来呐!只觉着钱也不是他们出,反倒还有人主动带客人上门,何乐而不为?刚才提出质疑的邓掌柜率先道:“郭大娘子这般客气,倒叫在下获益了!怎么会不愿意,就按照郭大娘子说的,瑶华居认聚时珍的‘水卡’!”
其他掌柜的自然纷纷表态。
“甄萃阁没有二话,只要是聚时珍送来的客人,在下嘱咐各家分号让利五分。”
“披星阁也一样!”披星阁的戚掌柜笑道,“原本我们两家店铺就紧挨着,以前没少借郭大娘子的光,常往鄙店推荐客人,而今还帮咱们让利,实在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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