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玉刚也生气:“大娘子,您说扬小郎也不好豁出去这张脸,每次都去退钱道歉,登门道歉的功夫,还不如就给人家唱一曲算了。扬小郎没办法,就这样儿,十次里倒有八次能得逞。”
郭碧玉在车里边儿气得浑身发抖。
青燕先前不敢插嘴,这会儿见大娘子气成这样儿,急忙将手放在她后背上捋着,柔声道:“大娘子有事情就想法子,可别把自己个儿气坏了。”
“真不要脸!”郭碧玉从牙缝儿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要是要脸,他可也就不是扬十指了啊大娘子!”玉刚道,“就这么着,他用扬小郎,用的竟然比齐延年都狠,因此这半个月扬小郎几乎是连轴转,能不累么?”
说到这里,玉刚又道:“这是小的疏漏,看着扬小郎都是出去做正事,便没及时告禀大娘子。”
这会儿马车也到了郭府门口,郭碧玉下了车,道:“不怪你,现在还不算晚。”
扬羽这半个月受点累,还算好,最怕的是扬十指让扬羽去什么不可靠的府第!
郭碧玉直想骂娘,齐延年那边的她都把控的牢牢的,去什么人家奏乐,只要是让扬羽一个人去的,她都要求齐延年回掉,没想到扬羽自家里还有个捅篓子的爹!
她脸色阴沉的往里走,却不曾想又在大门口碰到了郭仪。
郭仪也正沉着脸呢。
郭碧玉道了一声“二叔”,便要往里走。
“站住!”郭仪喝道。
郭碧玉原本心情就不好,心知她这个二叔这又是要长篇大论的训斥她。
果然,郭仪背着手走到她面前,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简直丢尽了郭家的脸!”
郭仪痛心疾首地看着郭碧玉,以及郭碧玉身后跟着的这一群乌泱泱地奴仆,道:“公然去追捧一个乐师,成何体统?”
郭碧玉眨着眼睛道:“二叔这话说的,难不成侄女不公然追捧,私下里追捧么?”
“你!”
在这个郭府里,郭仪说话,谁不是乖乖听训,哪个敢这样对他讲话?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上京之中是什么名声?都快比那个乐师出名了!郭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二叔,侄女只是去听个曲儿也不行了?怎么就丢脸了?难不成仙客来那么多文人雅士都是丢脸的?还有,侄女儿是什么名声?若是二叔觉着是丢了郭府的脸面,那请你与我爹爹说,将侄女儿沉了花江,或者撵到庙里去做姑子,岂不是干脆利落?以后侄女儿也不会碍二叔的眼!”
“你……你竟敢这样和我说话……目无尊长,奢靡无度,骄横放荡……”
郭碧玉眼睛微微眯起。
当真是恨不得一下子将她的罪名扣死了。
她目无尊长,那也是因为尊长不慈。
她奢靡无度,那是她自己赚的钱,轮不到旁人心疼。
可说她骄横放荡,这是一个做叔叔的说侄女的话么?这是什么真心教训的好话么?她还真不能认了!
郭碧玉突然笑了起来。
郭仪道:“你笑什么?”
“我笑二叔,和二婶一起久了,竟然和二婶变得一样蠢笨!”
“什么?”郭仪气得仪容失色,兄长家这个不服管教的女儿竟然敢这样说他!
“啧啧啧,您看看您,和那个晚上急不可耐要给侄女我扣上罪名的二婶有什么不同?侄女不过是回家稍晚,您不问我去了哪,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便是一个屎盆子扣下来。”郭碧玉目光烁烁地盯着郭仪,“您非要将侄女不问青红皂白,按个罪名一棒子打死,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郭碧玉也不等郭仪回答,自己往里面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厉声道:“二叔以为,是什么能让您这一家子一文钱都不出能住在这样的宅子里,吃香的喝辣的?是什么让您这一家子四季衣服每年都要裁制数十套?是什么让二妹妹移栽了那么多名品梅花?是什么让堂哥书房连笔墨都是名品?”
郭仪就仿佛被人“啪”的一下扇了一耳光!
偏偏他还说不出什么,只得强硬道:“你休要牵扯旁的,既不认错,亦不改过,还要忤逆长辈!你爹爹虽然是我的兄长,可管教子女上却仍是脱不了商户习性,我便要替兄长好好管教管教你!”
“呵呵呵呵!”郭碧玉冷笑起来。
张嘴商户,闭嘴商户,心里瞧不起得很,可花用起来却不曾想过一分一厘都是商户赚来的!
郭碧玉讥讽道:“二叔视行商为下贱事,两袖‘清风’,但也不该不知道聚时珍的大事呀!”
聚时珍是郭仪的根基。
他那点官俸与他而言塞牙缝都不够!全指着聚时珍盈利的分成!
他面色微变:“聚时珍怎么了?”
郭碧玉叹了口气:“聚时珍在上京开张,可生意一直不怎么好,死马当活马医吧,而今在上京又开了两家分号,可开张这几日买卖还是起不来,死气沉沉的。我爹娘又不在,侄女只好勉为其难抛头露面去看看怎么回事,连续去了几日,每天都是熬得精疲力尽才回来,不想倒被二叔这样冤枉,从今个儿起,侄女再也不去了,聚时珍是好是坏,是赚钱还是赔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郭仪心里咯噔一声,耳朵里被“生意不好”四个字都灌满了!
郭碧玉却没理会他,径直往里走去。
“等等!碧玉,你等等!”郭仪在后头道。
郭碧玉回头道:“二叔您放心吧,侄女什么都不管了。哪怕聚时珍倒了,饿不死就行,受累还挨骂,您当侄女是傻子么?切!”说完,无论郭仪在后面怎么喊,她都没停,直接进了东院玉锦阁。
她先前早就写好了信,只是一直犹豫要不要寄给她爹娘。
现在看来她不用犹豫了,本来还想仁慈一点,无奈二房的几位总是致力于往她怒气的小火苗上添柴火。
“玉刚,你晚上还回扬十指那边,我先前让玉平将扬小郎送到客栈去休息,明天一大早扬小郎肯定要回家,扬小郎认得你,你把他给我请到通善坊的宅子里,我明个儿尽量过去一趟。”
郭碧玉又转头对着墨鸦道:“墨鸦,你也别在府里用晚饭了,马上跟玉刚一起从角门那边出府,去一趟冉掌柜那边,递一句话,只要二房有人去查账,给他看第二套账,冉掌柜就明白了,传完话了你也不用回府了,去通善坊那边住一宿,让郭妈随便做些东西给你吃。”
“奴婢晓得了。”墨鸦脸色也十分凝重,径直跟玉刚走了。
她二叔郭仪不是生意场上的人,反应没那么快。
他回到西院,肯定还要和李氏说,等想起来要核对她说聚时珍经营不善的事儿,怕是已经宵禁了,要查也是明天了。
郭碧玉冷笑了一声,又道:“雀儿,明早齐师傅来教你打拳,你让他留一会儿,我有事情要请齐师傅帮忙。”
雀儿点点头道:“是。”
…❤……❤…
入冬了,天亮的迟,可更鼓却不会变,还是那个时辰打了更敲了鼓,南城门一开,两匹骏马便赶早出了城,在还是黑黢黢的天色中沿着通往南边的官道急驰而去。
因为新做的通藩商人,所以郭皋和费氏今年的归程比往年都要更晚。
郭碧玉这封信,要在他们返京之前,递到他们手里。
她有钱,直接嘱咐送信的齐叟和另一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玉飞,马不行了就换,住最好的店,吃最好的饭,睡最上等的房,为的就是快些把信送到。
等信送到郭皋和费氏的手里,他俩吓的脸色都变了。
“齐先生,您怎么来了,是不是碧玉出事了?”
尤其是郭皋,手哆嗦了半天,竟然没敢拿那封信。
齐叟愕然道:“这是怎么话说的,大娘子好好的,这信就是大娘子写的。这信重要,不能假手旁人,又想赶在您二位回京之前送到,大娘子这才差老朽来送信。”
郭皋轻嘘了一口气,人仿佛漏了气一样瘫软在椅子上,道:“让齐先生见笑了,碧玉实在是我们两个的命根子。”
既然齐叟交了实底,费氏也放心了,道:“我们这几日就要安排返京了,这当儿看您过来,当真是以为那边出什么大事儿了!”
她接过了信,没有立刻裁开,道:“两位真是太辛苦了,竟是日夜兼程,我叫人在花厅摆了饭,等用过饭去客房好好休息。”说罢便交代了两个小厮给齐叟他们引路过去。
等他们过去了,费氏才急忙裁开信封,道:“碧玉必是想咱们了,你看这厚厚一摞子。叫你早点回去你不听!”
郭皋凑过来道:“总得置办一些年货带回去才好。”
两个人头挨着头看郭碧玉这封信,越看脸色越难看。
费氏是怒气越来越重,郭皋的脸上却满是失望和疑惑。
最后费氏将信纸放到了桌子上,高声道:“来人呐!”
廊下的玉福进来道:“娘子有何吩咐?”
费氏冷冷地笑了一声:“你传我的话下去,那些打包好了的东西都给我拆了,咱们不急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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