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氏扶着常妈哭道:“我不体谅他么?他吃不下睡不着,难道我就没心没肺、能吃能睡?”
郭皋梗着脖子还要说话,郭老太太拿过旁边的拐杖便捣了过去:“孽障,你给我闭嘴!”
郭碧玉两个眼珠子就跟两个泉眼儿似的,咕嘟咕嘟地往外面涌眼泪,一会儿拽着费氏道:“娘,你别不要女儿!”一会儿跪行到郭皋面前:“爹,你倒是劝劝娘啊!”
因为今天郭皋夫妻返京,郭碧玉事先知会过,所以柳时元特意放了一天假,让郭良玉回来与父母团聚,这会儿他也吓的脸色发白,跟郭碧玉跪在一起拉着费氏不松手。
闹了半晌,就听见费氏和郭碧玉、郭良玉姐弟在那里嚎了,郭老太太眼看着两个小的干干净净的衣服在地上跪来爬去的都扑腾脏了,尤其是郭碧玉,小脸上的妆容也花了,心里边儿这个心疼就不用提了。
常妈好说歹啥,把费氏又拉了回来坐下,才算是消停了。
费氏两个眼睛肿的像桃儿似地,把郭碧玉和郭良玉喊了起来,揽在身边,娘仨只是对着掉眼泪,却不理睬郭皋。
郭皋笑着道:“娘,哪有什么大事,女人家就是经不起事儿,咋咋呼呼的,也未必就有那么严重。”
他也不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他从小就做生意,中间也经过了不少起起落落,郭老太太知道他是个稳妥的人,刚才闹得这样家都要垮了的样子,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而且看脸也能看出来呀!
她看着郭皋这一副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模样,捶胸顿足地道:“生意是好是歹,有什么要紧?人没事就行,大不了吃糠咽菜!再说不是还有你弟弟吗?好歹也是做官的人,难不成还能让你一家喝西北风吗?你看看你们俩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你们这样,让小辈们怎么看?看把碧玉都吓成什么样儿了?”
郭仪脸色微沉,眉头皱起来,道:“兄长,到底聚时珍出什么事了?”
“聚时珍、聚时珍!”郭老太太转头骂道,“刚才闹成那个样子你也不知道劝一劝,就知道问生意!你是钻钱眼儿里去啦?”
郭仪道:“娘,您且息怒,儿子不是在意这个,而是想听听出了什么事儿,儿子在江南也有同窗好友、关系不错的同僚,或许能帮上什么忙呢!”
其实在郭皋回来之前,郭仪已经听到了点儿风声,在江南有些个关系好的仕途好友都纷纷写信问他聚时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各个分号都在降价甩东西出去?还有的人说一降价东西都被人抢空了,问他能不能给留几件!
郭仪愤怒之余还一头雾水!
他只知道上京生意不太好,可难不成上京这个小店铺还能影响到江南各地那么多家不成?
若是没了聚时珍,他简直不敢想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郭仪呢,也就话赶话这么一说,但是郭老太太可当真了啊,急忙道:“果然还是当官的有些用处,你快写信看看能不能帮帮你大哥!”
郭仪嘴角带着一抹无奈的笑意道:“娘,我也得知道聚时珍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啊?我刚才正要问,您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我!”
郭老太太便转头看着郭皋道:“你快说说啊!老二肯定能帮上忙!”
郭皋道:“娘,我之所以不愿意说,是怕您担心,既然您非要问,我就说了,你们都别吓着。”他看着郭仪道,“刚才你大嫂说的你也听见了,聚时珍的本钱这么多年有五成的利都滚在里面!聚时珍这么大的盘子,平日往外投出的资金是极巨额的一笔,不为别的,是为了始终要做到江南独一份,要能揽下藩商生意中最大的一股。”
他叹了口气:“和以前一样,聚时珍今次也是包下了十艘,其中五艘是和藩商谈好的,还有五艘小的是自己出海来往通商贸易。”
郭仪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
郭皋苦笑了一声:“二弟既然身在朝廷,这个事儿对你来说应该不是秘密,东海那边,患了海匪。”
郭仪当然知道!只是他一时间没想到这个头上来,声音都有些发颤,道:“那是禁海了?所以耽搁了?”
“如果只是耽搁也就好了,怎么都能支应过来,或早或晚,船只到了岸,也就缓过来了。”郭皋道,“到现在,一艘船也没有消息——派出去了好几拨人打听,听说是……”他声音越发沉重,“被海匪打沉了。”
郭仪哪还能坐得住?
郭皋急忙道:“也还说不定。”
费氏冷冷地道:“什么说不定,就算是禁海,花了钱也总能打听出来是不是被剿除海匪的官爷们扣下了,人家都说没看见,不是沉了是什么?”
郭老太太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道:“都、都沉了?”
郭皋道:“娘,我们也在等信,儿子这么晚才回来,就是出了这档子事,眼下是专门留了可靠的人在那边盯着。”他一拍大腿,“只怕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费氏抹着眼泪道:“娘,自从影影绰绰得了消息,家门口天天被人围着,都说一条命要多少钱!媳妇和大郎勉勉强强凑了银钱,每家里面有跟船出海的都好言好语的赔了,还签了契约不再追究,原本生意就已经这样了,若是再被人家告到衙门,咱们家不是完了?”
老太太心善,叹了口气道:“你做的对,那到底是人命,财物没了不要紧,不能亏心。”
费氏道:“娘,您别看我们生意做得大,看起来也家大业大的,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现钱,大笔的钱都是投到生意里的,就这样下来,家里的现钱便已经花用的差不多了。可聚时珍那几艘船的损失,我们找谁去?竟是一下子就到了绝境了!”
“也不算绝境。”郭皋满眼企盼地看着郭仪道,“二弟,不用你劳烦你那些官场好友,船出了事,人家再怎么想帮忙,也没那个本事,现在聚时珍就是一时之间周转不过来。聚时珍这几年,长房拿了其中的两成利,我和你大嫂都已经重新投进聚时珍里了。”
郭碧玉躲在她娘费氏的怀里眨了眨眼。
那两成利不是她的嫁妆么?
而且还都是现钱,早都被她花用到了购买地产、店铺上面了,现在虽然这些有了极大的利润和盈余,又被她填回了嫁妆里,可再不是原先聚时珍的那两成利了。
她原先还担心聚时珍是真的出了事儿,直到她听到这么一句话,才放下心,她爹这瞎话编的,连她都信以为真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郭碧玉暗道。
郭皋还在继续:“二弟,每年的两成利都是给了你,能不能……”他有些艰难地开了口:“能不能先从你那里将这两成利调到聚时珍江南总号那边,聚时珍毕竟信誉和牌子都是响亮的,只要有了这笔钱,一定能渡过这次危机!等聚时珍好转起来,我将这两成利再返还给你。”
郭皋还一副怕郭仪不同意的样子,补了一句,道:“我按着市面上的利息,不白借你的。”
郭老太太听明白了。
船沉了,眼下缺银钱周转,一时间不凑手,要跟二郎借钱。
她道:“亲兄弟,还要什么利息呢?常妈?”
常妈道:“老夫人?”
“我是不是也有一成的分红来着?当初我记得大郎说分给我一成养老用。”
常妈笑道:“老夫人您是有一成。只是……”
郭皋急忙打断了常妈的话,道:“儿子哪能要您的养老钱?这一成说什么都不能动。”
郭老太太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讲究这个?难不成我没这个钱,你们就都不管我了?”
常妈笑道:“老太太也懂得一家人同舟共济的道理,只是这一成不在您这儿,当初因为中馈都是交给二房打理,您的花用总是从自己账上走也劳心烦神,所以当初这一成也是交给二房的。”
郭老太太笑眯眯的往郭仪那里看:“二郎?”
郭仪沉着脸道:“要银钱周转,这也无可厚非,可是兄长又怎么能保证再投进去不是打了水漂?聚时珍真要到了这个地步,那时平时的些许微薄利润就能救得起来的?”
郭老太太满心欢喜地等着郭仪开口答应,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句话!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二郎……”
“娘,您也不懂,别跟着瞎操心。再说……”
“再说什么?”郭老太太拿起旁边的拐杖就要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郭皋急忙拦了下来,那边郭衡玉和郭佩玉也跪了下来!
“谁也别拦着我!”郭老太太气的都哆嗦了,“你眼看着你兄长落难了不伸手,行,你舍不得,我舍得,把我的那一成拿出来给你兄长,有多少算多少!”
郭仪道:“娘亲!就算你的这份,儿子也不能拿出来,那是您的养老钱,爹爹亡故的早,您含辛茹苦将我们养大,这是您应得的,兄长不能动这份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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