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完呢。
郭皋笑眯眯地道:“还有一件事,也要跟你说清楚。你知道原先在你二叔西北任上的时候,我和你娘做的那个郭集吗?”
这郭碧玉怎么会忘?
为了把他二叔从苦了吧唧的西北捞出来,她爹娘花费了很大的心血!
郭碧玉道:“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和娘亲自往西北那边跑,无论我怎么哭闹,你们都不带我去,把我一个人留在江南宅子里。”
郭皋脸上露出愧色,道:“那郭集,从前几年开始就已经扭亏为盈了。”
郭碧玉按着扑腾扑腾乱跳的胸口,道:“等等,爹,您缓一会儿,让我先冷静冷静!”她灌了一大口茶水,“爹,您不是要说,那个郭集也是咱们长房自己个儿的吧?”
郭皋笑道:“碧玉真是聪明。”
“噗!”郭碧玉这一口水忍不住喷了出来,“还真是啊?”
郭集,她上辈子隐隐约约是知道的。
听说西番那边来朝的使臣在觐见圣上的时候大赞郭集,颂扬圣恩沐浴四海九州。
皇上龙颜大悦,当时就让吏部调档查看郭集是谁设立的,结果查到了时任户部尚书的二叔头上。
这可是一大政绩!最可贵的是,当时二叔因为这个政绩被升调上京,却没因为人走了郭集就荒废了,而是在没有任何功劳和政绩的情况下持续关注和支持郭集的运作,最终郭集成了西北第一大市。
皇上亲口评了“心系家国,千里丹心”的评语,一时间郭仪成了文人典范、忠臣楷模、能臣示范,在上京风头无二!
郭碧玉再度回忆了一下,十分确定,那会儿大家伙儿议论郭集的时候,完全没有提到过她爹爹和娘亲。
这是怎么回事?
她眉头皱了起来,郭皋便道:“怎么?不高兴?爹爹和娘亲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难得她爹爹这么趾高气扬地跟她炫耀,郭碧玉也明白,她爹是看到她的邸店以后不服气了,便暂时将心里的隐忧放下,故意瘪嘴道:“当然不高兴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点儿都没透出口风来!在女儿看来,您这两手可比聚时珍都不差呢!”
她走了过去,攀着郭皋的膀子直晃:“爹爹,你得赔我!真是吓了我一跳!”
郭皋果然高兴起来,大笑道:“所以爹不是现在就想补偿你吗?”
郭碧玉眨着眼睛道:“也分给我两成做嫁妆吗?”
郭皋笑的声音更响亮了:“这有何难?既然是长房自己个儿的生意,别说是两成,等我和你娘有一天不在了,不都是你和良玉的吗?”
郭碧玉急忙“呸呸呸”道:“爹爹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您和娘得长命百岁的活着。”
说到这话的后面,她声音都带了颤音。
郭皋倒没有想到这句话惹着了她,急忙道:“这傻闺女,爹爹就那么比方一下。再不这样说了。”
他自然不知道郭碧玉经历过的上辈子里,他和费氏死在了流徙的路上,郭碧玉不能听这样的话,一听就特别难受!
郭皋道:“碧玉,你坐下,爹爹这就要跟你说四通号和郭集的事。你给良玉找的那位先生很好,教他读书明理。”
郭碧玉的凤眸莹亮亮地看着郭皋,没说话,从四通号、郭集突然扯到了良玉身上,必然也有她爹爹的用意在。
“良玉跟他娘说过,虽然商户家的孩子不能科举,但可没人不许他读书,生意的事,他不喜欢,也不懂。若是硬要让良玉接手,一来,你这是受委屈,二来,怕是咱们家的生意在良玉手里起不来。”
这还真是。郭碧玉是知道的,一个完全没上路的人,别说这么大的生意,就连小铺子、小田庄都经营不好!她上辈子还就是这么没用,而她那个弟弟良玉,上辈子也是个蠢笨的货,姐弟两个,一对儿傻蛋,谁也没比谁强多少。
其实呢,如果不是因为上辈子因为良玉那么小就陪着她爹娘也死在流徙的路上,她才不会对这个蘅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弟弟有什么同情和愧疚之心呢!可是这几年,她也不是石头人,良玉这小子虽然笨,可是却也是个单纯的家伙,她忍不住就要出手帮帮他。
她抬眸道:“女儿明白,那爹爹和娘亲的意思是?”
“我和你娘商量过了,就想着以后你多受点累,打理咱们家这些产业和生意,赚多赚少,你看着分点儿给良玉,能供着他衣食无虞地读一辈子书,再娶个媳妇过日子,我和你娘,也就放心了。”
郭碧玉呆住了。
她结结巴巴地道:“我没听明白爹的意思……”
“碧玉啊,你不愿意吗?也是,毕竟是你辛苦,你要想少分点给良玉也行,不能太少……我以前供你二叔读书,周游,会文,那也不少钱……咱们家家业还是不小的,你别太小气……”
“不是不是!”郭碧玉道,“您说,给我打理?这些?四通号?郭集?”
郭皋道:“是有这个意思,不过也不是立时就交到你的手上。你一个姑娘家,原本应该像美玉那样,出去玩玩,会会友、弹弹琴,哪能就这样一门心思为家里劳累?爹爹还能跑得动呢!眼下也不用你亲自打理,但是里面的这些事情,人手,商路,你总要了解了解,若是我和你娘有来不及做决定的时候,你的话,也算。”
郭碧玉立刻就懂了。
四通号和郭集,有她爹爹和娘亲来打理,但是和聚时珍一样,她有决策权,可以出主意,更可以调动里面的人手、货物,查询账目!
说实话,她就在刚才,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弄清楚,为什么上辈子她不知道四通号的存在,为什么郭集后来和郭家长房没有一点儿关系了,这可真是瞌睡了她爹爹就送了枕头过来!
如果她能伸手,肯定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碧玉笑吟吟地道:“女儿愿意打理,而且女儿也不小气,我不多要,这两桩生意,和聚时珍一样,我只要两成。但是女儿要跟您约法三章。”
郭皋一愣,他是没想到郭碧玉这么干脆就答应了,更没想到她还是只要两成的利润,便道:“你说。”
“第一,既然良玉不懂这个,那您不可以再让良玉也掺合进来。无论怎样,这几桩生意他以后都不可以插手——只要等着分钱就行了。”郭碧玉笑道,“其实这条也是和爹爹学的呀。”
当初她爹和二叔就是这样约定的,二叔不干涉聚时珍的经营,所以她才这样说。
郭皋点头道:“这条没有问题,我答应你。”
“第二,我在上京中的产业,无论是四季别院、月圆南货铺,还是邸店,亦或是那些店面、京郊的土地、山林,都是我从嫁妆中慢慢经营得来的,这些是女儿自己的,与良玉无关。”
郭皋又点点头:“这个自然。别说是良玉,便是我和你娘,也不要你这些产业。第三条呢?”
郭碧玉没回答,而是突然一笑,问道:“爹爹,女儿我现在身家之巨,是不是也算得上一方富豪了呀?”
郭皋抚须大乐,道:“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说,怕是上京中没有哪个小娘子比你更有钱了!”
郭碧玉眨眨眼,道:“那女儿这等身家,更不能随便就便宜哪家的郎君了!女儿这第三条就是,爹爹要答应女儿,不能让二叔插手女儿的婚事,若是爹爹和娘亲心里有了人选,却不能擅自做主,必须要女儿答应才行。”
郭皋还没说话呢,费氏就在外间喊道:“不行!”
话音刚落,她便怒上眉梢地闯了进来,道:“从来嫁娶的事儿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反了你了!”
郭碧玉哪里知道费氏是担心她看上一个乐师,觉得她娘亲的怒火有点没来由,便道:“女儿没说不听父母的呀,只是好歹也要让女儿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这一点,郭碧玉是必须要让她爹娘答应的。
从打这辈子再度见到安子鹤的那一刻起,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爹娘犯了糊涂被安子鹤哄骗得点头,她也担心二房那边推波助澜。
郭碧玉道:“我知道爹爹和娘亲曾经一门心思想让女儿嫁到高门大户去,就怕您二位看见是个什么世家郎君、宦门公子来求亲就昏了头答应下来!那郎君是个什么品行难道女儿就没权利知道?难道娘亲忍心让女儿嫁过去就对着一屋子妾侍?还是娘亲忍心让女儿要对着各种想谋夺我嫁妆的人斗上一辈子?”
费氏一下子就被问住了。
事先打听打听总是没错的,但是怎么想,她都觉得碧玉的第三条有点不对劲,沉着脸道:“难道我们做爹娘的还会害你?你那叫什么话?怎么叫昏了头?”
郭皋看费氏脸色不善,又看郭碧玉还要再回嘴,急忙劝慰道:“你也别生气,这样的身家,多考虑考虑也不算多余,这第三条,我也应下了。”
待郭碧玉走了,费氏才埋怨道:“你也太惯着她了!”
“咱们做父母的当然不希望谁家是看在钱的份上才娶碧玉。”郭皋道,“碧玉心里边儿欢喜,才是最好的。你当初不也是自己个儿做主……”
费氏打断了他的话:“老不修,谁当初看上你了?”说完了才发现郭皋也没说她“做主”是做什么主,脸上微红,啐了一口便出了屋,只余郭皋在里面呵呵傻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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