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碧玉并无不快,打趣道:“侍椿姐姐这是拿我做挡箭牌呢,且先进来,我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总要换件衣服。”
她知道这次是二房坐不住了。
本来一见到长房得利,二房就如同见了鱼的猫,拦都拦不住地要往上扑,这会儿盛世华音的风声想必都吹到了二叔的耳朵里,他们要是能坐住就怪了!
她在青燕的服侍下净了面,一边儿抹着香膏一边儿道:“我祖母怎么说?”
“大娘子也知道,老太太对这些事儿不太上心。自打老太太吃穿用度都由大娘子这边儿打理,老太太越发地不用管事了,每日里种种菜,和常妈扯扯闲篇儿,拉着我们打打牌,只是呀,这烦心事总找上门!”侍椿和玉锦阁的丫头混的熟,从雀儿手里抓了几颗瓜子,道,“奴婢也不懂,二房总找老太太又有什么用?”
郭碧玉重新涂了又红又艳的唇脂,笑道:“无非就是想请祖母压着我呗。”
“经过这么些事情,老太太哪里还会帮着二房?”
“祖母只是生性纯善,又不糊涂。”郭碧玉道,“走吧。”
或许知道了盛世华音那块匾的来历,就在郭碧玉踏进松鹤堂正屋的一刹那,并没有感受到像以前那样的咄咄逼人的氛围,倒有些莫名的尴尬。
郭碧玉裣衽道:“见过祖母。”又转身见礼,“见过二叔,二婶母。”
站在李氏身边的郭美玉也露出清甜的笑容,施礼道:“见过大姐姐。”
郭碧玉“嗯”了一声,便转头看着郭老夫人道:“祖母唤孙女过来,是什么事儿?”
李氏便看了一眼郭美玉。
郭美玉上前拉着郭碧玉的手道:“没事便不能聚一聚了?我和爹娘过来陪祖母说话,便想起大姐姐来了。”她笑着看向郭碧玉,却见郭碧玉一对毫无波澜的双眸冷漠地看着她,唇如朱血,连一点儿向上扬的意思都没有。
郭美玉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说话突然也结巴起来。
“大、大姐姐,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若不是祖母还在上面,郭碧玉实在懒得多说一句话,既然郭美玉问了,她道:“平日里倒不见想念。”
郭美玉尴尬地回头望向郭仪与李氏,却见李氏努了努嘴,便只得咬咬嘴唇,强笑着道:“这不是今日听闻了喜事,祖母心中也很是为大姐姐高兴,又加上好奇……”
“祖母平日里很少打听外面的事,又是怎么知道的?”郭碧玉走到郭老夫人下首坐下,抬眸看着郭美玉道,“我还要多谢二妹妹嘴快,告诉祖母了。”
郭美玉按捺下心中的尴尬和恼意,转身靠着郭老太太身边儿坐下,道:“这是好事呀,我当然要告诉祖母开心一下了。大姐姐也真是的,瞒我们瞒的这般辛苦!”
郭老夫人道:“碧玉,听说皇上都给你那个店题字了,是真的吗?”
郭美玉便抢着道:“这还能有假?大姐姐,您……”她好奇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您见着圣上了?圣上他长什么样?是去了盛世华音了吗?哎,您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那样我和我娘说不定……”
郭碧玉打断了她的话,转头笑道:“奶奶,题字倒是真的,赶明儿我带着您去盛世华音看看圣上的御笔。”
“哎。”郭老夫人脸上笑开了花,不管怎么说,她是真的觉着她这个大孙女能干!生意都做到皇帝跟前儿了!
“大姐姐?”
郭碧玉这才回眸道:“告诉家里?为什么?”
郭美玉一副怒其不争地样子,道:“今天白天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大人问爹爹这件事,可是爹爹竟然都被蒙在了鼓里,事先什么都不知道,别提有多么难堪,大姐姐——”她话音里带了一丝儿责备,“不是我做妹妹的说您,这种大事,怎么能不跟我爹爹说一声呢?我爹是尚书,经常面圣,能帮帮你,万一你一个搞不好,在圣上面前失了礼数,反而得罪了陛下可怎么办?”
郭碧玉现在越来越厌烦二房这一家。
想也知道,现在二房眼睛都红了,可二叔和二婶却还要端着,让郭美玉出来说这些看似识大体的、拐弯抹角的话,用以掩饰他们又是嫉妒又是想要分一杯羹的心,当真是太可笑了!
想要好处,却还摆出一副教训人、我为你好的架势,真是恶心。
若是想要好处,不能痛快点直接说吗?
当然了,就算是直说,那也不好使。
郭碧玉内心腹诽了一番,没再理会郭美玉,而是望向了郭仪,笑道:“这我怎么敢跟二叔说?二叔是清正君子,向来视金钱如粪土,视行商为下贱——为了侄女儿行商这件事,不知道挨了二叔多少训斥!侄女儿再蠢,可也知道,长房的生意最好离二叔越远越好,不然——”她毫不示弱地道,“连累了二叔升官,可怎么好?”
但凡有耳朵,都能听出来这话里的讥讽之意。
这话是有所指的,就连郭老夫人都知道,当初二郎说是有人弹劾他,他迫不及待地和出了状况的聚时珍脱离了关系,而今为什么又来松鹤堂,那是因为看着郭碧玉的生意竟然做得这么好,皇上都给题字了,坐不住了!
郭仪清咳了一声,抚须道:“这是什么话?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既然是盛世华音的东家,盛世华音也就是郭府的产业——”
“二叔可别这么说。”郭碧玉双眸莹亮地看着他,“盛世华音可不是侄女自己个儿的产业,别说和整个郭府,就连和我爹我娘都没瓜葛,也正因为如此,御笔题匾的事儿,也和郭府没有太大的关系。”
“什么?不是你自己的产业?之前……”李氏惊愕地问道。
郭碧玉道:“二婶也太大惊小怪了,做生意也讲究个合作,侄女儿钱不凑手,总要找些个合作伙伴一起做才行啊?实不相瞒,而今盛世华音侄女儿操持的份额还不到五成。”
“你怎么能把自家的生意分给外人?”李氏不自然地笑了笑,“咱们自家又不是没有人!”
“自家?”郭碧玉道,“侄女儿我呢,是要找个实打实的合伙人,有钱一起赚,有难处一起过。最初没投半个子儿,分利年年都要,有了难处还要最后捞一笔以后撤出来,这样的合伙人,长房可是有前车之鉴,再也不敢找的。”
“大姐姐,你这是怎么和长辈说话?”郭美玉道,“原本都是一家人,各有各的难处,何必处处讥讽?我爹爹眼下官拜户部尚书,难道还会贪图你什么?不过是看着你走了行商这条路,又要和上面打交道,想要指点一番罢了!”
郭碧玉掩唇笑了笑,道:“二叔是堂堂的尚书,书香门第,清流人家,想必也不屑沾一个做生意的侄女儿的光,我说的对吧?”
一句话堵不死郭仪,她还有下面的话呢。
“奶奶在这儿,给孙女儿做个见证。”郭碧玉站了起来,举起了右掌,斩钉截铁地道,“二妹妹说,怕我不懂礼数冒犯了天威。侄女儿的盛世华音若真是有这么一天,绝不连累二叔一家。是福是祸,绝不来求二叔二婶一句,哪怕是个死,也有我一个人担着。”
郭老夫人愣在那里。
“关照?我不需要。”郭碧玉冷冷地道。
郭美玉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晃着郭老夫人的胳膊落泪道:“祖母,您看大姐姐这是做什么……赌咒发誓的……一家人为什么闹得这么生分……”
郭碧玉眉头猛地拧在了一起,不耐烦道:“哭啼啼的有完没完?我还有事与祖母商议。”
郭仪愤怒地站了起来,怒斥了一声:“不知好歹!”便拂袖而去。
李氏跟在他身后,淡然地看了一眼郭碧玉,才道:“美玉,走吧。”
郭美玉便擦拭了一下眼泪,走到李氏身边,矮身施礼,委委屈屈地道:“祖母,大姐姐赶我们呢。孙女儿明个儿再来给祖母请安。”这才跟着李氏去了。
郭老夫人有些发懵,良久才冲着郭碧玉招手道:“碧玉,到奶奶身边儿来。”
郭碧玉这才坐了过去,笑道:“奶奶不用担心。”
以前,郭皋做生意的时候,郭老夫人知道,苦在外头,可回家也总是叫她不要担心,其实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会不知道这里边的辛苦?
郭老夫人也明白,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把生意做的有声有色,在外面怎样辛苦都不算,回家还要像一个刺猬一样……完全是因为被二郎一家弄怕了。
她拍拍郭碧玉的手道:“碧玉呀,你放心,奶奶在这儿,不会委屈到你。”
郭碧玉笑了出来,道:“奶奶,这不算什么,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二叔也省得替我们这边操心不是?”
郭老夫人点点头。
郭碧玉走到榻后,站在郭老夫人身后,伸出手轻轻地揉捏着祖母的额头,道:“奶奶,这次孙女儿来,还有件事要和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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