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和父母闹什么别扭?”郭皋语气软了下来,“就算是闹,几天也就完了,哪有像你这样儿还离开家住到外面、一住就这么些天?我和你娘又没有非逼着你,你既然真的不愿意嫁到锦乡侯府,那咱们从此以后不提了也就是了。”
郭碧玉这才抬眸,惊喜道:“真的吗?爹你可别骗我!”
“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郭皋心疼地看着郭碧玉,笑道,“是真的。我和你娘总算没有铸成大错,不过也是你不肯跟咱们交底,有了心仪的人也不肯跟咱们说。走吧,吃饭去,爹赶了一下午的路,可饿坏了。”
郭老太太看见郭皋,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指挥着常妈给郭皋添饭、布菜,道:“有什么事情要你亲自跑,你手下那么多管事,叫一个替你跑腿也就是了。”
“这件事可不敢让旁人去做。”郭皋将口中的饭咽下,抬头看着郭老太太道,“上次出了探花词那件事,碧玉当着全家上下的面说看中了探花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嫁到锦乡侯府。”
郭碧玉见事情扯到了自己个儿身上,便停下筷子,端起汤碗,一勺勺地舀着汤,边听边喝。
郭皋道:“季探花那样的府第,咱们家一百个也配不上,可儿子想着,不管成不成,总要去试试,也算是替碧玉了却个心愿。”
郭老太太心说,这就跟以前她为郭皋求娶蘅娘一样,事情不成,碧玉可也就死心了,长痛不如短痛,这样才好说人家嘛,便点点头,又看着碧玉道:“为了你,你爹爹做的可也够了。”
郭碧玉很是吃惊,她结结巴巴地道:“爹,您不会真的去了吧?相、相府没把您赶出来?”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权势有多大就不用说了,那可是比锦乡侯府高得多的多的人家!
郭皋道:“为了囡囡,爹爹也算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了,去说说又能怎样,又不会少一块肉。”
郭老太太只当事情肯定不能成,夹了一块肉放到他碗里,道:“你尽力了,这就行了。碧玉啊,以后可懂事点吧,别有这些非分之想了。”
郭碧玉垂首道:“是。原本也是我不该肖想季郎君。还累得父亲为我操劳。”
郭皋便神秘兮兮地一笑,道:“也不算是肖想。”他看着郭碧玉,眼睛里放光,“我家囡囡就是这么了不起,连季探花都能拿下。”
郭碧玉刚含了一口汤,顿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爹,就看见她爹一脸再也藏不住的兴奋,对着她喜滋滋道:“你猜怎么着,季探花应了婚事了!”
噗!
郭碧玉这一口汤就喷了出来。
一点儿也没浪费,全喷到郭皋脸上了。
郭皋急忙跳了起来,常妈等人忙的团团转,拿抹布的,倒温水的,去取衣袍的,拾掇桌子上的饭菜的……
郭碧玉则一直没回过神来。
郭老太太道:“这孩子,都高兴傻了。”
郭碧玉是傻了,不过是吓傻的。
她心里翻来覆去地道:“这怎么可能啊?这不应该啊!”
郭皋虽然被喷了一头一脸的鸡汤,可不以为意,等换了衣服出来,仍是喜滋滋的模样,道:“可见事在人为。”
郭老太太道:“就连探花郎都知道咱们家碧玉的好了。”
“是呀是呀。”
郭碧玉嘴角抽了半天,才扯出一抹极其不自然地笑容来:“爹,别是季探花哄你的吧?”
“怎么可能?”郭皋哈哈大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两份庚帖来,道,“下午的时候相爷差了人将庚帖送了过来,你爹我刚才就是从白马寺那边赶回来。”
郭碧玉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道:“听说……季探花克妻……”
郭皋浑不在意地挥挥手,道:“你还克夫呢?别当爹爹老糊涂了,不知道你们搞什么花样!”他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原来你们早就说好了?一个说自己个儿克夫,一个说克妻,只跟着家里头闹,怪不得季探花答应的那么痛快呢!”
“并没有!”郭碧玉想死的心都有了 !
这都哪跟哪的事儿啊!
“知道了知道了,爹信你。”郭皋挤了挤眼睛,“囡囡眼光还不错,我看季探花一点儿也不比安世子差。”
郭老太太便好奇起来:“那个探花郎长什么样儿?”
郭碧玉听着她爹将季云起形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就如同一杯苦酒饮下喉,这苦酒还她自己个儿酿的。
谁让她当时说“非季郎君不嫁”了?
因为她说过那样的话,所以哪怕是有可能被相府赶出来或者羞辱,她爹都硬着头皮为了她去说亲。
如果现在她还不同意,她能想到,她爹娘肯定会勃然大怒的……而且会对她非常伤心失望。
她怎么都不能再开口说浑话了。
郭碧玉逐渐地调整了过来,带着淡淡的笑意。
郭皋又陪着郭老太太聊了一会儿,才道:“今晚上就收拾收拾,明个儿咱们就回府。”
“这么急?”郭碧玉道,“爹爹也难得来一次,且在这边轻省几天不好吗?”
郭老太太也道:“原本今个儿你就跑了一天,好歹明天在这儿歇一天再走。”
“不了。”郭皋道,“这比起儿子跑生意的时候算得了什么?既然合了八字,就要告诉相府那边,对方万一这几天就登门提亲,碧玉还不在家可就不合适了。”
郭老太太便点头道:“也是。先把这事情订下来再说。”
“儿子也是这么想。”郭皋笑道,“这里什么时候不能来?等以后碧玉成亲了,和女婿一起来的机会多得是。”
…❤……❤…
从樨山别院回府以后,玉锦阁这边便传开了,相比起经常被拿出来骂的安子鹤,季云起显然要受欢迎的多!
对于有些见识的丫鬟、小厮们而言,探花郎出身相府,前途不可限量,这是门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
就连郭良玉都缠了柳时元好几天,将季云起平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打听到不能更详尽的地步,才来玉锦阁偷偷摸摸地跟郭碧玉说了。
就连上京之中有多少名妓仰慕季云起都没落下。
季云起表面风流倜傥,实则持心颇正,从未在外面眠花宿柳,是个端方君子。
最后郭良玉得出的结论就是季云起这样的人,还是勉强能配得上自家姐姐的。
郭碧玉知道这个弟弟是怕她心里没底,才特意打听这些事情来安她的心,她老怀甚慰,这个弟弟她总算没白疼一场。
可是对于嫁给季云起这件事本身……她百无聊赖地看着玉锦阁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心情越发低落起来。
青燕正在指挥下面的小丫鬟们收拾箱笼。大娘子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订亲了,怕是离出门的日子就不远了,有些嫁妆就得开始准备起来了——主母那边固然有那么几大库房,可大娘子这些年自己随身惯用的东西、喜爱的物件也得早早预备、收拾着。
墨鸦在书案那里写单子,大娘子平日里是针线都不拿一次的,到了夫家那些绣品全都得买,得跟湘绣坊定下一大批精致的帕子、荷包、袜子之类的小东西,还有其他的能想到的要时间定做的物件,林林总总列了十几页了。
黄鹂不在屋子里,正在外头和锦鹮一起教训新买来的小丫鬟,这些都是要陪嫁过去的,规矩什么的现在就得立起来了。
整个玉锦阁里,只有郭碧玉这个要订亲的人脸上一丝儿喜色都没有。
青燕便走了过去,道:“大娘子,可是奴婢们吵着您了?”
郭碧玉道:“你们收拾你们的,我没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
青燕便自责道:“奴婢知道您也不喜欢这门亲事,不过奴婢蠢笨,也不知道大娘子想要什么样的亲事,没法开解。”
郭碧玉摇摇头,笑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亲事,旁人又怎么能知道呢?
她重活一回,好像想要做到的事情,都做到了。
能够照顾、保护好扬羽,能够不用嫁给安子鹤,能够让家里平平安安的。
但是她自己个儿想要什么呢——她真的不知道。
郭碧玉看着桌子上的季云起的八字,那是她娘亲抄给她的,说以后过日子,可别连夫君的生辰都不记得。
她道:“青燕呀,我是不是很贪心?”
青燕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大娘子,您先前说只要能不嫁给安子鹤,无论嫁给谁都行,可是您的确也没少挑。二房那边拿过来的人选,还有主母为您在江南、上京这边商户中挑的人,您一个都没看中。就奴婢看,探花郎可真是和那些人不一样,从人品到家世再到才学,挑不出什么不好来,您怎么还是不高兴呢?”
“是呀,我怎么还是不高兴呢?”郭碧玉也觉得很不应该。
她拍了拍脸,打起精神道:“是我的错。”她笑了一下,“我还真说过这样的话,反正嫁谁也没什么区别,探花郎还算是我占了便宜了。”
她心里又想起扬羽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阵阵的失落和难过,便暗自道:“嫁人以后也还是会照顾他的。这样……对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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