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种说法,是说郭二娘子本就心仪安世子,故意穿着大娘子你的衣裙,勾引安世子进了内宅,使了一些手段,将生米煮成熟饭。”季云起道,“听说还是二房自己的嬷嬷带着人大张旗鼓地弄开了门,有那么点儿要搞到事情遮不住的意思。”
郭碧玉笑道:“这两种说法,都有点意思。”
“大娘子说有意思的意思——”季云起脸上也挂着笑意道,“是说这两个流言都不是凭空捏造了?”
郭碧玉思忖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季郎君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没注意到,这两条流言里,都有我的那条裙子,这可是有人处心积虑要穿到身上的。”
过了一个晚上,有没有旁的事情打搅,在扬羽熟睡的时候,郭碧玉把事情都理顺了。
昨天的事,也是郭美玉胆大心细,不知道谋划了多久。
就这点安排来说,连郭碧玉自己都十分佩服这个二妹妹。
替她挡住了溅出来的汤,就算是费氏不差玉福追出来发话,在路上郭美玉自己也会提出来——去西院不方便,姐妹两个身形差不多,临时换一件她的衣裙,实在是顺理成章、合情合理,如果她不同意,反而才是不近人情了。
蘅娘的迷香,怕是早先就送到了手里,郭美玉让蘅娘在那个时候闹事,时间也是卡的刚刚好。
涉及到良玉,她不可能不管,费氏那时候在陪客,那么多夫人、娘子们在,也不好离开去处理蘅娘的事,郭美玉定然算准了她一定会去蔷薇院。
等她去了蔷薇院,郭美玉却去了东院门口那里。
而那个时候,已经有人在外面替她将扬羽灌醉了。
虽然她没有亲眼见到,但大概是说了什么“郭大娘子有急事”的话,扬羽原本是小心谨慎的,可是一来是在她家里,而来,一旦是她有事……他无论如何都没法安坐,所以才在醉的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进了东院。
她和青燕在屋子里看到郭美玉在院子门口一闪而过,就是郭美玉要将扬羽引到蔷薇院里去……郭美玉平日里得多么有心,竟然连她去盛世华音的时候穿的次数最多的一身衣服也暗暗记下!
至于安子鹤在这里起到的作用……就是那个将扬羽灌醉的人了。
虽然郭碧玉说过要带着扬羽去认人,可她心里也明白,这个人有很大的可能并不是郭家的下仆,而是安子鹤的人。
他在外院方便行事,肯定早就和郭美玉达成了什么协议。
可是二妹妹当真不是一般人,竟然连安子鹤都一起阴了。
大概郭美玉说过什么将她的名声坏了以后,再让安子鹤扮深情,这样跌到了烂泥里的“世子夫人”,显然更容易被他宰割,惟其如此,安子鹤才愿意合作。
可是,就如同郭碧玉最初怀疑的那样——这样帮着安子鹤,郭美玉又有什么好处?她可是一直想要做安子鹤的夫人的!怎么会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最后却是成就安子鹤娶别人?
安子鹤也同样被迷晕在书房那边,就说明郭美玉还有后手。
保守的估计,可以理解成郭美玉不想在得手之后让安子鹤有出声的机会。
如果猜测的再大胆一点儿,郭美玉在确认她和扬羽的状况之后接下来会做什么?或许,那件衣服,还有第二层用处吧。
郭碧玉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前方。
前方不过是马车的车壁。
季云起带着探究的意味看着她。
一般的小娘子,遇到这种事情,他敢保证,一万里也没有一个会采取郭碧玉这样干脆利落甚至有些冷酷的处理方式,十万里也不会有一个像她这般镇静如常。
她的唯一一点情绪,似乎就是因为连累了那位乐师。
不过,这还真是季云起很欣赏她的地方——这样的人会很适合来做季家的主母。
郭碧玉不知道季云起的想法,她对这次的事件没有太多的愤怒情绪。
大抵是因为这不是她经历的第一次了,上辈子,也是郭美玉……那原本是害她,可是她后来那么庆幸没有真的嫁给安子鹤,大概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而郭美玉上辈子过的也没有那么好,大概算是报应?
唯一被害惨了的,就是扬羽。
这辈子,还是这样,无论阴差阳错,抑或因祸得福,郭碧玉都觉得很厌倦。
愿意嫁就嫁吧,她之所以出手,不是为了成全,而是不想再遇到这样的事,无论是安子鹤还是郭美玉,她完全不想再有任何牵扯,他们两个黑心烂肺的凑一起好了。
她露出了嘲讽的笑意,淡淡地道:“季郎君,前面就是郭府,多谢这么一大早便累您相送。”
季云起清咳了一声:“我忘了说了,昨日因为事发突然,我告辞之前,曾经跟令堂提过,想去看看你。”
那会儿郭碧玉已经不在玉锦阁离了,虽然丫鬟们按着郭碧玉的说法回话,可费氏还是第一次听到未来的女婿如此明确的表达对女儿的关心,所以便亲自去玉锦阁叫人。
结果,自然是发现人没了。
费氏强自压着恼怒,面带愧疚地跟季云起说“碧玉已经睡下了”的时候,季云起便看出来了一些苗头。
郭碧玉有些尴尬,歉疚地道:“真是对不住。”
季云起看着已经在眼前的郭府,道:“如果有外人问起,你就说因受了惊吓,当晚我陪着你去樨山那边散了散心。你我既然已经订亲,行事总归还要顾及外人的看法。”他停顿了一下,道,“在订婚之前,我想我对郭大娘子你是了解一些的,若是不能接受,当初也不会点头,只是如今季家和郭家已经连为一体……”
樨山上原本就有许多官宦人家的别墅,季府也有,郭碧玉一点儿也不奇怪,她更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深夜在外,夜不归宿,万一真的被有心人看到传了出去,自然会损伤季府的名声。
郭碧玉点头道:“季郎君不必多说了,我懂。”
马车停在了郭府门口,季云起道:“大娘子是聪明冷静的人,是我多嘴了。我还有事,便不进府了。”
等季云起策马走远了,老胡才喘了一口大气,呆立了一会儿,道:“大娘子。”
郭碧玉在车中道:“怎么不进府?”
老胡也算是看着郭碧玉从十一二岁到了这么大,还拉着郭碧玉去了各种不应该去的地方,讲话也没有那么拘束。
他道:“总觉得大娘子和姑爷说话就像公事公办一样,怎么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有呢?”
郭碧玉“噗”的一下轻笑出声,道:“要有多热乎?原本就是对付着找一个人罢了。”
老胡愕然道:“不是说是大娘子……”
郭碧玉知道他又要说“非季郎君不嫁”的话,打断道:“快进府吧,不过是随便说说的。你看季郎君,不是一样?他是个聪明人,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点头,总归绝对不是为了喜欢我就是了。”
……
……
郭皋和费氏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也知道郭碧玉绝不是和未来姑爷去了樨山别院,这不过是季云起给他们的一个台阶,其中隐含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说出来,可一听这个遮羞布一样的说法,也足够让他们无地自容了。
为此他们自然将郭碧玉狠狠地责骂、教训了一番,郭碧玉原本就又累又不舒服,熬了一夜回来便要挨训,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果全都说出来,肯定要把扬羽牵扯进来,只怕爹娘立刻会将扬羽当作一个绊脚石一样,把他从她的生活里搬离开才痛快,等她受完了唠叨,回到了玉锦阁以后,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来。
几个丫鬟昨晚也被折腾到了半夜,又不放心大娘子在外面,提心吊胆的也没睡成。
青燕顶着黑眼圈道:“都到了子时了,主母和二夫人又把我们全都叫了过去,问怎么回事。”
郭碧玉泡在浴桶中,半眯着眼睛,道:“这是肯定会问的,这里面破绽太多了,东院的人竟然看不见一个大活人进来,还径直进了姨娘的院子,这传出去郭府就完了——”她靠在浴桶边上,又摇摇头笑道,“我这是什么话,怕是已经传出去了。我二叔那边,恐怕得有好一阵子不好过了。蘅娘怎么说?”
“蘅娘大概是被大娘子吓破了胆了,没敢说别的,只说是二娘子怂恿她出去偷偷与良玉见面,便带着婆子、丫头离了蔷薇院。”
“良玉呢?”
青燕道:“奴婢按着大娘子的吩咐,将实情都告诉了小郎君,小郎君当下就去了蔷薇院,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奴婢觉着小郎君心情不太好,后来问了紫鸥,说是吵起来了。”说到这里,她往浴桶里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瓢热水,道,“大娘子,蘅娘说的那些话,您不担心?”
郭碧玉摇摇头道:“良玉不会听她的。而且马上她也见不着良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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