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郭碧玉跑出去找扬羽的当晚,全锦也派人过来传了话。
旨意没有大肆渲染,可这是圣上的意思,又怎么可能不在郭府造成轩然大波!
按说得了圣上的赐婚,那是荣耀,可是……是赐给一个乐师,又算什么荣耀呢?
费氏被郭皋劝了一个下午,这会儿听到了这个无可挽回的旨意,虽然有些难过,但也还好,只是看到二房的李氏和郭美玉两张得意的嘴脸,便忍不住要上火,想到还要跟老太太解释,强自压下火气,一甩袖子去了松鹤堂。
郭美玉则是最得意的,她早先得了消息,说是郭碧玉要进端王府,当时心中便有些着恼——这以后见了她,岂不是还要矮她一头?
她知道爹爹和安世子都是相助端王的,在她心中,端王殿下是以后要做皇上的那位,若是郭碧玉做了妃子,她会被压一辈子!
而今听到郭碧玉“奉旨”招赘那个乐师扬羽,她心里欢快的嘴角都止不住地上扬起来。
李氏则拿起帕子按了按唇角,道:“这便怎么是好,美玉的婚期是早已经定下来的,而今碧玉虽然有了着落,可旨意上又说不可草率——到底……”
郭皋道:“这件事也只能从权了,不好耽搁了美玉的吉日。既然是圣上的意思,外人也挑不出理来,美玉按日子嫁过去就是。”
郭仪却有些忐忑。
他的不安并未没有来由,端王做的这件事,不是无的放矢,郭碧玉名声不好,但她有端王看得上、想要弄到手的理由,就是打理钱财的能力。
他又有些庆幸,幸而这件事情端王没有跟他提过——而今事情不成了,他也不必承担太多的后果。
而安子鹤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大婚的第二天,便被端王喊了过去,虽然他也是侯府世子,可是在真正的皇家血脉面前,也只能低下头,听凭训斥。
“到底是谁把消息透出去的?”端王脚下便是刚摔碎的茶盏。
兰若圃低着头,没有说话。
其实按照他的筹谋来看,这件事本该是万无一失的。
一来,据他所知,郭碧玉刚被季家退了亲,这会儿正是无人上门的时候,端王这边以选侍的名分来抬她进府,其实一般人都不会拒绝。
二来,哪怕是郭碧玉不愿意,使出招赘这一招,只要安子鹤和郭仪其中任何一个知道风声以后来知会一句,端王就能有办法应对。
可他却没有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
不但安子鹤和郭仪没一个知道郭家长房竟然起了招赘的打算,而且竟然风声还吹到了圣上那里——兰若圃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他没有想到长房还有这个本事。
良久,安子鹤才道:“或许咱们都漏算了一个人。”
“谁?”
“全锦。”安子鹤眸色深沉,道,“现在想来,当初他陪伴着圣上去了盛世华音,怕是郭碧玉早就将他的门路走通了。”
端王恼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早都在干什么?”
安子鹤心中微愠,暗道:若不是拖拖拉拉非要先弄什么选侍的册书,径直把人抬走,又哪里有这么多事?现在想来,或许郭碧玉在得了信儿之后,便去找全锦拿主意了,风声这才传到了圣上耳中。
兰若圃到:“而今不是追究谁的问题的时候,东南那边已经囤积了不少东西,粮食等物都在收购,可这些样样需要银钱,固然可以用殿下府内的,可难免叫其他皇子生疑,当初咱们让殿下纳了郭大娘子,其实也就是这个用意。从这点上来看,其实郭大娘子招赘倒也不算是最坏的结果,起码她的这位夫婿既无背景,也无靠山,不会出现两房支持不同的皇子这种情况出现,而郭家最后还是郭仪说了算。”
安子鹤也道:“郭仪已然是殿下的人了,他兄长岂有不站在殿下这边的道理?”
端王便道:“这件事便交给安世子来做,先叫他兄长替我们在江南那边收购些粮食、铜铁备用。”
“殿下,这不妥当。”安子鹤从来没觉得端王这么蠢笨过,却仍是面色恭敬,道,“暂时还不能告知他们买什么东西,只要愿意拿钱,便好办事,否则……”
端王挥挥手,不耐烦道:“有什么否则?若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都办不好,连一个商户人家都不能替本王拉拢过来,要你们何用?”
这还真不是一件好办的差事。
安子鹤将事情和郭仪商议了一个晚上,才回了侯府。
给长辈们请过安后,便回了屋,屋内还遗留着新婚的喜庆,郭美玉听见人声响动,急忙起身到了外间,道:“世子爷回来了?可用过饭吗?”
安子鹤眉心微皱,道:“用过了。”
郭美玉一怔,嘴角勉强扯了一丝笑意,道:“先时心里想着等候世子爷,便不曾陪祖母和父亲母亲用饭,没想到世子爷竟然已经用过了,外面总不及家中做得干净得味,不然世子爷再陪妾身用一点儿可好?”
安子鹤便道:“你用便是,不用管我。”
郭美玉心中微涩,见他要换衣裳,走上前去,双手刚抚上安子鹤的腰带,便被他拿手挡开。
“我自己来。”
郭美玉就愣在了那里,可安子鹤却恍若无事,只当看不见她,就连屋里的丫鬟都觉得气氛好生尴尬,幸而这会儿浣琴叫人送了菜饭进来,麻利的摆在桌上,道:“娘子请用饭吧。”
米饭嚼在嘴里,于郭美玉而言味同嚼蜡。
安子鹤就坐在对面,良久才道:“你那天知不知道郭碧玉打着要招赘的主意?”
郭美玉的新婚,就如同眼前这碗米饭,乏善可陈,苍白无味。
因她是早就失身于安子鹤,也没有洞房当晚的喜帕什么的,她三天之后回门,都没脸说——安子鹤一次都没有碰过她。
而今安子鹤开口说话,问得就是郭碧玉,她心中的怨气早已让她无法再平静下来。
“我不知道。”她将碗放下,“便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安子鹤道:“若是知道了,透出消息来,端王还能抢先一步。”
啪。
郭美玉把筷子一撂,讥讽道:“世子爷还真是痴情的很,便是不能娶到我堂姐,也要费尽心思为她谋个好前途。让我猜猜——”她按捺下心中的酸意,平静地道,“端王殿下之所以突然看中了她要抬她进府,莫不是里面也有世子爷的功劳?”
安子鹤原本今日就在端王那里闹了一肚子不快,此时再听郭美玉这争风吃醋的话,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沉着脸道:“蠢妇。”
郭美玉便抽出帕子哭了出来:“我是蠢妇!我自然及不上大姐姐聪明伶俐,抛头露面,又是做生意又是赚钱又是这个圈子的头那个行会的会首……”
安子鹤被她说的心烦,想起若不是被眼前这个郭美玉阴了一道,他何至于要娶她?
原本他想要弄到手的是郭碧玉,这样不但能填上锦乡侯府的窟窿,而且将巨大的财力掐在自己手里,在端王那边也是一个巨大的筹码!
而今这一切全毁了,眼前的女人还在这儿纠缠不休!
有些话也不好讲,他眼睛冰冷冷地看着郭美玉,最后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了。
看她走了,郭美玉才停了哭声,看着门外,道:“叫邬河找两个帮闲的小厮,跟着世子爷,看看世子爷到底去了哪里。”
浣琴道:“万一被世子爷发现了……”
“我只是不放心这么晚了世子爷还出去,说破天也占着理。”
待等浣琴下去了,郑娘子才走了进来。
从新婚当夜,这房间夜里就没叫过水,郑娘子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便道:“苦了二娘子了,真真没想到世子爷……”
郭美玉慢条斯理的端起了饭碗,夹了一筷子豆香鱼丝,道:“或许外面有些烦心事吧,不用管他,我坏了他的事,一时半会有些意气用事也是难免的,这世子夫人,原本是他给大姐姐留着的呢!”
郑娘子抱屈道:“他觉得委屈,我还替大娘子觉得委屈……”
郭美玉知道她要说什么。
在嫁进锦乡侯府第二天,婆婆就把她叫了过去,倒是好言好语的将她夸了一番,便将中馈交给了她。
她原本以为还要等一阵子,或者要费力争取,没想到这么容易。
可等到真上手了,才知道,这锦乡侯府竟到处都是窟窿,怪不得那么快就将府里的庶务都交给了她!
郭美玉是个要强的性子,接连几天理这些府里的烂账,直到现在都没弄完!
可是她已经隐约地感觉到,若是想将这烂账填平,怕是她一大半的嫁妆都要搭进去!
原本郑娘子和其他几个大丫鬟都劝她别管了,可她却真的不信这个邪——郭碧玉能做到的事,她怎么就做不到?她娘亲也给她陪送了几个铺子,做生意还不容易么?她也能把铺子打理的风生水起,慢慢把日子过好,到时候安子鹤才知道她的好。
想到这里,她弯唇笑道:“郑娘子,明天你回家一趟,跟我娘亲要几个得力的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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