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名为皇甫诺言,是皇甫家正统的继承人,天赋出色,成年那年,已达到炼体九重天巅峰,只差一步便可结出圣婴,进入圣婴期,且一手布阵术,名震大陆,顺理成章的被亚斯神殿挑中,跟随神使踏上了那块位于荣宁大陆北面,世人口口相传的天镜之地。
可惜,他以为能从此荣耀加身的希望,在踏上那片土地时,彻底粉碎。
“我在供奉大帝神像的庙里,撞破了一名守护神像的使徒以向大帝献身的名义,在暗地里侵犯无知女信徒的恶行,我当时气不过,就与那人动了手。”男子说到这儿,竟语带哭腔,伤痕累累的面庞因愤怒与仇恨狰狞着。
月浅曦心头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该不会他被流放在此,就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吧?
“这种人的存在,只会辱没了大帝的威名!我将他打伤,想带着他去向神使告发此事,可是……可是……”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永远忘不了之后发生的那些事。
“不想说就别说了。”月浅曦不忍再问,她经历过无数风浪,只从这只言片语里,就大概能拼凑出后事。
“不,我要说。”若连说的勇气也没有,何谈复仇?皇甫诺言抹去面上的泪渍,咬牙说,“可是我没想到,那人竟会在神使面前撒谎,反说我在神庙里胡言乱语,抹黑大帝,神使是不信的,但只过了一夜,第二天,我就被扣上背叛大帝的罪名,他们说我是异族人,说皇甫家有异心,没人愿意听我说话,他们连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给我,就连我救下的信徒,她也帮着那人说话。”
他惨淡一笑:“他们把我关在牢笼里,想逼我认罪,我用尽了一切手段,总算逃了出来,我想去神殿寻大帝主持公道,可是我却连神殿的大门也进不去,守卫者说我衣着不雅,有辱神殿,将我打成重伤。”
当时,他就倒在神殿外的空地上,不甘心的大声叫冤,他以为,大帝会听到,会还他一个公道。
双眼无力的闭上,两行苦涩的泪滑下面颊。
“我因打扰大帝静修,而被废除了一身修为,九十九根夺命钉穿过我的每一条筋脉,这辈子,我永远不能再修行了。”多年的努力一朝化为乌有,可若仅仅如此,他尚不至于这般痛恨!“是,我是不自量力,多管闲事,可这与我的家族有何关系?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那么狠,要灭我皇甫满门?”
一百三十七口人,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连具完整的尸骸也没留下。
“那夜,我被神使押着,就站在结界里,眼睁睁看着他们动手。”看着他们带着漠视一切的轻蔑神情,残忍的收割掉一条条生命,他哭过,他喊过,他挣扎过,可他所有的反抗,在神殿的人眼里,是如此卑微,如此无力。
皇甫诺言再也说不下去,堂堂八尺男儿,此刻竟掩面痛哭。
“那是人间地狱啊!”只要他闭上眼,就会听到亲人们不甘的惨叫,就会看见他们惊恐、仇恨的双眼。
月浅曦的心情分外沉重,她找不到任何说词去安慰他。
亲眼目睹灭门惨案,该是怎样的痛苦?
她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看着皇甫诺言发泄,此时此刻,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哭过后,皇甫诺言的情绪逐渐回归平静:“让你见笑了。”
“我很佩服你,真的,如果换做我经历了这种事……”也许她会崩溃,会就此成魔也说不定。
月浅曦不敢想象,若有朝一日,她的小伙伴,她的宝宝,她的洛岚在她的眼前被敌人残害,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大概会抛出一切去报仇,然后将整个世界,包括她在内,一并毁灭掉吧。
“我不明白,我做的是为民除害的好事,为什么却落得如此地步,直到被流放罪海,也许是想让我死得瞑目,押送我的使者说,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名使徒是天镜之地一世家的旁系子弟。”这就是他落得家破人亡的真正理由,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她就知道!
月浅曦一点也不觉得吃惊,但凡是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这些肮脏、不公的事。
“我想过放弃,想过就此了却一生。”
“看得出来。”他的绝望全都写在了脸上。
“可就像姑娘说的,我不甘心,我没有做错,更不该得到这样的对待!我要回去,回去为我死去的家人讨回公道,让那些手染鲜血的人,血债血偿!”
杀意滔天,月浅曦毫不怀疑,如果那天夜里动手的人就在这儿,他绝对会不计后果的冲上去与其拼命。
“你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皇甫诺言重重点头:“是,我知道。”
她果然没有猜错。
月浅曦激动地拽住他的胳膊:“什么办法?你快说!”
“大陆上流传的阵法仅是些低级术法,真正的高级秘术,只有皇甫家拥有,其中有一名为聚灵阵的术法,能将阵中人所持有的灵力吸收,转化为一体。”这本是皇甫家不传的秘密,是他们独有的秘法,可皇甫家已经不复存在,想要离开这儿,这是仅剩的方法,他不能瞒着。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用聚灵阵来打破罪海的结界?”如果一瞬的攻击够强,破开结界不是不可能。
“嗯,不过,聚灵阵不能吸收天地灵气,必须是修行者本身的灵力才能为它所用。”天地灵气是所有灵力的本源,纯粹却无害,唯有修行者将其化为自身的灵力,才能具有威力,“罪海的结界是万年前就已步入神体三重天的第一结界师亲自布下,他还未死于天地法则下时,曾是亚斯神殿的结界师,所以,唯有亚斯神殿中人才掌握打开结界的方法,而且,只能从外边开启,无法解除,而被困在结界内的人,想要出去,只有修炼到超越施术者的修为境地,方能打破结界。”
“所以,聚灵阵法的威力,必须要达到神体三重天,甚至是比它更高的境界?”月浅曦颤声问道,很想从他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可惜,她失败了。
“正是如此,这也是我连说都不肯说的原因。”神体之境,是无数人渴望却不可及的存在,就连天镜之地的亚斯大帝,据传现在也仅是圣婴九重巅峰,未踏入神体境界。
“路是人走出来的,既然有秘术,那就要想办法将术法完成!”还没试过就先泄了气,不是她的作风,月浅曦重燃斗志,目光灼灼,“我明天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村子里的人。”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么多人难道还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解决之法吗?
红日初升,月浅曦换上件干净的粗布衣裙,将青丝随意挽起,急匆匆出门想去找大长老,谁知道,她刚出屋子,就看见小道上站满了黑压压一片人。
村子里的三名长老站在最前边,后方则是村庄里的所有村民,近两百余人的队列壮观浩大,可场面却分外安静。
“事我昨夜已经知道了。”大长老捋了捋白色胡须,“我与大家伙商量过,既然有法子能出去,那就必须试上一试。”
“没错,”悠悠第一个出声,她激动得满脸通红,“我从小就想看一看外边的花花世界,现在终于有机会实现了。”
“是啊,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这儿,没想到临老了,竟等来了希望。”一名背脊佝偻白发苍苍的老妪眼泛泪光的说。
“只要有一线可能,我们就要倾尽一切。”
“去他的罪海,同样是人,我们凭什么要被困在这里?”
“出去!出去!”
七嘴八舌的诉说到最后,化为众志成城的高喊,一眼看去,所能见到的,是那一双双坚定、决绝的眼睛,没有人害怕,没有人退缩,他们只有一个相同的念头——出去!
话虽如此,但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残忍的现实。
聚灵阵要吸纳多少灵力,才能让其威力达到神体三重天?
而施术者,又该是谁?
好不容易安抚好群情亢奋的村民,月浅曦与三位长老以及皇甫诺言一道,坐在一所茅屋里,商量计划。
“结界术与阵法虽有分别,但究其本源大致一样,而村里的结界术,属我最精通。”大长老当仁不让地想将施术的重任揽到身上,“我的修为亦是最高的,由我学习秘术再将其施展最合适不过。”
“行不通的,”皇甫诺言泼了盆凉水,“长老仅是入体境界,想布下聚灵阵,根本不可能。”
这话虽直白,却是不容争辩的事实,阵法的威力取决于布阵者的修为,即使大长老能勉强将阵布下,但这等强度的阵法,最大极限能吸收多少灵力?一旦阵法无法支撑从而自毁,吸纳的灵力将立即爆炸。
到那时,整个村庄都会夷为平地。
“哈哈,”大长老仰头朗笑,“小儿,你既知此等秘术,定也该晓得世上有强行提升修为的阵法,我族虽无阵法书册,但结界书上曾有过提及。”
“不可。”月浅曦不同意大长老的决定,“强行提升修为,等同自毁根基。”
此举与逆天而行有何分别?身体的经脉本就脆弱,但凡承受了无法承受的强大力量,最轻的,也将遭受反噬,重伤,而严重者,会爆体身亡。
皇甫诺言点了点头,他和月姑娘的想法是一样的。
大长老笑容微收,神色肃穆的说:“月姑娘,你曾笑话我轻易放弃希望,如今,希望降临,你却要我放弃,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不是……”她不是这意思。
“我知你想说什么,”大长老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你看见方才大家伙有多开心吗?”
那是见到希望曙光而迸发的活力,是即将重见天日的兴奋。
“与离开这里相比,就算舍弃掉我这条姓名,又有何不可?”若能叫顶上这片笼罩万年的黑云消散,他甘愿付出所有。
这便是作为一族长老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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