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阿爸和瓦尔克大叔惊恐万分的神色,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我强自镇定了心神,探头去看,商队的护卫在马上手持弯刀正神情紧张地注视着远方。
马蹄声越来越近,紧密又不凌乱,也有种奇异的节奏,仿佛牵引着心跳也越来越快,有种窒息感。
早前听瓦尔克大叔说过,沙漠中的沙盗多为附近国家的通缉重犯和流民汇集而成,甚至有些西域国家也暗许其属下的军队在沙漠中从事抢掠行为。
沙盗神出鬼没,来去如风,手段也极其凶残,为了不泄露行踪,往往都会将被抢掠之人斩尽杀绝。沙盗在袭击商队前都会事先做好侦查,选好“猎物”,只有在把握十足的时候才会出击“狩猎”,显然这次我们成了沙盗的“猎物”。
等待厄运降临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我环顾四周,所有的波斯商人都在祷告,波斯人是至高善神阿胡拉·玛兹达的虔诚信徒,他们相信至高善神能听到这些虔诚的祈祷,会在危难的时候搭救他们。
我没什么信仰,也从不相信神会那么慈悲,不然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可人的本性就是这么现实,我也不能免俗,死到临头才想到要临时抱抱佛脚,心中暗暗祈祷,希望他们的神能大慈大悲,如果他不介意的话,在打救波斯商人之余也能顺便打救一下我们这样的大唐人。
我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心中颇有些感叹,我才十四岁,正是如花似玉般的年纪,还什么都没尝试过,今日却要葬身在这茫茫黄沙中,忽然觉得心中满满的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绝望时,留恋的东西似乎格外的多。我张开手指用力插入黄沙,抓了把沙子紧紧复紧紧地攥在掌中,试图把握。然而一切皆逝,无物长存,纵然留恋,该逝去的还是会逝去,一如这指间沙。
阿爸抓着我肩膀的手也越来越用劲,生生的疼。
“快看,有两队人马正朝这边过来!”听到瓦尔克大叔大声喊道。
我急忙顺着他指的方向张望,两队人马一前一后疾驰而来,前面人马大约三十余骑,身着西域长袍,手持弯刀,看装束像极了瓦尔克大叔口中的沙盗,他们不时回头张望,似乎是在躲避后面人马的追击。
沙盗身后紧跟着二十余骑,全身玄色铠甲,外覆黑色长披风,脸带面罩,只露双眼,手持黄杨大弓,正引弓待发。
沙盗策着马忽左忽右几番转向,却仍无法脱离黑衣人的弓箭射程。
黑衣人弓马娴熟,几阵搭弓疾射,沙盗已半数落马。
眼见无法摆脱追击,沙盗索性勒住缰绳,拨转马头,挥舞手中弯刀,嘶吼着冲向黑衣人。
黑衣人亦拔刀相迎,转眼间已厮杀在一起,双方的喊杀声,马的嘶鸣声,兵器的强烈撞击声交错在一起,凝结在空气中,一时间,鲜血和残肢在空中翻飞。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人厮杀,强烈的视觉影像冲击着自己脆弱的神经,脑中一片空白,只觉身体在瑟瑟地抖着。
良久,远处声响渐逝,我强压住自己狂跳的心,凝神再看,三十余沙盗被尽数斩杀,方才厮杀处满地皆是沙盗的尸首,鲜血染红了那片黄沙,似在荒芜之境开遍了血色妖艳的花,透着诡异狰狞,大风吹过,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味。
商队其它人仿佛也被眼前的一幕摄住,身子一动也不动,只是怔忪地痴望着远方那一片赤红。
阿爸紧紧搂着我,转头望向瓦尔克大叔,问道:“穿黑甲者可是沙盗?”
瓦尔克大叔紧蹙着眉,细细打量着,沉默了会,摇头道:“看着不像,沙盗只在自己地盘上抢掠,不会离开太远行事,虽看不清楚面容,但那些黑衣人的装束不像附近的人,应该不是沙盗。”
黑衣人面向我们,骑在马上整好了队形,忽地从中间跃出一骑,疾驰而来。
“有一人向这边过来了。”我拉了拉阿爸的衣袖,示意他看远处。
见来者只有一人,瓦尔克大叔喝退护卫,慢慢站了起来,眼睛警惕地盯着飞奔而来的人。
马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转瞬之间,那人已经跃马立于我们的面前,我这才看清了来者的大致样貌,同样是遮头蒙脸,只露出双眼。银色铠甲在大漠落日的血色余晖中闪着耀眼的红光,外覆的黑色披风,迎风猎猎而舞,胯下骏马通体雪白中带着缕缕紫色,神骏非常。
他端坐于马上,凛凛如天神之姿,用目光扫视着商队的每个人,当视线触碰到我和阿爸时,正对上我打量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中闪着凛冽寒意,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转头看着阿爸的二十多匹西域良马,半晌,操着汉话问道:“此马可是产自宁远?”语气不缓不急,声音确是出奇的好听。
见他询问,阿爸愣了一下,赶忙上前回话:“正是,壮士喜欢尽可拿去………………”
阿爸的话还未说完,他却已向远处静立的同伴打了个手势,策马转身,向着远方绝尘而去,留下我们面面相觑。
半晌,大家才从刚刚发生的事情中反应过来,戏剧般度过了这一劫的商人们相互拥抱,相互安慰着。
瓦尔克大叔深深吸了口气,脸上回复了些笑容,见我仍紧紧依偎在阿爸怀中,过来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安慰道:“沙漠中的恶狼已经受到了惩罚,不用担心,至高善神会保佑我们的。”
我自缓了缓神,却仍心有余悸,商队经过一番整顿后,继续向着长安出发,沙漠又恢复了原来的沉寂,只是这样的沉寂中透着些许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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