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了几日,病却仍未有好转,阿爸虽时时不忘嘱咐我放宽心,但看着他脸上日益厚重的愁云,心中仍忍不住左思右想。阿爸心中难处我自是明白,大唐跟西域不同,凡事都讲门第。我们出身寒门,社会地位有限,充其量只是商人之家,士农工商,排在末次,就算阿爸有心攀附,也未必有人肯帮忙打点。想到这里,心中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为何每次我来时你总在流泪?”侯承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递到我面前。
我征了一下,接过手帕,低头擦干泪水,心中忽觉不对,猛地抬起了头,“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看我如此反应,微微一笑,道:“从大门进来的,方才我敲了许久的门却没人应,见院门未锁,就进来了。刚进门,就见你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流泪。”
我撇过头,冷冷地说:“你又来做什么?现在轮到你来看我笑话了?”
他笑道:“我知道你爹这几日到处在寻人打点,先不说有能力帮你打点之人本就不多,就算被你爹寻到,他们也不会为了你这区区商人之女去趟这个浑水,此事虽说大不大,却也事关天家。况且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人家敢娶你,娶你就等于是跟天家抢人,就算真嫁了人,还是得进宫。所以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两个念头。”
他的话轰的一声在脑中炸开,把我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击得支离破碎。只觉全身无力,眼泪已在眼眶打转,头发晕,身欲倒,侯承远忙伸手扶住我,搀我在榻上躺下,叹了口气,道:“你当初的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上哪去了?”
我默默不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帐顶。
半晌后,侯承远道:“上次我既然说过要帮你,就不会食言,今日我既来找你,就是有好消息带给你。没想到刚刚一番话却让你如此失魂落魄。”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我忽地直起身子,紧紧拉着他的衣袖,瞪大双眼盯着他。
我如此突兀的举动让他吓了一跳,愣了一会,道:“我已找人将你的名字从进宫遴选名单上删了,你应该没有被选为妃子的机会了。”
“真的?此事可与天家有关,你不会唬我吧?”我满心疑惑,真有如此容易?
他笑道:“你真当皇上有如此闲心,会过问遴选之事?只不过底下的人想趁采选之机四处搜罗民间美女,借此向皇上邀宠。便桥之盟的耻辱尚在眼前,眼下大唐同突^厥的战事又一触即发,皇上的心思都在如何打败颉利上。只不过…………”侯承远微微顿了一下,低头看着我。
“有话你就直说。”
“我想你去南山马场,我只能让你不进宫遴选,却不能直接将你的名字从采选名单上去了,按宫中规矩在遴选中没有被选中的女子,要分配到各宫做宫女,终生不得出宫。此次正巧皇上要扩建南山马场,在那组建一支飞骑营,所以会调拨一些落选宫女去马场当差,工作可能粗重了些,但总比在宫里要自由得多,等以后我再找个机会让你离开马场,你觉得如何?”侯承远眉头微蹙,用征询的眼神看着我。
我用力点点头,马上破涕为笑:“只要不进宫,粗活累活我不怕,马场的活我在宁远时就常干。”
侯承远轻摇了下头,笑道:“你还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喜怒哀乐都显在脸上了,你是不是也该松开我的衣袖了,快给你扯破了。”
我这才发现双手还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脸一红,急忙把手松开。
他笑着整了整衣袍,“现在心结可解了?”
我“嗯”地应了一声,犹自困惑道:“你到底为何帮我?我让你当众出丑,你应该恨我才对,虽然我对此事问心无愧!”
他沉默了一会,嘴角浮出一丝坏笑,“当然是为了惩治你,我想过很多方法,可是想来想去,觉得让你欠我人情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你不是讨厌纨绔子弟吗?可现在偏偏欠了我这个纨绔子弟这么大的人情。”
我一怔,跟他斗心眼,果然还是显嫩,虽然他的话未必真是这个意思,但无论如何我确实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我轻叹口气,苦笑道:“那你打算让我怎么还这个人情呢?”
他歪着头打量了我几眼,笑问:“你多大了?”
“十五,问这做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等再过个一年半载再说吧,我走了,你歇着吧,就不用送我了。”没等我回话,侯承远已提步出门,只听远远传来一阵话音:“我还会来找你的。”
这个人还真自大,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但眼前这个麻烦算是解决了,不就是去喂马吗?总比困死在深宫里强。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大石放下了,忽感胸中沉闷之感少了许多,窗外一缕柔和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暖暖的,一点一点传遍全身,慢慢渗入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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