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妖女顽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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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城云雾湖南岸，一湖心阁楼处。

“好……好无聊哩。”

帘纱飞卷，身穿白色绸裳的少女叹了口气，曼倚危栏，剥葱似的指尖轻抚霓裳，自言自语道：“今天爹爹又不让我出门，这云海阁都玩腻哩！”

少女架起一双浑圆姣好的腿子，嫩黄尖儿似的弓底绣鞋恣意扳平，活像头餍足待眠的白猫。

这云海阁虽有个“阁”字，可不是一方小阁楼，而是无双城首屈一指的豪华居所，乃无双城的第一富商花费十年建成。云雾湖南岸本是礁石小岛罗列的荒无人烟之地，大富豪花重金于其上筑起亭台楼阁，飞桥衔接，其下甚至可停泊行船；经多年改建，便成一座广衾的水陆庄园。

集合上千能工巧匠的心血，云海阁大半精致的楼宇仿佛悬在湖上，湖景入园里、园景入湖中，从来便是无双城里的一大胜境，广为人知。这座水榭楼阁位于僻静处，离水岸甚远，可谓三方孤悬，只有一条蜿蜒的覆顶飞檐九曲廊与岸相接，亭阁四面透空，以屏幔相隔，湖风一起，满室沁人心脾，本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如今却成了专门禁足的场所。

“本小姐还没玩够哩，以为这样我就溜不出去？”少女轻舐唇瓣，笑容薄有几分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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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城位于江南地区，地处平原，物产极其丰富，又建有京南运河可直达帝都天京，南通四州，水路两便，实乃轩辕皇朝枢纽之地。

男儿进城不久就发现城里城外俨然两个世界，城内入眼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繁华的街道上车马粼粼，人流穿梭不息，耳边是那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一路商铺上五花八门的招牌旗帜高高悬挂迎风飘扬，让人眼花缭乱。

今日城内非常热闹，市集上人们摩肩接踵，大街上的摊位几乎从街头排到街尾，琳琅的货物摆满了货架，过道两边的小贩们一个个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所谓王婆卖瓜，直欲将自己的商品夸成天上有，嘈杂的声音却丝毫未传进安生的耳朵里……

安生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路上五花八门的食物和不知名的玩意儿，眼神如火，只想着赶紧找地方换些钱用。

虽然人群拥挤，好在安生一路询问，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换钱的当铺，可是谷中炼丹的灵草材料人家不收，囊中宝贝翻来覆去，一个个又都舍不得，他又没别的好当的，最后忍不住外边花花世界的诱惑，不得不当了炼丹时搅和材料，能增加五行金气的金火棍，总算换了一大袋银钱。

“钱”是人特有的产物，相比妖族间的以物易物，无疑方便的多，同时也佩服起人的智慧来。

安生换了些散碎银钱，暂时只买了名为肉包子的东西，之前刚进城他就见过了，有了钱自然要来尝尝。

安生大口大口吃着包子，眼角时不时撇着路上过往的商铺摊位，搜索着其他感兴趣的好玩意儿，就这样漫无目标，一个人走马观花似的在街上走着。

一个小脑袋趴在不远处高高的屋檐上贼溜溜的四处张望着过往的一切，忽而停顿下来，似乎是锁定了猎物，那双秋水双眸颤动了几下，隐隐带着狡黠的精光。

她身着一身奇异装扮，似一只小野猫般从屋檐上滑了下来，白皙的手指儿从地上随意捡了一块石子，朝着男儿腿肘精准打去。

安生嘴里正咬着肉包子，悠哉悠哉地逛着街，哪里反应得过来，直觉的身后一阵破空声传来，随即腿肚子上便是一痛，忍不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女孩在屋檐下掩嘴偷偷的笑着。

男儿嘴上的包子掉了下来，沾了灰尘，一阵心痛可惜。

安生茫然地看着滚落一旁的石子，直到又是一块石子打在身上才反应过来，四处张望着，有些怒意道：“谁，是谁丢我？”

安生左顾右盼许久这才发现不远处一个疑似犯人的家伙。

“是我哩。”

女孩见安生终于发现了她，这才笑吟吟地娇喝道。

安生正欲兴师问罪，但听她竟坦诚其恶劣的行为，一时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呆呆打量着前面这有些跋扈的家伙。

女孩冲着他笑，一步步靠近他，待两人面对面，安生正欲戒备，女孩却突然开口：“看够没？”

“我……”

安生正欲开口，却看着一只手指快如闪电般向他胸口袭来，下意识护住胸口，没想到脚上却是一痛，原来这家伙声东击西，竟然趁机狠狠踩了自己的脚丫子。

安生一阵错愕，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这家伙怎的先丢自己，又踩自己？

只见面前古怪女孩还在微微笑着，安生顿时火起，大手向着女孩肩头抓去，没想到女孩身法轻盈，虚影一晃，轻易便躲了过去，下一刻又忽如鬼魅般近到安生跟前，几乎贴紧，安生吓的后退一步，女孩趁机脚尖儿一点，又飘退到了安生身前几丈开外。

而此刻女孩手里却突然多了一个鼓囊囊的小布袋，还朝着安生得意地挥了挥小手，嘻嘻一笑，拔腿便跑。

安生只觉那布袋有些眼熟，低头一看腰间，这才发现刚到手的钱袋被人偷了，不……这该算抢了，不禁大怒，飞奔追了上去。

女孩跑的很快，左摇右晃，身边的行人都自觉躲开来。

“小贼，你给我站住。”

安生气的大叫，紧紧的追着。此地不适合追击，又不熟悉路，否则凭他的速度，早就拿下贼人了。

“追我？有本事你追我呀。”女孩欢叫道。

“你这死小贼。”

“哪里来的傻小子，哈哈。”

两个人跑的飞快，一个逃，一个追，一个叫骂，一个讥讽。

街道被两人闹的鸡飞狗跳，慌成一团，商贩们各个怨声载道、唉声叹气，急忙收拾起了自己的摊子，恨不得将这两个捣蛋鬼生吞活剥，不过一想到女孩的身份，又只能忍气吞声。

女孩见到男儿还紧追不放，丝毫没有慌乱，反而脚底一转，忽然串进一窄巷子。

安生紧紧跟随，见是一条死路，心中不由一乐，紧随而入，正欲好好教训这小贼一番，忽然觉得脚下一空，原来巷口竟然有个陷坑，显然这小贼早有预谋，但自己此刻已经无可奈何，只能一头栽进坑里。

女孩见安生中了陷阱，在一边嘻嘻偷笑一番，随后才美滋滋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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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破败的大古庙屹立雨中，庙堂门前那腐朽的高悬木匾被吹得咿呀作响，似将坠落，木匾上的字早已辩识不得。

庙堂里却灯火通明，宽敞的大殿里雨漏淅沥，原本铺着厚厚灰尘的有些龟裂的青石地板也重新被人洗刷干净，只是正中间位置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红色圆圈图案显得格外别扭，大门的砖墙角破了一不大不小的洞，堪堪人腰大小，想来也是缺香少油，年久失修的结果。

今儿在这小小的荒野破庙里，几大仙门的人通通都到了，各路人马各据一方，庙宇外雨坠如天倾，在铺天盖地的淅沥声里，庙堂内却静的出奇。

在庙堂大殿的正北主位，天机阁的“百晓生”路青山峰眉紧蹙，面上虽无表情，额际却隐隐有些许汗光，此次奉无心长老的旨意，组织降魔伏妖的大事，可事到临头却有些忐忑，因为气氛有些不对，传言各仙门间明争暗斗不断，此刻突然汇聚一堂，要不是自己这个天机阁的代表在此，恐怕冲突一触即发。

庙堂西北的角落，十数名紫袍道人井然有序地依次排列。领头的华服道人一袭宽大锦袍、刺绣披肩，腰系精雕碧玉珠带，足蹬流云履靴，随身更有六名剑僮手捧各式剑匣簇拥着，排场远比其他人讲究的多，他本是天下第一道门的六大长老之一，名唤李求道，号称澹台真人，原不会屈尊到此，只因门下私怨，非要跟云岚宗的家伙讨个说法。

华服道人瞇起一双细眉凤眼，捋须对着东南方一背负长剑的墨眉长须的男子冷笑道：“云中君，你门下弟子打伤了我门弟子，你可有耳闻？”

云中君冷冷一哼：“真人既来，想来是兴师问罪了？我宗门弟子见你门下弟子为非作歹，代你管教一番又有何错？”

“哼，不说是否真是我门下弟子过错，尔等越俎代庖终究不合适吧？百花门的莫仙子以为在下说的在理否？”

位于西南方的黑衣女子乃是百花门的大弟子莫欺霜，此次代师门赴会，本着应付了事的态度，也不言语，只是淡淡一笑，权当回应，身后一红一绿两位女孩乖巧立于其侧。

云中君面色倏寒，随即冷笑道：“真人这般阴阳怪气，莫不是觉得理屈词穷了罢？”

三大仙门之中，除百花门一家尽是女修，极少参与争斗外，云岚宗、剑道门都是长踞修炼界数千年的势力，平日里少不得明争暗斗，无日无之，恩与怨俱是一笔无头烂账，算也算不清；若非还顾忌着天机阁，流血冲突早已爆发，不说血流成河，也要尸骨成山。

天机阁虽不是仙门大派，却是仙人传承的正统，地位尊崇，是名副其实的修炼者的圣地。

路青山身为天机阁的代表，他算是此次集会的主持了，此刻一见场面要僵，不得不赶紧和颜劝道：“我有一言，二位且听。如今正是妖魔降世，为祸世间的时候，无心长老今日这才请各家前来。按长老的推算，今日那乱世妖魔必现身于此，少时还要请诸位齐心戮力。”

云中君闻言转头，瞇眼一瞥：“无心长老今日没来？”

“这……”路青山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长老有要务，无法亲临。”

云中君一拈须茎，漫声道：本君降妖伏魔无数，纵横天下数百载，说句冒犯的话，这妖魔乱世之言，实在有些妖言惑众。”

“云中君此言差矣，无心长老修炼窥天秘术，几次仙界危机也是多亏了长老，我等才转危为安！”华服道人不屑道。

“长老的功绩自是没的说，然而如今长老也快到了岁数，人啊，老了难免干糊涂事，说糊涂话。”云中君昂首阔步，摇头感慨道。

华服道人怒道：“仙君此言可有些大不敬。”

“本君向来心直口快，望路大人切莫怪罪。”云中君躬身致歉，但谁都看得出来其眼里根本毫无歉意，不过敷衍推脱之词。

路青山面色铁青，却哑口无言，一时答不上话。

华服道人冷冷一笑，缓缓道：“路大人，我这次前来只因我那徒儿为歹人所害，如今又有些小人污言构陷，说他为非作歹什么的。若教贫道查清来龙去脉，届时绝不善罢干休！”

那云中君瞇眼哼笑道：“李真人就不必指桑骂槐，我云岚宗若想与令高徒过不去，犯不着拐弯抹角。”

闻言，华服道人倏地转头，忍着怒气，反问道：“仙君胸有成竹，倒似我徒儿已坐实罪名，却不知人证物证何在？”

这一回云中君慢条斯理，看样子确实是胸有成竹。他理了理身上的风尘，好整以暇地说道：“事发地点的当事人已经被我门弟子保护起来了，届时当堂对质，到时嘿嘿……”

云中君正笑得蔑冷，忽听李道人抢白道：“人证却也做不得数，谁能保证一介凡人不是尔等威逼利诱来满口胡言的？”

两方各执一词，谁都知道此事绝不简单，但一时之间又瞧不出端倪，路青山绷一张黑脸，一径蹙眉苦思，半天都没有答话，不是他不想说，虽然事有蹊跷，但无论事实如何，他都不愿见两家人现在兵戈相见，是以犯难起来。

无心长老怎么就派了路青山这么个老实人来？这两家的千年恩怨说白了就是一笔糊涂账，岂是老实人能断得了的？”莫欺霜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出言为他解围。

“诸位前辈，请听晚辈一言！吾等聚此乃是为了降妖伏魔的大计，两位都是得道高人，以前的恩怨可否暂时放下？先听听路大人怎么说。”

既然莫仙子都这般说了，本君自不会与牛鼻子计较。”云中君对着莫欺霜微微颔首，眼里却挑衅似的瞪着华服道人说道。

“哼。”华服道人不愿意此时纠缠，落个无理取闹，不知轻重的口实，只得冷哼一声，权做不满。

“各位，本次集会乃是无心长老亲口所说，诸位请看这正中地面的圈。”路青山感激地看了莫欺霜一眼，这才赶紧接口道。

“这圈有什么不同？我看着也不像金刚伏魔圈。”云中君低眉顺眼，瞅了瞅，疑惑道。

“仙君慧眼，此圈乃是我事先画好的。”路青山解释道。

“哦？画这圈莫非还有什么深意？”

“正是，此圈乃无心长老特意吩咐，说是入此圈即是那乱世妖魔。”路青山点头说道。

“路大人此言会不会太无稽，别的不说，要是贫道现在入了此圈，岂非就成了那什么乱世妖魔？”华服道人讥讽道。

路青山闻言，思索片刻，点头道：“正是。”

“哈哈哈，路大人恕罪，贫道看来还是先解决私怨罢了，等有人自己走进这圈，岂非天方夜谭？如果仙君肯入此圈，贫道倒是不介意降妖伏魔。”华服道人闻言微诧，随即讥讽道。

云中君反手取下背剑，立剑于侧，剑气荡开三尺有余，随即冷笑道：“牛鼻子不必左顾言它，你我的恩怨，今日我只有一句话‘谁敢动我徒儿，须得拿命来换！’”

“既然如此，那贫道再无赘言。”华服道人猛地踏前一步，宽大的袖袍无风自起，精炼似的大手掌向上翻起，立时一声断喝道：“剑来！”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路青山一时左右为难，莫欺霜一行人则默默看着这一切，显然没有蹚浑水的意思。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来，一个落汤鸡似的人影急匆匆闯了进来，一度激化即将失控的场面诡异的平复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不请自来的家伙吸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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