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城门,人流往来,依然热闹。
“咚!”
突然,从路旁一家酒楼的窗子里飞出一个人影,重重的摔在二人面前。
伴着酒楼内一阵嘈杂,一个粗犷的声音遥遥传来:“你奶奶的赵德旺,狗一样的东西,你竟敢辱骂人家钱凰敬钱大爷!”张奴儿抬眼瞧去,只见一个满身酒气、模样粗犷的大汉站在酒楼门前,正指着蜷在地上那人破口大骂。那人捂着肚子、口角流血,痛的龇牙咧嘴,同一行人纷纷连拉带劝,一派热闹景象。
洪三陆见状眉头一皱,薅着张奴儿便要离开。
“钱大爷那是什么人物?他老人家岂是那等偷鸡摸狗的寻常蟊贼?人家那是当之无愧的侠盗,岂容你他娘的在这里狗放臭屁,肆意抹黑!”
此时早有人将地上那叫赵德旺的扶起,刚刚缓过一口气的赵德旺并不服气,胡乱地抹了一把嘴角鲜血,立即反唇相讥:“吴登彪,老子……老子不是你的对手,那钱凰敬是什么东西老子也……也在不乎。不过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满余水城各方豪杰的眼珠子可都盯着呢!不用我咒他死,我倒要看看,这位十丈手钱凰敬盗得那《长生宝鉴》,到底有没有这份福气消受!”
那姓韩的大汉闻言怒不可遏,还要上前厮打,却被同行人协力拦住。姓赵的汉子虽然不是对手,但也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骂骂咧咧地被友人拉走。
张奴儿侧着膀子,一边跟在老头子身后走着,一边回头伸长脖子看着热闹,心里盼着天下大乱。然而走着走着,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常胜宝剑,正在琢磨这是什么神兵利器,引得八方来朝,突然冷不防的撞到洪三陆的身上。
张奴儿剑眉一扬,脏了吧唧的脸上满是疑问:“怎么啦?”
老头子一言不发,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紧攥着的拳头微微颤抖,两腮上的肌肉被他紧咬着的牙齿挤得微微蠕动。脸上神情也是十分怪异,激动、紧张,恐惧……从小到大,张奴儿还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老头子。
呆立了半晌,洪三陆长舒一口气,神色恢复正常,淡淡的说:“走,吃点东西去。”
此时的酒楼已经恢复如初,只有那姓韩的汉子依然大声咒骂着。
洪三陆带着张奴儿进了酒楼,两人一个一副庄稼老农的朴素模样,另一个是路边乞儿的肮脏扮相。店小二圆滑至极,加上近日城中怪人并不少见,所以并未敢用往常的势利眼招呼二人。老少二人,找了张桌子坐下,随便点了些家常便饭。
张奴儿敞开肚皮,打算一顿捞出三天的分量,猪一样地吃得热火朝天。洪三陆吃了几口便停箸,一边假意喝茶,一边侧耳偷听其他食客的交谈。
张奴儿正拿起第三个馒头,刚咬了一口,就听见他身右侧一个矮个汉子小声嘀咕着:“我说……你们这消息准吗?钱凰敬果真在今日到达这余水城?”
“谁知道呢,我看八成是他妈鬼扯,咱在这耗着也没啥用……不如早早散了”另一个长脸汉子不以为然。
二人中间的黑瘦汉子撇了撇嘴,一脸不屑:“放屁,你老萧自来是口不对心,没啥用你咋不先走……我就不信你不惦记那《长生宝鉴》!”
“老子惦记有什么用,传说那《长生宝鉴》是道门无上的修行秘典,百年前就有人得之,从而修习飞升。这等宝物,岂是你我能染指的?”那老萧说着,拿起酒碗灌了一口续道:“当下这余水城里水深的很,各大门派都来了不少高手,你我这等寻常散修,怕是没戏。我倒是好奇,那号称“十丈手”的大盗钱凰敬,虽然平日里名声不错,但也从未听说他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此次却突然传说,他从那云海深处的缥缈群岛探得这宝贝,这似乎……”
矮个汉子大手一挥:“老萧你就是爱瞎琢磨,不管这《长生宝鉴》是他捡来的,还是偷来的,你只看这满余水城各方豪强齐聚于此,便知并非空穴来风。你我兄弟修行多年,精进缓慢,趁此机会,哪怕能瞟一眼这《长生宝鉴》,想来也是大有裨益。”
黑瘦汉子连连点头:“孙兄弟说的是,俺老王也是如此想法,修行之事本身就离不开气运造化的缘故,不来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鸿运当头?”
张奴儿暗暗发笑,心想先不论那劳什子长生宝剑是个什么玩意,有多少高人争抢。但就凭你们这三头异想天开的蠢驴,妄想撞个大运就能捡便宜?那可真是岂有此理。想着想着不由“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那三名汉子正互相吹捧,突然听到这一声嗤笑,六只眼睛齐齐向他瞪了过来,那黑瘦汉子喝道:“妈了巴子的小崽子,你笑话你爷爷?”
张奴儿心道不妙,这三个蠢货他到不在乎,但他知道老头子素来行事低调隐秘,这次来到酒馆里扎堆实数稀奇。他这样出风头,过后免不了又要挨揍。于是连忙偷瞄洪三陆,看他神色如何,同时暗自盘算如何应对。洪三陆却似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手指摩挲着茶碗沉默不语,双耳却是微动,不知在听着什么。
黑瘦汉子见这小子不仅嘲笑自己,还一副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顿时怒不可遏。“砰”的一声,他把桌子上的碗碟拍了个稀里哗啦:“小王八羔子,爷爷跟你说话呢!”
顿时,酒楼内众食客纷纷侧目,有的疑惑,有的厌烦。店掌柜小二连忙上前打圆场,生怕再打起来影响生意。
张奴儿面露惊色,心里却是乐得开花,正愁脱身无法,赶巧来了个蠢货闹事,真是天助我也。
好整以暇的放下第五个馒头,张奴儿转过身来,刚要开口,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哎呀,真是笑话!如今这世道真是奇哉怪哉,这狗也能跟人同处一室吃饭喝酒。吃喝也就罢了,酒足饭饱了竟然还乱放狗屁。常听人说,狗屁奇臭,尤其黑狗屁,更是狗屁不通,奇臭无比!姑娘说是不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靠窗一桌对坐着一男一女两人。女子一身绿衣,头戴斗笠,黑纱遮面不见容颜。然而仅凭她婀娜的身姿就使人不免猜想,黑纱之下或许是一张靓丽容颜。
男子二十岁上下,身材修长,一身华贵蓝袍,加上一张俊秀面孔,使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刚才说话的,正是此君。
“你奶奶的小白脸子,你骂谁?”那矮个姓孙的汉子用筷子指着俊秀青年怒骂。黑瘦的王姓汉子则是拎起板凳,怒气冲冲地直奔青年走来。
那俊秀青年却是毫不在意,举起酒壶想给那绿衣女子斟酒。绿衣女子纤纤玉手遮住酒碗,声音冷冷的,但是却悦耳至极:“少来套近乎,咱俩的事还没完呢。马尿留着你自己灌,醉死了,也省得姑奶奶动手。”俊秀青年摇头苦笑,无奈自斟一杯。
王姓汉子一巴掌甩开来劝架的掌柜和小二,拎着凳子几大步来至青年面前。见此人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怒极反笑:“嘿,小白脸子,刚才是你拿大爷消遣来着?啊?来,给大爷磕十个响头,再让大爷们稀罕你三五个晚上,咱今天就算拉倒。” 说着回头对着两个同伴挤眉弄眼,三人一齐哈哈淫笑,引得旁边看热闹的众人也纷纷偷笑:“要不然!”王姓汉子猛地转回头怒视青年:“老子敲碎你的脑袋!”
“汪……汪汪汪……汪!”张奴儿一边嘴里嚼着馒头,一边夸张的学着狗叫,声音含混不清,众人目光立时又转向他。
“小王八羔子,嘀咕什么呢?你再说一遍?”那矮个的孙姓汉子骂道。
张奴儿不理洪三陆一脸的阴沉,只是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了嘴里,然后双手拍了拍,抖落了满手的馒头渣,漫不经心的说:“这个恐怕不行了,其实我就是听见这位黑脸大叔刚才说的话,想起了家里养的大黑狗,它没事就喜欢这么乱叫,我也不懂它说的是什么,只是随口学了学,没想到还真有人听得懂,了不起,了不起!”说罢,笑嘻嘻的看着矮个汉子,眼神戏谑。
周围不少看客被这话逗的不禁莞尔,那绿衣女子也是“噗嗤”一笑,声音柔媚清脆,动听至极。张奴儿连忙起身四下作揖,以示感谢诸位捧场,众人一见,更是哄笑不止。
“你他妈找死!”只听嗖嗖嗖——呼——,掷物之声大作。一双筷子、一盘子蒸鱼,外加一个板凳,纷纷朝着张奴儿飞来。筷子最近,筷身隐隐泛着蓝色火焰,直奔他双目;蒸鱼次之,盛着鱼的盘子飞速旋转,诡异的竟是没有一丝汤汁飞溅出来,直切向他咽喉;那王姓汉子扔来的凳子并不沉重,却带出一股低沉的风声,竟是后发先至。
千钧一发之际,张奴儿心中惊却不慌,手腕在桌下一抖,指尖上已经多了几张黄符。然而还未等他出手,身前桌子倏地向他移动几寸,恰好挡住张奴儿手中黄符。紧接着,只见洪三陆手掌唰唰唰连挥三下,三股气劲朝着他身前扑来,正好击中飞来的物事。“咔嚓哗啦”一阵碎裂之声,板凳盘子几乎碎成粉末,洋洋洒洒铺了满地,两根筷子也很诡异地直插在三个汉子的酒桌上,蓝色火焰一闪而逝。
这一手御气功夫刚中带柔,倒是惊艳。三个汉子惊的像是三只瞪眼蛤蟆,不敢吭声,围观众人也是议论纷纷,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老头竟是一位高手。
先前那个华服青年“哦”的一声惊叹,然后起手鼓掌,连连称赞:“真人不露相,厉害厉害!”
洪三陆神色如常,毫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忽然鼻翼龛动,又像是犬类一样,嗅着什么气味。随后猛地起身,拉起张奴儿抬腿便走。张奴儿不明所以,匆忙藏好符箓,踉踉跄跄地被拉了出去。而那三个叫嚣的汉子竟是屁也没放一个,只羞得无地自容,匆匆从后门离去。
之前的华服青年目光透过窗外,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看着张奴儿,自顾自的嘀咕着:“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找到你了……”
二人刚刚出了酒楼门口,洪三陆忽地站定,罕有的露出震惊的神色,双目愣愣地盯着街上一人。张奴儿心下奇怪,心想这老头子是遇到老情人了?随即顺着洪三陆的目光看向前瞧去。
来人是一名黑发男子,看年龄大概五十来岁。散乱的长发随意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张面孔,一身黑袍略显宽大,胸前用银丝绣着一副狰狞的兽形图案,加上男子身上遥遥扑过来的一股阴冷之气,张奴儿觉得他简直是地狱里来索命的黑无常。
“多少年了……”男子的声音嘶哑、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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