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奴儿明白,要是洪三陆胜了,自然一切照旧;要是那姓曲的怪物胜了,不知道会怎么处置自己。
眼见洪三陆落了下风,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趴在草丛里,正一步一步往后蹭。忽然看见洪三陆中招朝自己飞来,暗道“去你奶奶,小爷先走!”也不藏了,爬起身来撒腿就跑。
洪三陆“咕咚”一声摔在地上,口内不知吐出来多少鲜血,一只眼睛已经是个稀烂的模样,另一只眼睛隐约看见前面少年逃跑的背影,结印的左手慢慢指向少年。“呵呵呵呵……赶得正好!本不想用那招,但是……现在没办法了。也不知道……我当下的功力,能打开你多少封印……咳咳……哈哈哈哈!”深受重伤,强敌环伺,洪三陆居然阴阴地笑了起来。
“张老狗!怎么样!想当初你害我之时,这烛阴子还只是个幼体,十几年后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之局?自打我将这烛阴子同体炼化,这么多年了,我也快被这畜生榨干了精血,我就怕到死的那天也找不到你呀,不过还好……还好啊……哈哈哈啊啊!”曲朝安大仇将报,不禁放声大笑。可是笑着笑着,声音却陡然变得凄惨悲凉,最后,全然只剩下惨嚎了……
张奴儿耳边呼呼生风,也不知道自己跑得多快,只觉得自打修习“功法”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跑的两腿发软。有心回头看看洪三陆是死是活,却又生怕跑得慢了,惨遭殃及。
他对洪三陆并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从小到大跟着他,习惯了而已。他也不希望洪三陆死,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洪三陆,他再没有熟悉的人了,洪三陆好像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链接。如果洪三陆真的死了,自己会为这老家伙伤心难过吗?他不知道……
洪三陆并不知道张奴儿惦记着他,就算知道了,他也一定会很不屑。
其实张奴儿猜的不错,十几年来,洪三陆真的就是把他当成了自己养的一条狗,一条为了完成自己心愿的猎狗。好用就用他打猎,不好用就杀了“吃”了,不论张奴儿原本是什么身份,也不论他的身体里藏着的东西有多宝贵……
洪三陆独眼中流露出兴奋的神采,左手中食二指向着张奴儿一点,口中费力地念着咒语:“天地自然 秽气分散!解!”
张奴儿突然只觉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一样,脑中“嗡”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意识渐渐开始模糊。恍恍惚惚之中,张奴儿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片残垣断壁之中,四周烈火熊熊,远处传来一阵阵嘶吼惨叫之声,他想逃却无处可逃,他想喊叫却口不能言,这让他既恐惧又愤怒。
恐惧和愤怒像是两条相互纠缠的藤蔓,彼此交织不分你我,于是恐惧和愤怒最终变成了滔天的杀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张奴儿站在原地,浑身不停地发抖,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起来,肮脏的面孔此刻更是狰狞无比,喉咙中发出“嗬嗬”的低沉声音,齿缝之间不停地淌出涎水,原本清澈的双眸此刻已经满是血丝,此刻的张奴儿,俨然就是一头狂暴嗜血的凶兽!
十多年了,曲朝安饱受心灵和肉身之苦,内心里无时不刻不幻想着如何手刃仇人。此时的曲朝安眼中只有洪三陆,全然没发觉张奴儿的异状。
人很奇妙,人总是心向光明,但往往在人心中,爱,很容易淡忘,恨,却难以释怀。
曲朝安一脚踏上洪三陆的后脑,一边琢磨如何才能让他遍尝世间酷刑,另一边将他的脸狠狠踩进泥土里,使劲儿的碾着:“张老狗,元阳丹和宝鉴残卷交给我,我给你个痛快!”
洪三陆吐出满嘴的泥土草根,费力的说道:“残卷在我脑袋里,你可以敲碎了打开找找看,哈哈哈……唔!咳咳咳……”曲朝安闻言,一脚踢在他小腹之上,踢得洪三陆一阵猛咳:“张老狗,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我有的是耐心,咱们哥俩可以慢慢地耗!”
洪三陆似是屈服,叹息一声:“咳咳咳……好……好,那我就,先把元阳丹……还给你!!”
曲朝安忽然心生警兆,猛地含胸低头,张奴儿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飞掠到他背后上空,右掌屈指成爪,狠狠抓了下来。然而他动作仍是慢了一线,肩颈处被抓出五道血痕,深可见骨。曲朝安来不及害疼,急忙左脚脚掌一拧,一个旋身,飞起右脚踢向下坠的少年,烛阴子绕过他腋下,直奔少年右腿缠去。
张奴儿挥臂挡开攻来的一脚,双足刚刚点地,烛阴子已顺腿上游,眨眼间便缠至他胸腹,蛇腹上的枝杈刀子一般,割的他全身流血。
曲朝安心下大惊,不明白那毫不起眼的少年为什么如此强悍,但手上却毫不犹豫,四肢并用招招攻向少年五官要害。
少年身形被控,无法动弹,只能用双爪胡乱的挡开攻来的拳脚,此时烛阴子已经盘上他的脖颈,开始越勒越紧。
突然,张奴儿猛一低头,一口咬住烛阴子的蛇背,原本坚如精铁的蛇鳞竟然被他咬得片片碎裂,紫黑色的血液慢慢渗了出来。
曲朝安见此更觉匪夷所思,愣愣地望着疯子一样的少年,似是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比自己更诡异的人。
此时,烛阴子蛇身越缠越紧,张奴儿双手抱着蛇身也是越咬越狠,一人一蛇两相僵持不下。地上的洪三陆嘿嘿地冷笑,笑声中满是得意地嘲讽:“嘿嘿嘿嘿……如何?曲朝安,我炼的灵奴……可还入得了眼?”
“灵奴!以人为兽,化灵驭之……”曲朝安喃喃的道:“居然能有如此威力……不对……不对!师父说过,被炼为灵奴之人,需从小以上品灵兽精血喂养数十年,待其人性与兽性相混,彼时灵奴亦人亦兽,非人非兽,且兼具兽类天性之凶悍与人类修行之天资,方可与灵主同修同济。此法有悖天道,为世人所弃,故被定为禁忌。而这少年如此年纪,此前又是神志清明,灵奴?不可能!”
“哈哈哈……没什么不可能的,曲朝安,你不是还想要那元阳丹吗?它就在你面前呢,拿呀?你拿呀!哈哈哈哈哈……”洪三陆此时状若疯魔,放肆的大声笑着。
曲朝安骇然看向张奴儿,不能置信的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你怎么做到的!”
此时的张奴儿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是凭借一股杀戮的本能在驱使着他,疯狂的撕碎所有他见到的东西。
烛阴子的尖牙死死咬着张奴儿的脖子,口中不停地吐着黑色的汁液,他的皮肤上冒出屡屡青烟,腐烂一层又生一层;张奴儿也咬着烛阴子,死命地撕扯着,同时十指在蛇身之上一通乱抓,撕下一条条连麟带皮的血肉……
烛阴子突然厉啸一声撒开了嘴,原来竟是让张奴儿生生给它啃下一块血肉。曲朝安是人蛇一体的妖物,这一痛直入骨髓,疼的曲朝安浑身直颤,同时心下更是骇然:“这小子仅凭牙齿,就能撕破烛阴子的鳞甲?”来不及多想,曲朝安急忙欺身上前,气灌双掌,雨点一般砸在张奴儿头脸之上。
源源不断的力量仿佛从虚空而来,在张奴儿四肢百骸之中急速流转。忽然,张奴儿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体内真气自他周身穴窍喷涌而出,疯狂外泄。片刻后忽然就听“砰”的一声,韩朝安终于抵不住这浩瀚气劲,连人带蛇被炸飞了去。张奴儿一把抓住蛇头,反手一抡。左边……右边……左边……右边……烛阴子带着韩朝安,被张奴儿甩鞭子一般,左右接连砸了二十几下……
韩朝安被砸了个七荤八素,烛阴子蛇颈上的鳞片被生生掐碎,一片血肉模糊。少年似乎仍不过瘾,手臂一抬,手掌摆了个锁喉的姿势,韩朝安只觉一股无形吸力拉着他,脖子不由自主的送到少年掌中。张奴儿掐住他的脖颈,向下一抡,将他大半个身子砸进泥土里。紧接着,少年一手握拳,攥着烛阴子,另一只手屈指成抓,一拳一爪疯狂的砸向韩朝安,口中连连发出兽吼般的声音……
洪三陆躺在地上,独目之中就见一个少年,一身是血,状若疯魔,不由得浑身战栗,心底发寒。上次解开封印的时候,张奴儿体内元阳丹之力仅仅流出一丝,就被他及时封印,而就这一丝丝的力量竟然将一头堪比七品高手的肥遗蛇妖撕个粉碎。这次他受伤太重,完全无法控制力道。如果元阳丹的力量继续释放下去,难保张奴儿不会爆体而亡,如果这样,他的半生努力也就毁于一旦了,只是此时他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此时的曲朝安,额头已经塌了下去,喉管被撕开的地方汩汩地冒着鲜血,整个右肩膀已经变成一坨烂泥,不成人形……
洪三陆看着曲朝安就这么死了,心里忽然有些五味杂陈,他死之前,洪三陆恨不得生啖其肉。现如今他死了,他却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拳头慢慢停了下来,张奴儿似乎对不抵抗的尸体失去了兴趣,左手一甩,烛阴子的蛇身被随意的仍在地上,少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动作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洪三陆,忽地冲他一呲牙,缓缓朝他走来。
洪三陆心底一阵发苦,蛇毒早已侵他肺腑,此刻他已是全身麻痹,动弹不得,不论是疯了的张奴儿,还是烛阴子之毒,都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
张奴儿双膝一弹,身形如虎豹一般扑向洪三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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