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化茧成蝶

原来，钱凰敬早就料到洪三陆小人无义，他走后必然翻脸动手。

而两个少年人，一个不省人事，生死难料；一个聪明有余，却修为尚浅，肯定斗不过洪三陆这老狐狸。所以，他临走前暗中在木甲乘黄上施了幻术，留了一手。高媚儿心领神会，此时正好施术制住洪三陆。

而定身符需要洪三陆念力维持，此时他身中幻术，难以凝聚念力，高媚儿终于挣脱束缚，踉跄走向张奴儿，意图救人逃命。

勉强走到两人跟前，高媚儿突然心中一凛，脊背一阵发凉。转头看向洪三陆，却见洪三陆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变，目光竟是斜斜地看着她，眼神戏谑。

砰”地一声，高媚儿被一脚踹飞，撞到石壁之上。她痛苦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头上的斗笠面纱也被震得细碎，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哼，我承认，钱凰敬这小子留了漂亮的一手，若不是借助元阳丹的力量，说不定老夫真就着了道。不过，老夫此时已经今非昔比了！待我吸干了元阳丹，天地之间岂非任我纵横！哈哈哈”洪三陆双目血红，面容扭曲，仰天一阵狂笑，状若疯魔。

“就怕你没命拿——”

高媚儿猛地抬头望向张奴儿，惨白的脸庞、血染的红唇，配上一脸喜色，让她美丽的脸庞更添艳丽。

她本来与张奴儿非亲非故，却莫名其妙地被钱凰敬带入这场风波。短短一场生死与共的经历，让她下意识地关心起张奴儿。

洪三陆猛地回头，不能置信地看向张奴儿：“你……你怎么？”

张奴儿一把扯开洪三陆掐着自己喉咙的右手，另一手又攥住他左手，猛一运力，体内元气山洪爆发般冲进洪三陆经脉之中。

让洪三陆难以理解的是，本来奄奄一息的小子，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生猛。他只觉得，从张奴儿双手掌心渡过来的两股气，一冷一热。冷的如千年寒冰，让他半边身体寒彻入骨；热的似火山岩浆，让他另半边身体如炭烧火烤。

冷热两股气像两群毒蛇一般，窜入他全身经脉。洪三陆登时口鼻喷血，甚至眼角耳孔都渗出了鲜血，五脏六腑皆受重创。

洪三陆勉强运起全身元气，奋力抵挡，心里却是无论如何想不通。

先不说这小子如何“死而复生”，只是为何他会有一阴一阳两种气。张奴儿此前的搏斗都是仅凭一股本能，只有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才略略打开元阳丹的封印，释放一丝原始灵力。

况且他也从未听闻，势均力敌的两性元气，会同时存在于一人体内。寻常人的先天元气，根据人自身的资质不同，或是阳中带阴，以阳为主，或是阴中带阳，以阴为主。

可是，此刻的张奴儿虽然驾驭元气的手法十分粗糙，但是却简单直接。更加诡异的是，这一阴一阳两股元气同样精纯，同样浩瀚，就好像两个修行百年的宗师级人物，同时驾驭自身元气，一阴一阳，在他洪三陆体内肆虐一般，他当然是无法抵挡。

冷热两股元气最终在洪三陆胸口汇集，犹如火药遇见火种，瞬间爆炸。洪三陆口中鲜血狂奔，体内经脉不知断了多少，一股强劲的巨力将洪三陆直接轰飞，弹出洞外。

见张奴儿如此悍勇，高媚儿心下一凉。此前他疯若猛兽的模样，她可是看到了的，要是此时重蹈覆辙，怕是自己也活不成了。

正是心下惴惴的时候，又听张奴儿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知道，小爷我要揍扁你！”

高媚儿心下略定，看这小子言语如常，不像是之前那样失了心智，但是为什么他会忽然转醒，又变得这样厉害？

原来，炼制元阳丹本是夺天地造化的逆天之事，数代甄武皇族穷全国之力，历经几百年，也只勉强练成了这半成品——元阳丹。丹成之后，这原本属于天地自然的巨大灵力，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凝聚于丹丸之中。随时间的流失，元阳丹内蕴含的灵力变会渐渐消散，还与自然。

于是，元阳丹被施以种种封印咒法，以保证其灵力不散。再后来，元阳丹被就被年幼的张奴儿误食，并被洪三陆劫持，而洪三陆也从他身上发现了那半截《张生宝鉴》残卷。

根据残卷记载秘法，他又结合了驭灵派驱使灵兽的路子，误打误撞地让他自创出一套压制元阳丹灵力外泄的办法，居然让张奴儿好好的活了下来，丹药也就此保存下来。由此，张奴儿就变成了一颗“活”丹药。

不过，其结果就是：元阳丹的灵力暂时被野蛮压制，然而一旦封印稍有破损，强大的灵力便会凶猛反噬，既让张奴儿修为暴涨，又让他心智尽失，变成了一头只知道毁灭与杀戮的凶兽。如果没有处置得当，张奴儿最终难免爆体而亡，元阳丹也会灵力尽散。

而在与韩朝安激斗的过程中，洪三陆受伤太重，强行将封印撕开。被压抑许久的灵力，便如同山崩海啸般涌出，一发不可收拾。虽然被钱凰敬暂时控制，但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此前十几年间，由于洪三陆没有找到克制元阳丹狂暴灵力的办法，所以他一直没法下手炼化元阳丹。

可这次却是阴差阳错地先由他打开封印，让元阳丹灵力只泄了小半，大部分仍然存于张奴儿气海丹田之处；然后又由钱凰敬施法，暂时阻止元阳丹灵力继续外泄；再然后又高媚儿，她将张奴儿经脉之内疯狂游走的气疏通顺畅；最后又被洪三陆将张奴儿气海丹田中的灵力封印，又可以借机炼化经脉中不再狂暴的气。

如此一来，元阳丹原本浩瀚狂暴的灵力，就变得像是一潭静水，只等人将其慢慢取走。

可惜，得意至极的洪三陆怎么也不会想到，元阳丹之所以狂暴，难以驾驭，只是因为其性质乃是至刚至阳，阳刚至极却无阴阳相调、刚柔相济的平衡。

而恰巧高媚儿却是极阴之体，操控气的功夫又是极其细腻。既不会激发本就狂暴的灵力，又让张奴儿纯阳的气中生出了阴的性质。自此，张奴儿体内的气，阳中生阴，阴又还阳，阴阳转换，生生不息。一条埋在他体内的祸根，自此算是有了解决的办法。虽然元阳丹灵力浩瀚如海，但是假以时日，或许也能彻底炼化。至少现在的张奴儿，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而且这也让他的修为有了逆天的成长。

当然，张奴儿对此一无所知，更不会运用体内的宝藏。此时的他，也仅仅凭着一股冲劲和报复的情绪，胡乱地向洪三陆体内猛灌元气。洪三陆虽然修为不低，但一来此前受伤不清，一时无法痊愈，二来被张奴儿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被他重伤。

此时的张奴儿宛如天神下凡，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蛮霸的气势，体表溢出的元气如有实质、覆盖全身，散乱的头发与身上的破衣衫无风自动。

躺在地上的洪三陆死死地瞪着朝自己走来的张奴儿，眼神中一半惊恐，一半难以置信。

张奴儿慢慢走到他身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你……你……”洪三陆声音嘶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求饶？他心知肚明，自己所作所为不可能被饶恕。威胁？自己此时有什么资格去威胁他？那就这么死了？不，他不甘心，他还没有得到长生丹。

洪三陆这后半生，几乎都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丹而活。起初，他奢望用长生丹复活儿子，希望破灭后又想让自己长生不死。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长生不死，那么让儿子起死回生，是否也就不那么遥不可及了呢？

对！不能死！自己还不能死！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都要试一试！

种种念头在洪三陆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张奴儿的拳头已经朝着他的面门狠狠砸了下来！

“住手！我有话说！”洪三陆猛地一声嘶吼，声音像是一头濒死野兽的哀鸣。

“砰”地一声，洪三陆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顶的地面被张奴儿生生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场面一片寂静，只有洪三陆惊恐的喘息声在耳边回想。

“我不杀你，毕竟是你把我养大，你不仁，我不想无义。但下一次，我绝不会打偏！”张奴儿缓缓站起身，声音里透着凄惨悲凉。

是啊，他张奴儿从小孤苦伶仃，无亲无故。对他有养育之恩的洪三陆，曾经也还算是他的一种寄托。可洪三陆不仅没有给过他一丝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到头来还处心积虑地对他处处算计。他恨透了洪三陆，但也不愿亲手杀了他

张奴儿忽然觉得心灰意冷，一颗年少的心，竟生出了些许厌世的情绪，仿佛这世界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洪三陆的气息逐渐平复，随后发出一阵疯癫的怪笑：“嘿嘿嘿……哈哈哈……好！好一个仁义的小子！张奴儿，我虽不知什么缘故，但看你的情况，这元阳丹的隐患不仅除去，你似乎也受了莫大益处！好！好！好！哈哈哈……”

洪三陆状若疯魔，连连叫了三声好，笑声却是渐渐变成哀嚎。

所谋半生，终成泡影。

洪三陆的哀嚎之声渐渐停歇，只剩下低低的呜咽；张奴儿全身气势慢慢内敛，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高媚儿挣扎着爬到洞口，一脸惊诧地看着两人，不远处倒着她的木甲乘黄。

天上的阴霾早已散去，暮色却已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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